第一千三百章
阿青沒有說話。
就算她不是有恃無恐,但公子在意她也是事實。
她在身邊看得一清二楚,就連想騙自己都騙不了。
裴雲又去了胭脂鋪子,可胭脂鋪子沒上什麼新貨,所以空手而歸。
到了布莊,又買了兩匹好布,依舊是阿青付的錢。
付錢的時候,阿青忿忿不平。
「又買的是男人用的布,總拿我們公子的錢給別的男人做衣裳,你也好意思。」
裴雲道:「為什麼不好意思,是他自己要出的。」
「給你你就接么?」
裴雲瞥她一眼,沉著臉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堂堂清王妃為了這幾十兩銀子在大街上跟人推讓么?」
「我沒這麼說,我只是覺得,你受了公子的好,心裡卻總想著別的男人,就是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嘖!」裴雲咂了下舌。
「你搞清楚,他約我出來逛街,我是給他面子才出來的,上街給姑娘家買東西,這也叫受他的好?不過是幾匹布,幾件首飾,我又不是自己買不起,你家公子要是捨不得,直說就是了,我還不樂意要了呢!」
說著,招招手,讓影兒把銀票拿出來,往她手裡一塞。
「給你,不用找了!」
然後頭一扭,往客棧走去。
阿青拿著這一疊銀票,不知所措,也不知該如何還回去。
她不過是一時氣話,真要讓公子知道讓她自己付了銀子,定是要責罰自己的。
一抬頭,見她要去客棧,忙追上去。
「你怎麼去客棧了?咱們不是該去茶樓么?」
「我不想去茶樓了,要去你自己去!」
「不行,你一定得去!公子還在等著呢。」
「關我什麼事?我何時說過讓他等我了?我又何時說過我會去了?你要是不放心你家公子,自己差人給他報信去。」
裴雲理都不理她,徑自走進了客棧。
阿青拿她沒辦法,有影兒在身邊護著,她也沒法動手,只好繼續跟著。
剛尋了個桌子坐下,叫的茶水還沒上桌,顧濂進了客棧,一眼就看到了她。
「芸娘!你怎麼在這兒!」他一臉欣喜,快步走了過來。
裴雲也驚喜得很,站起身來道:
「濂哥哥,你回來了!沒事吧?」
「我沒事,多虧了林御醫相救。」
「沒事就好。」裴雲鬆了口氣道。
林邈還沒來得及把救出顧濂的事情告訴她,所以見到顧濂好端端地出現在面前,裴雲著實驚喜得很。
很想問問連茵的下落,問問她有沒有也被救出來,可是礙於阿青就在身邊坐著,不好開口。
顧濂似乎也知道連茵的下落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裴雲沒問,他也沒提,說起了別的話題。
「聽林御醫說,你前幾日病得不輕,如今身子可好了?怎麼不多休息休息?」
「已經休息得夠多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悶得很,難得才有機會出來散散心。」
「他可有為難於你?」顧濂問道。
此話一出,就惹來阿青的瞪眼。
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陸凌昊。
「就那樣吧,好吃好喝,就是不得自由。」裴雲道。
顧濂頹然一嘆,道:
「是我無能,不能救你出來。」
「不是濂哥哥的錯,時勢如此,誰也奈何不得。與其想這些不開心的,濂哥哥還不如與我說說,林邈是如可把你救出來的?」
「這你得問我啊!」
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
裴雲聞聲抬頭,只見林邈也進了客棧,正向她們這桌走來。
「你怎麼也來了?」裴雲更是欣喜。
出來一趟,就遇見了兩個熟人,可比跟陸凌昊在一起相看兩不順眼開心多了。
「我本來就是跟顧侍郎約在此處見面的,沒想到你倒是比我先來了。」林邈一邊笑道一邊給她使了個眼色。
裴雲立刻明白了。
他與顧濂約在此處恐怕只是借口,暗中派人監視了長公主府才是真的。
至於監視的人是聽月樓的還是別院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們會出現在此處,怕是監視的人從一開始就已經跟著她們了。
裴雲開心啊!
