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斗妍(六)

第十六章: 斗妍(六)

「不知皇後娘娘所指,究竟何人?」如玥故作好奇,絲毫無怯的迎上了皇后強勢的目光,含著笑道:「或許她不會介意與恩貴人同宮而居也未可知呢!」

皇后掩著口鼻,歡欣笑道:「介意與否,就請如妃你自己問問看好了。」

如玥順著皇后的目光瞧去,見三五名宮婢簇擁著一個纖腰若柳的女子,春風拂面般輕柔而來。

細看之下,那女子一身水霧色的長裙內里透著黃芽兒的嫩綠,舉手投足間,形態各異的粉荷紋路若隱若現,顯然是出自蘇州最好的綉娘之手。身上的飾物並不算多卻十分精巧,正與衣著相映成彰,清麗而不失華貴。

這樣裝扮的女子,該是怎麼的花容月貌啊!在場的妃嬪無不想要看清些,卻偏偏佳人如水,香雲紗遮住了口鼻。並沒有人能看清楚她的容貌!

「天然去雕飾,皇後娘娘看重的美人當真是令人移不開目啊。」如玥柔和的笑著,對上那美人的目光,忽然覺得似曾相識。

皇后環視了眾人一周,目光最終穩穩落在如玥身上:「如妃果真最懂聖心,沒辜負皇上的一番厚愛。就是昨兒,皇上還贊了她『清水出芙蓉』呢!」

「那倒得好好見識見識了。」誠妃不憤,目光猶如鋼刀一般,恨不得颳去那層面紗,連同女子的容顏並去。

那女子也不慌,端惠的福了福身,慚愧道:「臣妾遲來請安,請皇後娘娘恕罪。」

「有心就不會遲。」皇后拉住她的手。見她蔥白的手指瘦若枯竹,雖然白皙卻算不得柔滑。遂道:「讓奴婢給你準備的香膏都是外頭進貢來的佳品,保管好用。仔細塗著。」

回首又對如玥一笑,皇后挑釁的眼神熠熠生光:「如妃玲瓏剔透,想來已知究竟來了吧!」

如玥打從那女子出聲,心中就已將人認清了。雖然很意外,卻也鎮定自若:「瓜爾佳常在,好久不見了。近日可好么?」

「瓜爾佳常在?」在場的宮嬪騷動不安起來。

「難道是冷宮裡的瓜爾佳氏?」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讓她走出冷宮來,這不可能。當年可是她害的庄妃小產啊!」

……

瓜爾佳茉蕊聽著眾人的不滿,沒有半點動作。只對如玥微微福身:「多謝如妃娘娘記掛著。臣妾如今不是一個人了,自得當心謹慎,不得不好也不敢不好!」邊說著話,她邊挺了挺平坦的腹部,一股得意之情油然而生。生怕在場的人看不清楚一樣。

「不得不好也不敢不好」這一句說的很有意味兒,恍惚間如玥好似什麼也沒聽見。可若真沒聽見,為何心會有錐心之痛?她方才說什麼?不是一個人了?皇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在自己喪女最需要他在身邊的時候,寵幸了冷宮裡的女人呢!

難道說,那不是他的傷痛么?還是他根本無畏這種傷痛,生生的撇去了九霄雲外。連永壽宮裡還有她也忘了……

如玥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抑制住自己的驚愕,只將滿腔的酸楚化作宛如溫玉晶般,瑩剔透的微笑。笑里似乎沒有什麼心事,隱藏可真好。如玥不禁佩服起自己來,卻贊道:「瓜爾佳常在莫不是也有了天家的福氣吧!皇後娘娘當真是神機妙算,安排的妥帖入微啊!」

「如妃你說錯了。」皇后詭異的勾唇,放開了托住茉蕊的手。「先前的誤會,皇上責罰了茉蕊,令她虔誠禮佛。這會兒她有了身孕,皇上欣慰晉了她的位分。現在呀,她可是安嬪了。真真兒的咸福宮主位!」

玉貴人驚訝的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皇后竟然隱瞞的這樣好。直到茉蕊已經有孕,被冊封為安嬪,才將皇帝再度寵幸之事道出,根本令人無從應對。

縱然如玥已然鎮定,可心裡必然不好受吧?玉貴人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小公主不幸夭折,轉眼庄妃就借初貴人的龍胎擺了如玥一道。這下可好,連冷宮裡被廢的瓜爾佳氏都成了安嬪,皇后真是用心良苦啊。

玉貴人越想越為如玥著急,臉色也是蒼白的唬人,可一時間她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的啃咬著自己的心。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誠妃恨得牙癢,憤慨的唔噥著。

安嬪離誠妃總算不遠,當然是一個字不少的聽了進去,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唯獨揀了方才在屏風內里聽見的話來說:「皇後娘娘,臣妾如今能再度得蒙皇上的恩典,心中感激也愧疚。只因自身的不足,臣妾實在不敢獨居咸福宮。

