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奇怪的太后

第七十六章 奇怪的太后

推薦:巫醫覺醒。

皇宮的日子很是安寧,甚至可以用寂靜無聲來形容,前方戰事出了些問題,聽聞軒轅離已經親自去了戰場,幾日未歸,而姬無憂,許是得了軒轅離警告,這幾日竟也未曾來打攪。

十月中旬,南詔因地處南邊兒,所以還不算冷,沈卿只穿了條杏色長裙,披著一條湖藍撒花披風,便沿著廊邊長凳坐下了。

雲芳幾個跟在後頭,無心侍奉,但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也容不得她放肆。

本以為今日又是這般尋常且極為無聊的過去了,這幾日貴妃娘娘總是一言不發坐在廊下看著遠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還是乾脆傻了。

雲芳正等的不耐煩打算悄悄溜回自己房裡歇會兒,哪知宮門前竟是有了動靜。

一身正紅色綉穿花蝴蝶紋樣的長裙的張曉芳快步過來了,步伐輕快,面有喜色,身後跟著的人手裡還提了個紅漆木食盒。

「娘娘,您上次說的盈福樓的糕點,我給你帶來了。」張曉芳老遠便道。

沈卿眸子微動,按住想要站起的身子,等著她過來。

張曉芳如同一隻小鳥兒似的,飛快跑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又忙不迭的讓人打開了食盒,將裡面的點心取了出來。

對於見慣了宮中各樣精緻食物的雲芳來說,那盈福樓的點心也不過尋常罷了,豆沙餡的糕餅,胡麻撒的溫粥,這一樣樣瞧去,除了模樣看起來可愛些以外也沒什麼過人之處,也不知怎麼的這貴妃娘娘就紅了眼睛,好似從未見過這等好物似的。

張曉芳看出雲芳的鄙夷,朝她道:「你們去準備些茶來。」

雲芳巴不得離開,立馬行了禮便退下了,只余她二人在一塊。

瞧著人都走了,張曉芳這才壓低了聲音:「我就去盈福樓轉了一圈,掌柜的本是沒注意,待我特意多留了會兒,便瞧見那掌柜的盯著我的發簪看了半晌,而後便去了后廂房,沒多久,就有人出來與我接了話,該是你的人。」

沈卿只覺得這會兒心跳的厲害,若真是夏嬈的人,那這會兒消息應該傳去大魏了。若是無歡接到消息,他會怎麼做?會不會來接自己?

沈卿心中歡喜,面上卻未曾表現,只看著張曉芳道:「多謝。」

得了謝,張曉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來,哈哈一笑:「我主要也是太不喜那姬無憂了,成日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還要控制我,我不動手就算是便宜她了。」

沈卿自然知道她這是說氣話,但若是夏嬈真得了消息,那她這段時間的等待便不是沒用的了。

兩人正說著,前頭忽然來了人,說是太后要見沈卿。

傳旨的姑姑微瘦,垂著眉眼,似乎誰也不放在眼裡的樣子,態度說不上多恭敬,但也絕無錯處。

反而是張曉芳擔心的拉了下沈卿的袖子,擔憂不已:「太後娘娘不是去行宮了么,怎麼的突然回來了?」

之前軒轅離回來奪位,太后便搬去了行宮,一直不肯回來,不知如今怎麼突然就想通了。

那姑姑淺笑應了:「太後娘娘本就是出去養病,如今病也好了,是該回來了。」

沈卿瞧不出她別的情緒,但總覺得這位太后不簡單,這次回來,也絕不是因為病好了之類的借口。

「我收拾一下便過去。」沈卿起身道。

「不必了。」姑姑抬起頭,看著沈卿,瞧見她那張臉時,著實驚訝了一下,但也僅僅是驚訝一下而已,皇宮最是聚集美人的地方,嫵媚的,單純的,氣質出塵的,各式各樣都有,便是姬無憂,也是美若天仙,沈卿與其他人唯一一點不同,便是她那雙眼睛,瞧著若寒潭一般,眉間硃砂若血,更添幾分冷冷艷氣質,這是宮裡這些美人們不曾有的。