被關了這麼久,終於和大部隊牽上線了,不用孤軍奮戰了。
咱也是有人民群眾做後盾的人了!
除了還有一個阿青在這裡礙眼之外,這簡直是一次戰略性的完美會師啊!
是我軍化被動為主動的第一步!
興奮之餘,還不忘繼續接下方才的話題,在敵軍面前繼續打掩護。
「那你們快說說,到底是怎麼把濂哥哥救出來的。」
林邈嘿嘿一笑,道:
「這就要歸功於我的江湖威望了,多虧我找了道上的朋友相助,才打聽到顧侍郎的消息,把人給救了出來。」
「林御醫還有這樣的江湖朋友?」阿青陰陽怪氣地道。
公子也派了御林軍去找人,但是什麼也沒找到,直到今早才知道顧侍郎已經回府了。
輸給了區區一個小御醫,阿青多少為自家主子不平。
「那是,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醫仙谷在江湖上的地位!」
一說起醫仙谷,林邈例行驕傲了一把。
「醫仙谷擅長治病,可沒聽說過也擅長找人的吧?」阿青繼續懟道。
「這就是你消息不靈通了,醫仙谷是不擅長找人,可聽月樓擅長啊,江湖上誰不知道聽月樓的樓主是我們醫仙谷少谷主的媳婦?」
「啪!」
話音剛落,掌柜的算盤就拍在了桌上。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明明是醫仙谷少谷主是我們聽月樓的樓主夫人!」
「怎麼說話的?什麼樓主夫人?我小師叔又不是個女的!」
「只是這麼一說,你不是還管我們樓主叫媳婦么?」
裴雲掩唇一笑。
又來了,醫仙谷和聽月樓的攻受之爭。
「掌柜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裴雲問道。
掌柜的上前回道:
「早就回來了,前些日子帶著夥計出去進了趟貨,出去了幾日。」
「怎麼夥計也不見了。」
「人手不夠,就帶走了一些,這不是都回來了么?」
裴雲放眼一看,果然看到了幾個熟面孔。
阿青突然警覺。
「你們都認識!你每次都來客棧聽書,其實是想來傳消息的!」
裴雲沒好氣道:「我是這裡的常客,本就喜歡來這裡逛,再說了,每次來你不都跟著么?你可看見我傳什麼消息了?」
「我要去告訴公子!」
「你去啊,又沒人攔你!」
阿青剛起身,又坐了下來。
「我才沒那麼傻。我走了,你就會跟他們溜了。」
「呦,果然不傻嘛!你說得沒錯,你要是走了,我絕對會溜!」
裴雲故意說道。
實際上,她哪有那麼容易說溜就溜。長公主還在他們手裡呢,她要是真溜了,誰知道陸凌昊會對長公主做些什麼?
如果不是顧忌長公主的安危,就憑她這脾性,還能安安分分地在長公主府住著?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好嗎?
阿青覺得形勢不妙。
她的功夫和影兒勢均力敵,原本有她跟著裴雲,出不了什麼岔子,只靠影兒一人想把裴雲從她手裡帶走根本不可能。
可如今,這裡不僅多了一個林邈,就連掌柜的和夥計都是聽月樓的人。
一旦動起手來,她很容易被牽制住,根本攔不住他們。
但裴雲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只顧著和林邈顧濂兩人聊天。
正當阿青思索著要怎麼通知陸凌昊時,就瞥見陸凌昊的身影走進了客棧。
「公子!」她猛地起身,欣喜地喚了一聲。
裴雲三人同時轉頭,然後又同時收回目光。
「不想見的人來了。」裴雲道。
林邈看了眼旁邊堆的那半桌子的戰利品,道:
「花完了人家的銀子,現在說這話,不大好吧,這是過河拆橋啊。」
「誰花他銀子了?這是我自己的錢買的。」裴雲白眼一翻,小鼻子一哼。
「他連這點銀子都捨不得了?帶你出來逛街,還讓你自己出錢?」林邈又說道。
也不知道他到底站哪邊的。
陸凌昊正好聽到了這句,一眼向阿青瞪去。
阿青從懷裡掏出裴雲塞給她的銀票,支支吾吾地道:
「是她自己硬塞給我的。」
影兒不服氣地回嘴:
「明明是你先諷刺我家小姐。」
陸凌昊霎時變了臉色。不等阿青解釋,便怒喝一聲:
「阿青!她說的是真的?你可有對芸姑娘不敬?」
「我……」阿青心虛地低下頭。
陸凌昊臉色更沉了。
「滾!」
「公子……」阿青猛地抬頭,眼眶已紅。
「你還是讓她留下吧。」裴雲輕飄飄地說道,「這裡可是聽月樓的地盤,把她趕走了,你就不怕我溜了?」