既然如妃有意將恩貴人一併遷來同住,臣妾也樂得有個伴兒,既不會成日里悶得慌,又能與其他姐妹共分雨露,總是好事兒。」

皇后滿意而笑:「你倒是個好說話的。六宮和睦也是本宮的心愿。」只是皇后忽然收斂了笑意,神色肅靖的輕咳了一聲,嘰嘰喳喳的妃嬪們頓時鴉雀無聲,目光整齊的落在皇后臉上。

「只是安嬪,你有皇上的疼愛又有孕育著龍胎,實不可妄自菲薄。要知道你這種福氣,後宮里多少女子眼巴巴的盼著呢!況且皇上的聖旨以下,稍後便會昭示六宮,你已經是真真兒的嬪位了,該有嬪主的樣子。」

頓了頓,皇后看清了眾人的神色,尤其是如玥略微心灰的眸子,才繼續說話:「更何況如今你身懷龍胎,為皇家綿延後嗣,是有福有功之人。昔日之事,皇上不願旁人提及,後宮里上至本宮下至宮婢,誰敢妄言一句就是忤逆皇上。你自己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安嬪見皇后神色嚴峻,必然是做給眾人看的。遂極為配合的俯下身子請罪:「臣妾冒失了,未能領會皇上與皇後娘娘的一片心意,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哎!」如玥先皇后一步虛扶了安嬪:「皇后心慈賢德,自然是不會與你計較。何況你自幼便陪在皇後身邊,彼此間當然是心意相通的了。」

「如妃聰慧,很能領略本宮的心思。安嬪,你可得好生學著。」皇后輕蔑的語調,任是誰也能聽得出來。「別的也就罷了,如妃對皇上的這番心思,就夠你學上一陣子的。」

安嬪心領神會,忙福身對皇后道:「臣妾只怕能學到皮毛,卻學不到精髓。還望如妃不吝賜教!」

如玥卻不以為然,只伸手拉過安嬪的手:「安嬪蕙質蘭心,又久在皇後跟前耳濡目染,自然不是本宮能相提並論的。只是,既然安嬪同意恩貴人遷宮,那本宮就令芩兒謹慎著辦了。

說句實在話,有了身子的人的確該找個伴兒好好陪著,否則要是一個不小心腳滑了,豈非要出危險了。這樣血淚的教訓,只怕後宮里是再也出不得了,皇后想來也是這個心思!」

皇后嗤笑:「都說如妃聰慧了,果真不錯。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能懂本宮之心,那本宮就真是要過上高枕無憂的日子了。可惜啊……如妃就這麼一個而已。」

勾心鬥角的話說著累,聽著更累,如玥懶得與皇后唇舌之戰,也柔和的笑著。只是這笑里全然沒有熊熊燃燒的鬥志,滿滿是意冷心灰。

呵,皇上啊,為什麼短短的一百天,一切都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單憑自己對如玥的了解,玉貴人不看也知曉她此刻的心境。這個時候,她是多想站起身子,與如玥並肩作戰,可無奈自己的身為卑微。皇後面前,根本輪不到她說話。

忽然覺得滿心悲涼,難道如玥就註定了要一個人面對後宮里的血雨腥風么?除了庄妃,難道真的沒有人能與她聯手么?

腦子裡一直在思量這個問題,以至於之後皇后與如玥又說了什麼,玉貴人一個字也未聽進去。直道皇后令宮嬪們跪安,她這才回過神來。

「姐姐這是怎麼了?」如玥停至玉貴人身前,擔憂且怨惱道:「喜怒不形於色,總不該過分的表現出來。何況這裡可是儲秀宮!」

「去你那兒,我有話要說。」玉貴人也顧不了那麼多,徑自往外走。

如玥無奈,只好加快了腳步隨著她去。忽然一隻手生生握住了如玥的腕子,還未及看清來人,就聽見耳畔一個輕柔的聲音道:「禍起蕭牆,提防你自己宮裡的人吧。」

「李貴人?」如玥在心裡想到了這個名字,別過頭時,手早已鬆開,只見李貴人與近身侍婢匆匆而去。想要問清楚什麼,卻是來不及了。

無奈玉貴人又心急的催促幾聲,如玥只得放過這個機會,想著容后再細說,便隨著玉貴人離開了儲秀宮。

「妹妹你看。」玉貴人忽然停了下來,指著遠處匆匆而過的一行人。「那些人捧的是什麼?」

如玥順著玉貴人的目光瞧去,為首的小公公好似常永貴領著的小徒弟,小馬子。一股醋意湧上了胸口,如玥氣鬱的險些窒息。「還能是什麼?呵呵,姐姐糊塗了,那必是皇上賞給咸福宮的恩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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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傾宮之如妃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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