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裴雲分外地想念著陸棠清。
長公主府被燒這麼大的事,陸棠清人在京城,不可能毫不知情。稍一打聽,就能知道她們現在全都住進了清王府里。
自己的府邸如今落入了敵人手裡,陸棠清又怎會容忍得了?
裴雲既期盼陸棠清能像神兵天降一般,把府邸給奪回來,又擔心他衝動之下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落入陸凌昊的陷阱。
氣憤勁一過,她便低落起來,默不作聲地坐在亭中發起了呆。
也不知道沈宸怎麼樣了?有沒有把自己的消息帶回去?
裴雲鬧了這麼大的脾氣,多少分了陸凌昊的心,但他現在也騰不出空來哄裴雲,因為他剛得到消息,陸棠清人就在京城。
從之前得知陸棠清要帶著裴雲回京開始,他就一直暗中設計阻止。
那次在客棧的刺客,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陸棠清和裴雲分開之後,他就一直全力追殺陸棠清。
不僅是因為裴雲開著車,他要追也追不上,還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要裴雲的性命,陸棠清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所以裴雲回了京城之後,他才一直沒什麼動作,只是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隨時稟報。
直到確定了要立新帝的消息,他才讓人把裴雲接了過來。
而陸棠清那邊,他也一直沒有放鬆警惕,可是卻一直不順利。好幾次都失去了陸棠清的蹤跡,派四處搜查,都毫無線索。
後來從裴雲這裡好不容易搜查出他的下落,剛派人過去,他就又消失了。
陸凌昊為此不僅一次大發過雷霆,可仍無濟於事。
陸棠清武功高強,心機過人,論鬥智斗勇,他手下那些人根本不是對手。
直到昨日長公主府被燒,他才偶然間又重新得到了陸棠清的消息——他竟然就在京城!
這個消息讓他吃驚不小,當即下了令,讓御林軍統領無論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把裴雲帶回清王府來!
把裴雲留在客棧只是一時賭氣,可陸棠清就在京城,他若得知裴雲的下落,必定會想辦法把她奪回去。
陸凌昊不敢冒這個險,所以才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讓裴雲在客棧過夜,否則夜長夢多。
原本以裴云為誘餌,引蛇出洞也不失為良策,可權衡之下,陸凌昊還是不敢冒這個險。
如今的清王府,被御林軍層層包圍,就連在王府之中,也隨時有御林軍四處巡查,就連之前在王府做事的那些下人,也全都沒他換成了自己人,一個也沒留。
對裴雲而言,諾大的清王府,已是真真正正的物是人非,除了影兒之外,再無一個熟悉之人了。
可她並不知道,此時的陸凌昊,正在處心積慮地想著對付陸棠清。
而此時此刻,長公主府被燒的消息也傳到了陸棠清的耳朵里。
長公主府的這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天一夜,燒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想不知道都難。
大火燒起來時,沈宸已經順利地從府里逃了出去,並且在逃出去的途中,還親眼目睹了放火的那人。
「當真是府里的人放的火?」林月恆問道。
沈宸道:「是不是府里的下人我不清楚,但他的確穿的是公主府下人的衣服,人也在府里。當時長公主府里三層外三層地全是御林軍,連我都出不來,旁人又豈是那麼好混進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放火之人只能是長公主府里的人了。
「可是,長公主府里的人為何要放火呢?」
說著,林月恆的目光瞥到了陸棠清的身上。
陸棠清自打聽到了裴雲的消息以來,就一直陰沉著臉,緊握著拳頭,感受到了林月恆的視線,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良久才道:
「有人收買。」