陸凌昊冷笑一聲道:
「敢把你帶出來,自然能把你帶回去。」
裴雲冷冷地把臉別開,以為他又是拿長公主做把柄來威脅她。
陸凌昊也在桌邊坐下,與顧濂與林邈對峙。
裴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覺得茶都沒那麼好喝了。
四個人,三男一女,一人坐了一向,兩個丫鬟分別站在她和陸凌昊的身後,氣氛詭異。
陸凌昊目光從顧濂身上掠過,落到了林邈身上。
「林御醫,今日並非休沐日,為何不去太醫院任職?」
「我告假已經很久了,有梅御醫親批的假條。」
林邈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悠哉地喝著茶。
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不想幹了。
陸凌昊知道一個御醫的身份根本束縛不了他。以醫仙谷在江湖上的勢力,和如今與聽月樓的關係,他就算出去闖蕩江湖也沒人敢惹他。
於是,又把目光移到顧濂身上。
「顧侍郎,你身為工部侍郎,為何不去忙公務,反而還有閑心在此喝茶?」
顧濂也不緊不慢以說道:
「下官剛被救回來,告了假在家中修養。」
「那為何不在家中呆著,出來做什麼?」陸凌昊語氣中已有些惱意。
「自然是來謝過林御醫的救命之恩了。」
陸凌昊氣結,捏著拳頭說不出話來。
半晌,擠出一句話道:
「芸姑娘,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裴雲不滿,道:「說書的還沒來呢。」
「你若是想聽,我把他請到府上單獨給你說。」
「那就不用了,我不聽就是了。」
裴雲賭氣離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難得遇見戰友這麼開心,陸凌昊一來就沒有好事!
陸凌昊瞪著他二人哼了一聲,跟著裴雲起身離開。
還沒走到門口,一個拿著勺子的大廚就從後堂鑽出來,滿臉驚惶地大喊:「快走,走水了!快走!」
一時間,滿坐驚慌,都搶著往外跑。
裴雲剛走到門口,被人群擠了出去,才出客棧大門,就被一隻大手拽住往外拖。
「救……」
剛要喊,就被捂住了嘴。
抓她的人力大如牛,從背後禁錮住她,讓她連掙扎的力氣都使不上。
那人還會輕功,抓著她幾個騰挪,就輕巧地鑽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隱入了一處小院。
進了屋,門一關,下一瞬,她就被緊緊地抱進了懷裡。
「芸娘……」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裴雲心頭一顫,幾乎不敢相信。
「棠清?」
「嗯。」
「真的是你?」
裴雲從他的懷裡掙開,看向他的臉。
他幽深的眸子里映照著她的身影,的的確確是她的陸棠清。
只是,形銷骨立,瘦了許多,下巴上滿是胡茬,頭髮也是亂的。
「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裴雲瞬間心疼了,伸手撫上他的臉。
陸棠清抓著她的手,再一次用力地把她抱進懷裡。
「再讓本王抱你一會兒。」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裴雲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地安定了下來。
自從失去陸棠清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刻也沒有安下心來過。雖然一直相信他還活著,相信他不會有事,可一日沒有得到他安好的消息,她就一日無法安心。
如今,總算是整個人都踏實了,就連被囚禁,被當作人質的事情,也都拋在了腦後。
陸棠清回來了,她的心,也終於有了靠山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不久。」
「那你知不知道新皇是陸凌昊,他對外聲稱認了皇姑母做義母,現在就住在長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