驚訝完,姑姑的笑容收了些,又道:「太後娘娘吩咐了,娘娘直接過去便是,不必介懷穿著。奴婢請示完貴妃娘娘,還有去皇後娘娘宮裡傳話,便不多留了。」說罷,行了禮,也沒等沈卿同意便兀自離開了。

沈卿莞爾,她這個皇貴妃還真是空有虛名而已。

「我陪你去吧。」張曉芳不放心,她曾經見過兩回太后,但因為時間太久遠,她也記不太清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太后性子極其古怪,明明是笑臉對人,可下一秒就能要了人命。

沈卿沒有拒絕,那姑姑也留了個小宮女在一旁候著,只是這小宮女卻沒了之前那姑姑的好自制力,瞧見沈卿,便是一臉鄙夷了。

沈卿跟她離開,出了門便有肩輿候著,倒也不用自己費力走,但才下了肩輿,還未走進太後宮中,便見有一個模樣清麗,唇角有痣的宮女走來,睨了眼沈卿,嫌惡的後退兩步,大聲道:「太後娘娘吩咐了,讓她在西側間候著等傳喚便是。」

西側間?

沈卿看了眼張曉芳,張曉芳附耳過來悄聲說了幾句,沈卿這才明白,原來是正堂外的西側的小房間,旁邊一般有屏風隔開,供人提前窺看的。

等沈卿到了一瞧,果然是這樣的地方,而且那宮女還特意引了二人在臨近那架紫檀木雕花屏風前落座。。

那嘴角有痣的宮女嘴角依舊冷沉,提都沒提要端茶來,似從未瞧見般,反而略帶嫌惡的低聲嘀咕:「果然是以色侍人的主。」

沈卿眉眼淡淡,只做沒聽到一般,反倒是張曉芳惱了:「這裡好歹是太後宮中,你這婢子這般嘴毒,難道這也是太後娘娘准許的?」她本也不敢說,但見不得沈卿被人這般詆毀,雖說與她交情不深,但幾次相處下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兒,她還是清楚的,甚至暗暗有些佩服。

那宮女見張曉芳開了口,好歹憋下肚子里的話,扔下一句:「奴婢失言,還請郡主和娘娘在這兒候著吧。」說罷,轉頭要走。

沈卿微微皺眉,問道:「何時能見到太後娘娘?」她無其他意思,只是張曉芳說太后古怪,如今突然回宮又叫了姬無憂來,也不知做什麼,如今天色不早,天一黑,張曉芳這樣外來的女眷是要出宮去的,到時候她身邊連傳話的人都沒了。

宮女見她這般問,本又要諷刺,見一向膽大的郡主在旁,忍住不滿,但依舊不掩飾諷刺:「之前聽人說娘娘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如今醒了,反倒是聽不懂人話了?」

面對她突然來的言語攻擊,沈卿緩緩眨眼:「那敢問姐姐如何稱呼?」

見她把自己稱作『姐姐』,宮女捻起手帕掩唇笑的花枝亂顫,笑夠了才吊著嗓子道:「娘娘喚奴婢丁蕊便可,若是叫人聽到娘娘喚奴婢姐姐,奴婢可是要受罰的。」

沈卿一副懂了的模樣,點點頭,側開身子讓她走。但丁蕊,莫不是那丁香的姐妹?