「什麼人會收買長公主府的下人燒了公主府?」沈宸不解地說道。
陸棠清想也不想地回道:
「不想陸凌昊當皇帝的人。」
「那不就是我們么?」
話音剛落,就被陸棠清瞪了一眼。
沈宸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看向了林月恆。
林月恆道:「你說的是那些江湖和朝廷之中的有志之士?」
陸棠清點了點頭。
「自從平定了邊境以來,皇兄一直廣納賢才,招攬了不少有識之士,想將風月樓安插在朝廷里的耳目取而代之,但風月樓也有所察覺,一直在排擠他們。」
「這些事我們也有所耳聞。江湖人雖然不關心朝堂之事,但也會聽到一些民聲。在這些年來,在官場上鬱郁不得志的,多是那些心繫百姓的好官。」林月恆道。
「這次火燒公主府,很可能與他們有關。」陸棠清道。
沈宸插嘴說道:
「那些當官的,不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么?會做出這種殺人放火的事來?」
自古以來,讀對賢書的人在他們這些江湖人的眼裡,都是膽小怕事的。
火燒長公主府這麼大的事,實難想像是他們所為。
陸棠清輕飄飄瞥他一眼,道: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改朝換代這麼大的事,足夠把他們逼急了。」
林月恆也點頭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換了,那些立志為官的人心中的抱負就會無從施展,做出火燒公主府之事,也不是沒可能。甚至,他們還有可能把過錯怪到芸娘和長公主的身上。」
「這跟芸娘和長公主有何關係,她們也是被逼迫的。」
「那是因為咱們是自己人,知道芸娘的為人。在外人眼裡,他們會覺得芸娘是貞潔烈女么?」
聽在林月恆的話,沈宸悶悶地說不出話來。
的確,自打裴雲新皇的身份傳出來之後,京城之人就對裴雲議論紛紛了。
都說她住進長公主府是因為迷惑了新皇,見清王落了難,就拋舊愛,喜新歡,把她說得萬分不堪。
再加上裴雲幾回出來買首飾胭脂都出手闊綽,身邊又有年輕男子陪著,這事一傳十,十傳百,更是把裴雲傳成了狐媚妖精,迷惑了一個又一個男人。
甚至還有說書人為奪人眼求,編出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荒唐傳言,說裴雲迷惑男人全靠房中功夫,把她說成了連妓子都不如的浪蕩女子。
這些流言,在京城隨處可聞。
就連沈宸他們平日里躲在暗處不出門,都聽到過好幾回。
陸棠清自然也知道,卻因為不能露出行蹤,一直咬牙忍著。
一開始,林月恆還擔心他會衝動,可是,他卻什麼也沒做,像是完全不知情一樣。
昨日,沈宸回來,帶回了裴雲的消息,他的神色才見了波動。
得知芸娘被陸凌昊軟禁,與他發脾氣,還氣病過身子,陸棠清的眼中也只有心疼。
「對了,芸娘還有話囑咐我一定要帶給林公子。」
「什麼話?」陸棠清冷聲問道。
沈宸看他一眼,道:「這話是讓我帶給林公子的。」
言下之意,就是沒他什麼事。
陸棠清兩眼一瞪,道:「到底什麼事?」
林月恆嘆了一聲,道:「說吧。既然都當著他的面說了,瞞是肯定瞞不過了。」
以陸棠清那醋罈子的個性,怎麼容得了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有秘密?
哪怕這個男人是彎的,還成了親。
沈宸便道:
「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芸娘囑咐我告訴林公子,說那個陸凌昊總是跟她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說什麼,他知道芸娘和林公子都是從別處來的,還說什麼得芸娘者得天下。都是些不著邊跡的怪話,都信不得。」
誰知道,話一說完,林月恆就擰起眉頭來,一臉嚴肅地道:
「她當真囑咐你這麼說的?陸凌昊真的跟她說過,他知道我和芸娘都是從別處來的這話?」
沈宸愣道:「芸娘的確是這麼說的。還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告訴你。」
林月恆聽罷,便斷定自己沒有多想,裴雲想傳達給他的,正是他理解的這個意思。
陸凌昊知道他們是穿越來的!
