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暗潮
太玄宗的太上長老莫非羽也是一位和白止一樣修為高深的活祖宗。尋常的時候都是居在飛羽峰上,輕易不會外出。或者說,她上一次出門已經不知道是幾百年前了。
不過,和疏離淡漠的白止不一樣,莫非羽或許是因為女性的原因,看上去就要溫和近人許多了。
知曉此番還有凡人來此,她在飛羽峰上還特地準備了許多點心吃食。
「上一次見到長生,還是個奶娃娃,如今居然也已經長大了。」總是修為已至臻化,偶然見到時間飛逝,莫非羽也不免有所感慨。
長生眨了眨眼問道:「莫前輩以前見過我嗎?不過我已經沒有印象了呢。」
莫非羽輕笑了笑道:「你沒有印象卻是應當的。我見你時,白止方才將你帶回姑灌山,那時候還是小小的一團出氣比進氣多,我還真擔心他會養不活你了。不過也好在長生福大命大,如今也算是安然長大了。」
她見過長生,卻是未曾見過沈煙與秋落,不過倒也沒有因此冷落了二人。
「既然是為了魔神封印之事叫我們來的,便先去看看封印是何情況吧。」白止打斷了莫非羽,開口這般說著。
滄溟接著道:「也正好,我需要你那禁地中的霧隱花做藥引。不若就現在去看看好了。」
莫非羽並未拒絕,看了看長生三人,喚來了侯在一側的懷瑾囑咐道:「禁地陣法繁複,不適合其他人進入,你且帶著長生和沈煙姑娘她們去門內四處走走吧。」
「是,師父。」懷瑾對於莫非羽的安排自然沒有任何異議。
長生下意識的看向了白止,後者微微點了點頭,抬手往她眉心一點,就見到一縷金光沒入其中。
莫非羽見此不免笑著搖了搖頭道:「白止你待你這徒弟也未免太過謹慎了吧。在這太玄宗內有懷瑾帶著,她們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白止聞言也不置可否,只是一如既往的輕抿著唇沉默著。
莫非羽也沒有再說,揮了揮手叫懷瑾帶著人離開后,自己也與白止、滄溟二人化光向著飛羽峰後面一座被劍陣環繞的浮島而去。
而另一方,懷瑾帶著長生三個姑娘第一站到的是門人極為喜愛的幻夜之森。
懷瑾並不是健談的性格,路上卻也在耐心的回答著長生嘰嘰喳喳的問話。沈煙和秋落倒是沒有這麼放得開了,只是沉默的跟著。秋落好歹偶爾也會問一兩句,沈煙則完全閉著嘴不曾多問半句。
「這裡就是幻夜之森,白天的時候看上去和普通的森林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其中生長著一種晚上會發光的草,所以,要看的話,晚上更好看一些。」
懷瑾介紹的乾巴巴的,更像是完成什麼艱巨的任務。
身後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四人皆是一愣,而後回身看了過去。
他們的身後不知道什麼站著一個穿著暗紅衣袍的男子,他的手中拿著一把空白的摺扇,頭髮半挽在腦後,額角兩側各留了一縷飄在前面,襯著原就十分漂亮的臉顯得多了幾分放誕不俚之氣。
懷瑾微微一擰眉,他雖然看出了男子並不是太玄宗的人,但是因為試劍大會臨近,近來也有一些別的門派的人來到太玄山,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這人就這麼跟在別人身後一言不發,也實在叫人奇怪和心生警惕罷了。
男子卻並沒有因為他的警惕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勾起唇輕輕一笑,比二月的春光更顯明媚:「我乃是長蘭山弟子顧傾城,看這位小友帶著幾位姑娘遊覽,一時興起便也跟了過來。不介意的話,多加一個我如何?」
懷瑾抿著唇沒有回應,男子正準備再說,長生便問道:「你是長蘭山的弟子?那認識一個叫風退疾的人嗎?」
「退疾師叔啊?自然認識的。」顧傾城笑眯眯的回應著,想了想又補充道:「退疾師叔乃是掌門之子,我師父慕容白便是掌門三徒。」
長生看著他想了想,然後向懷瑾道:「那就讓他一起吧?」
懷瑾這次便沒有再猶豫,回頭看了看顧傾城後點了點頭,悶聲的帶著他們準備穿過幻夜之森向另一個地方而去。
顧傾城加入后,隊伍里的氣氛就要活躍多了。雖說他並非是太玄宗弟子,但聽他所說為了參加太玄宗的試劍大會,與師父慕容白早來了幾日已經摸清了太玄山大部分的景色。這會兒一邊走一邊向著三個姑娘介紹,竟然表現的比懷瑾這個正宗的太玄宗弟子還要熟稔。
懷瑾也沒有被搶了風頭的惱怒,反而巴不得有人能替他招呼這三位客人。比起接待三個姑娘,他寧願去練三天的劍。
不過是師父的吩咐,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幻夜之森的背後,是印月潭。天上有月亮的時候,潭中遠看去會映照出大大小小無數的月亮像星辰一樣,但是如果是走近了看,卻又只能看到一個月亮。」顧傾城一邊在前面走,一邊揮著摺扇替後面的人揮開了藤蔓枝條等物,實在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了。
他一邊說,一邊回頭笑了一下道:「不過,印月潭也是和這幻海之森一般,要晚上去看才別有一番風情。長生妹妹與二位姑娘若是喜歡的話,不若晚上我們再相約一起來看如何?」
「好啊。」沈煙她們沒有搭話,長生卻是點了點頭。她的手中拿著一株毛茸茸的野草,看上去很像是狗尾巴草,不過卻是幽幽的藍色十分漂亮可愛。那是顧傾城先前經過林中一處山丘的時候替她折來的,雖然也有準備給秋落與沈煙她們,不過到底是被拒絕了。
比起確認了身份后就可以毫無芥蒂的與顧傾城交談,甚至在許多不方便走的地方還能毫不顧忌的被對方抱著過去的長生,沈煙與秋落生長在塵世之中,卻還是礙著男女之別,顯得多了幾分拘謹。