丁蕊走時,沈卿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令姐可是我宮中的丁香?」有了方才的想法后,再看這宮女,五官更是與丁香像了。

丁蕊微微抿唇,忍住眼底的恨意,垂下眸子道:「娘娘真是獨具慧眼。」

「不敢當。」沈卿淡淡說完,便聽得有屏風後有衣料摩挲的聲音,不由心驚,從前內力還在時,百米開外有人靠近她也聽得到,如今卻要等人到了身邊才察覺。

丁蕊見她不再問了,倒也不願再多廢話,端著身子往前離開了。

張曉芳氣不過,轉頭左右看了看,乾脆又從袖子里摸出二兩的銀裸子來,掂了掂,扭過頭已踏出房門分外窈窕端莊的丁蕊,輕巧將石頭擲出,打在她的后膝蓋處。

丁蕊只覺得腿一軟,嬌呼一聲,直直撲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手也蹭破皮了,疼得她直皺眉頭。

「丁蕊姐姐怎了?」張曉芳直起身子大聲道。

「回稟郡主,奴婢沒事!」丁蕊惱怒的起了身,規矩回了話,又自覺丟人,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滿臉狼狽,頭也不回的便跑了。

沈卿轉頭看了看正朝自己眨眼睛的張曉芳,無奈笑笑,示意她屏風後有人,這才坐下來,自顧倒了杯茶,既然屏風后的人沒打算出來,她便也就不出去了。

屏風后那衣料摩挲的聲音頓了頓,復又響起,接著便是離開的聲響。

「太后,您覺得如何?」旁的頭髮半百的嬤嬤小心扶著身邊的太后道。

太后今年已經過了五十,但形容卻似更加蒼老些,眼角微微往下耷拉著,唯獨一雙眼睛里泛著精光。

「再磨磨性子,想要在這後宮立足,吃不得苦頭怎麼行。」想起方才沈卿挑破丁蕊是丁香姐妹的事,太后便皺了皺眉頭,後宮之中,凡是留有餘地,才是最聰明的。

「那您的意思是……」嬤嬤猶豫道。

「去外頭跪著吧。」太后頓了頓,才道。

嬤嬤不解:「她大病初癒,若是又去跪著……」

「哼。」太后斜斜睨著她:「聽聞她前陣兒才打殺了不少奴才,這會兒你倒是心疼起她了?」

「那回的事兒,本也是那些奴才欺主。」嬤嬤說完,便也知道不能繼續再說下去,只笑道:「那奴婢去傳您口諭?」

「算你還知道事兒,去吧。」太后揮揮手,之前的姑姑已經回來了,姬無憂正在宮外。

沈卿接到口諭時,也跟著不解了一下,慢慢的卻想通了。她來這會兒,唯一做的事兒,便是挑破了丁蕊,太后既然為此而要罰自己,未眠太過小氣。一朝太后,思慮的,無非是子嗣,傳承,而後宮之中,最常見的,便是黨派之爭,太后也不例外。難不成,她正打算把自己拉入她的陣營?

沈卿想不通,但不多時,天上卻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順著她的臉滑落,微薄的衣裳都被浸濕了。

張曉芳在一旁急的不行,她卻是絲毫猜不透太后是要做什麼:「要不,我替你去求求太后?」

「不必,再等等。」沈卿道,太后既然今日叫自己來了,目的便一定會講。

沈卿罰跪的地方,剛好是從宮門入廳堂的石板路中間,姬無憂過來時,遠遠便瞧見了她。

山茶不解,姬無憂卻沒說話,讓人推著輪椅到她身邊,卻是取了自己的披風給她:「好妹妹,怎麼惹著太后了?」

沈卿這還是許久以後,第一次聽到姬無憂的聲音。還是如以前一般,溫溫柔柔,不帶一絲波瀾。

沈卿淺淺一笑,轉頭看她,瞧著她面上帶著面紗,笑容愈發大了:「就勞煩你到太後跟前多求求情了。」

沈卿話落,姬無憂眸光微寒,山茶便直接呵斥道:「你怎麼跟娘娘說話的,便是再得寵,你也不過是妃而已……」

「是妃啊,四肢健全的妃。」沈卿笑容大大。

山茶氣得面色發青:「你大膽!」

「我還能更大膽呢,要不要看看?」沈卿笑意盈盈,姬無憂越慘,她便越覺得痛快。

山茶咬牙切齒,哪知沈卿抬手便快速的扯下了姬無憂面上的輕紗,她臉上一道從嘴角劃到耳後的疤痕橫在了入雞蛋般滑膩的肌膚上,看起來,甚為猙獰恐怖,沒見過的小丫環差點叫出聲來。