這麼說,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陸凌昊也是穿越來的,所以才能猜到他和裴雲的身份。
畢竟,她們在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也並不低調。
芸娘的裸眼3D和賣的那些字帖就不多說了,他的醫術和經商之道在江湖上也廣為流傳,只要是現代人稍一打聽,就能猜到幾分。
了塵道長也正是這樣找到他們的。
第二種可能就是,陸凌昊就是這個世界的人,但他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穿越者的事,並且還知道穿越者擁有這個時代的人所不知曉的先進知識,所以才會說出得芸娘者得天下這些話。
之所以為什麼是芸娘,林月恆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首當其衝的一個原因,就是芸娘的身份。
帝師之女,又是遠近聞名的才女,並且又是大名鼎鼎的清王妃,光是這幾個光環,就讓裴雲不同尋常了。
再者,自打裴雲被送去北邙和親,和親失敗卻救了北邙王子,最後還從叛黨手中救出了北邙王和公主查雅,促成了漢國的北邙的互市。
這一事迹,在民間已經流傳成了神話一般的傳說。
並且,裴雲在商議互市之時在北邙人面前的那一番慷慨言論也被流傳了出去,那些讓人聽不懂的長篇大論,在平民百姓的耳中,更是猶如天書,半點也聽不明白,但卻又莫名地覺得厲害無比。
能把北邙人說得心服口服,兵不血刃地就簽訂了和平互市盟約,能不厲害么?
但這種厲害在百姓的眼中,又成了狐仙顯靈。
在世人眼中,裴雲就是那咱一半狐狸精,一半活菩薩的人,但是,那一半的活菩薩也是為了迷惑清王而裝出來的假象,所以,裴雲還是一個狐狸精,只不過道行極深,不會輕易顯露出原形的狐狸精罷了。
不過,有了狐狸精這個傳聞在,說出得裴雲者得天下這話,倒也能煽動一些百姓。
裴雲的功績切切實實地擺在那裡,又沒做過什麼吃人啖血吸人精魄的惡事來,大家倒也沒對她喊打喊殺,欲除之而後快。
若是以林月恆的性子,換作他是陸凌昊,他也會把裴雲包裝成慈悲心腸入成渡劫的狐仙,把她捧得高高的,封個聖女什麼的,以此來收攬民心。
如要陸凌昊知道裴雲是個現代人,知道很多古代人不知道的先進知識,就更有可能這麼做。
畢竟,用現代的一些伎倆來偽裝面仙術道法之類的迷惑百姓,要做出效果來十分容易。
而陸凌昊登基在即,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民心,會有此想法,也不足為奇。
正思索著,沈宸又道:
「不過,芸娘還說了,陸凌昊雖然說她和林公子是什麼別的世界的人,但是,陸凌昊並不是。」
「為何?她怎麼知道的?」林月恆問道。
「因為他似乎聽不懂你們的暗語。」
林月恆霎時笑了起來,一副瞭然的模樣。
聽不懂現代辭彙,十有八九就不是現代人。
雖然也有可能不是一個年代穿來的,但是林月恆認為,這個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原因很簡單,現在已知的四個穿越者之中,沒有一個是跨了年代的。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代穿越來的,就連已經穿越過來兩百多年的了塵道長,也和他們是一個年代的,那些網路用語,口頭習慣,完全相同,交流起來一點障礙也沒有。
那麼,剩下的可能就是,陸凌昊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代人,並不是和他們一樣,是穿越來的。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會跟他們一樣有現代的思想,思維方式一定還是古人的。
但是,問題也來了。
他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人,是怎麼知道他們是穿越者這回事的?
他究竟是從哪裡得知穿越的這個概念,並且確信他和裴雲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肯定接觸過其他的穿越者,並且知道那個人的身份。
但是,那人會是誰?
是何轅嗎?
林月恆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何轅。
畢竟他是胎穿,是切切實實地從娘胎里生出來的,身份確實,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就算知道很多不屬於他那個年紀的知識,也只是被認為是神童而已,不會把他當成妖怪。
而裴雲是魂穿,並且皮一直披得很好,從沒掉過馬,連她的親爹和陸棠清都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就更不要說是別人了。
那些愚蠢的百姓就算是把她當成了神通廣大的狐狸精,也不會想到她骨子裡其實早就換了一個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