這會兒聽到這樣的話兩人也沒有想長生那樣大大方方的答應下來,顧傾城也沒有在意這些,領著幾人繼續前進的時候忽然頓住了腳步,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了。
「怎麼了?」懷瑾是第一個發現不對的。
顧傾城素來含笑的眼中此刻一片嚴肅:「有人來了。」
只是有人的話,斷然不會讓他如此神態的。幾乎是在話一說完的時候,他便低聲道:「得罪了。」
說著,便一手抱著長生,另一手攬著沈煙騰身躍上了茂密的樹冠之中。懷瑾也在這時候攬著秋落一起跳了上去。
素白的摺扇上隱隱浮現了一個「隱」字,俄爾只見他們的面前有金色的流光驀然一轉,繼而消失無蹤。
長生瞪大了眼睛,想要開口的時候,抱著她的顧傾城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下面,從另一個方向走來了一個罩著黑色面具的灰衣人。
他在他們藏身的地方不遠處站住腳步,開口時的聲音低沉沙啞:「我已經到了。」
話音落地,林間有風吹過。
灰衣人的面前突兀的出現了另一個人。他穿著玄色的衣袍,長長的頭髮披散著並沒有半點束縛。因為是背對著長生他們的,所以看不到他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交代你的事情做的怎麼樣了。」玄衣人單手負在身後,他的聲音雖然沒有灰衣人那麼沙啞低沉,但是卻也冰冷的毫無感情。
灰衣人聞言微微頜了頜首:「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準備。」
「那就好。」玄衣人這般說著,似乎是點了點頭,而後道:「最近你且安分一些不要做多餘的事情。白止他們到了,容易發現不對。」
灰衣人點頭應道:「是。您這次來,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玄衣人遞給了灰衣人什麼東西,又湊近了與他耳語了幾句。隔得太遠,誰也沒有聽清楚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只見到灰衣人在其後點了點頭,匆匆忙忙的轉身離開了。
玄衣人卻還站在原地,他看著灰衣人完全走遠之後才微微提高了聲音道:「暗處的朋友,既然這麼好奇,不若出來見一見如何?」
顧傾城等人頓時一驚,不免各自僵硬著甚至不敢妄動。
玄衣人久久沒有等到回應,嗤笑一聲道:「也罷。既然各位不願意出來,我卻是不能免了招待的。」
他的話音落地,人已經化作一片瑩藍的星沙消失。
藏匿在樹上的幾人卻並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放鬆半點。
樹葉間有什麼東西沙沙作響,地面也似乎有什麼在晃動著。
顧傾城忽然大喊了一句小心,同時手中摺扇揮出,只見他揮扇的方向赫然有著幾條已經被斬成兩段的毒蛇掉落在了地上,蛇頭還在不斷地蠕動著。
懷瑾的手中也顯現出了一柄長劍,向著虛空揮出數下,地上便如下雨一般掉下了密密麻麻的蛇屍。
他們已經帶著長生三人跳下了地面,這時候才見到不僅是方才的樹上,周圍幾乎每一棵樹此刻都纏繞著許多各色的毒蛇,沖著他們吐著信子。
顧傾城拿著摺扇扇了幾下風顯得有些躁動:「奇怪,這些蛇怎麼一直都在樹上。」
如果是玄衣人為了對付他們喚來的毒蛇,那麼不可能只是為了將他們逼下樹才對。
「地上,還有別的東西。」懷瑾這麼說著,目光驀然一凜。
「小心——」
長生在這時候大喊了一聲,手上卻是不含糊的直接一巴掌按在了顧傾城的後腦勺。力道之大竟然叫他整個人都向前栽倒。
利刃的破空之聲傳來,卻是一個膚色慘白穿著與方才灰衣人一般無二衣裳的中年男人揮劍而來,若是長生慢了一刻,那顧傾城就不只是栽倒那麼簡單,而是被削去腦袋了。
站定后,顧傾城苦笑了一聲,向長生道:「謝了。」
「這些,是什麼東西?」沈煙和秋落二人看著已經將他們圍起來的那些人。
或者說,這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們衣著各異,面容各異,唯一不變的就是膚色慘白的就像是死去已久的死人。
懷瑾慢慢的道:「這些,是行屍。」
「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太玄山?」顧傾城有些不解。行屍出現的地方多是陰氣橫行之地,太玄山內明顯不是適合行屍存在的環境,怎麼會出現行屍?
懷瑾想到的卻更多:「看他們的衣著,地位最低的也是殿監。離這裡西去五百里處,便是歷來埋葬已逝弟子的陵墓。應當是方才那人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法讓死去了的前輩們都成了行屍……」
「這麼說的話,方才那灰衣人也是太玄宗的人?」顧傾城看著行屍之中與先前離開的灰衣人一般無二的衣著,有些意外的開口問著。
懷瑾沒有回答是與不是,只是抿緊了唇與那些行屍交手。
顧傾城的摺扇也已經變成了緋色的長劍,這會兒要護著沒有修為的兩個普通人和一個修為低下的長生,不免有些捉衿見肘。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懷瑾小友,不如你先離開這裡去通知其他人」
懷瑾聞言,正欲動身,數枚銀針驀然而來,擊在了行屍們的眉心處,就見到他們頓時失去了行動力,全部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