姬無憂尋常再鎮定,這會兒也忍不住氣得發抖。

她目光如毒蛇般再沈卿面上掃了一圈,不等開口,便又見沈卿道:「這只是你欠我的利息而已,姬無憂,幾十條人命,我會一條一條在你們身上找回來的。」

山茶還要上前爭辯,姬無憂卻不願再多說,嘴上功夫,她從來比不過沈卿的。

「走吧。」姬無憂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張曉芳:「郡主,太后也一併請了你過來嗎?」

張曉芳微微緊張的看了看沈卿,沈卿微微朝她頷首,既然人都來了,姬無憂也不會去質問太后,便是質問,也不會多說什麼。

張曉芳順意點點頭,速度極快,未叫姬無憂看見。

「那你也一道進去吧。既然貴妃惹惱了太后,受些懲罰也是應該。」說罷,讓人推著輪椅而去,那道輕紗又重新系了上去。

而沈卿則是跪在書房外堅硬的青石板上,背脊挺直,面容冷漠。

花廳內,有侍女焚香,抬手間,便是好聞的香氣。

「太後娘娘,外頭十一皇子來了。」外間忽然來了個宮女在太后耳邊道。

太后看了眼已經入了廳堂的姬無憂,微微皺眉:「他來做什麼。」十一皇子也是太后親生,軒轅離則不是,雖然尊了太后,但並不親近。但十一皇子如今也十八歲了,朝廷更迭,軒轅離奪位,本是敏感時期,太后不許他入宮,他這會兒倒跑來,平白要招軒轅離猜忌。

正說著,不一會兒便見一個白色錦袍的公子跑了過來,身材頎長,面容更是俊逸不凡,一雙桃花眼惹得姑娘們都挪不開眼,比之用溫潤掩飾自己的軒轅離,他彷彿卻是一個卻是陽春三月里最溫暖的太陽。

「母后!」

太后聽到這聲音,略頭疼,冷冷看他:「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恭賀皇嫂啊,兜兜轉轉,她竟還是成了我的皇嫂,真是緣分!」軒轅昭挨著太后坐下,看著底下的姬無憂,嘴角勾起,叫人看不出厭惡,但他這話,卻是刀子一般刺在姬無憂心口。

姬無憂面色微微泛白,但好歹在南詔這麼多年,應對這樣的事,她已經得心應手:「多謝十一弟恭喜了,前兒還跟皇上說起要給各位皇子們分封屬地,再配上皇子妃,也不叫人說皇上不顧及親生兄弟,回頭便許了那尚書家的小姐過來吧。」

軒轅昭見她如此,往前探了探身子,笑道:「他不是早就不顧及親生兄弟了嗎?現在又來做這些虛情假意做什麼,我現在只問問皇嫂,若是往後臣弟當了皇上,是不是可以娶你過門,讓你來侍奉我?」軒轅昭看著太后在場,話並沒有說得太過分。

屋子裡的人都垂下眸子,對於這個二度皇后,她們心裡都是腹誹的。

姬無憂聞言,放在身前的手微微一頓,側過頭去,冰涼的眸子透過案頭裊裊爐香,看著跪在雨中絲毫不動的沈卿:「皇貴妃連孩子都曾生過,皇上也一樣將她接入了宮裡,二嫁之婦並非全然自願,十一弟何苦揪著不放?」她實在不願意跟這個口無遮攔的軒轅昭說話,便轉移了話題。

果然,軒轅昭對外面的人也很感興趣,只冷笑道:「看來皇上還真是喜歡搶別人的女人呢,不過她跟你怕是不同吧,她是搶來的,你是自己爬上床的。」

軒轅昭說完,看著姬無憂黑得要滴水的臉,越發高興了起來,乾脆起了身:「母后,兒臣去看看那皇貴妃。」

軒轅昭在諷刺姬無憂時,太后未發一言,明顯就是默認了,如今自然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幾句場面話:「好歹是你皇嫂,說話注意些,再這般口無遮攔,回頭她把你送去了邊陲無人之地,我看你怎麼哭。」

太后此話一落,姬無憂更是咬碎一口銀牙,面上卻只笑了起來:「母後放心,皇上一定會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她這是威脅,可皇後母子並沒當回事。

軒轅昭鄙夷的看她一眼,便提步出去了,他舉著傘走到沈卿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沈卿看著面前的男子,目光淡淡,沒有開口,這裡面的話她自然聽到了,但現在不是捲入南詔奪位之事的時候,她要快些出去,找到無歡。

「之前不是見你說話還挺利索的么,現在怎麼啞巴了?」軒轅昭瞧著她眉心的硃砂痣,抬手點了點,見她蹙起眉頭,笑了起來:「不是個木頭人嘛……」

「沈卿。」

「沈卿?」軒轅昭咂摸起這個名字來:「好似在哪裡聽過,但那人據說已經死了,你當真是這個名字?」

沈卿看著他那雙桃花眼裡閃過狡黠,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何必來問?我既告訴了你,你又不信,那我叫什麼,便隨你心意吧。」

「牙尖嘴利。」旁的過來撐傘的丫環就要發怒,軒轅昭卻忙抬手,笑眯眯道:「你既然想叫沈卿,我便喚你卿卿。」

沈卿皺眉,軒轅昭卻又道:「若是我讓你幫我,你可願意?」

「十一皇子在暗處盯著我,便知我心思如何,何必現在來問?」沈卿道,他方才說自己以前說話利索,便是早見過或使人盯著自己了,現在不論他什麼心思,她也不想摻和。

「你不會真喜歡上我那殺兄奪妻的皇兄了吧。」軒轅昭笑起來,俯下身子略帶曖昧:「既然你說你是沈卿,那我便知道你是誰了。你難道想一輩子留在這裡?」

沈卿不語,她自會等到夏嬈,然後再設計出宮離開。

軒轅昭見她不答話,面容幾番變換,嘴角卻冷冷揚了起來:「我等你來尋我,若是你想通了,便在你院門口擺上兩盆蘭花,屆時我自會來尋你。」說罷,便撐著傘冷漠離開了。

雨越來越大,太後跟姬無憂不知在說什麼,說到後面,隱隱有爭執的意思,沈卿足足跪了一個多時辰,本來就大病初癒,如今穿得薄,被雨淋濕后又受了寒風一吹,等太后使人來傳喚時,她只稍稍站起,便又直直倒了下去,暈過去之前,只隱隱聽到軒轅離、子嗣、儲位幾個字……

雷聲隆隆,好似要把這天破開一般,豆大的雨點落下,讓人躲閃不及。天兒原先不冷,如今大雨傾盆,加上冷風一吹,站在廊檐下候著的宮女們各個凍得一顫。

「快些快些。」綠衣長裙的半大宮女不停的催促著身後的灰衣老者,夾帶著哭腔,誰知道皇貴妃才暈倒,皇上就回了,若是皇貴妃這次又像以前一樣暈倒個一個月,皇上還不得把他們都拉下去砍了。

陳太醫提著藥箱子跟在她後頭,穿過面前的長廊,再轉過兩道垂花門,才到了一處小院前停下。

院門口圍著四五個兀自抹淚的丫環婆子,瞧見太醫來了,趕忙上前拉著他往房間里推:「太醫,你可一定要救救貴妃娘娘,否則我們就都活不成了。」

「對,若是活不了,冤魂都纏著你」方才的綠衣丫頭哽咽著補充。

陳太醫又急又氣,花白鬍子直顫,顛顛的往裡面跑。

陳太醫顫顫巍巍的牽了紅繩來把脈,他本是今日休假,可面對這位皇貴妃可分毫不敢怠慢。誰都知道,皇上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寵這位來歷不明的皇貴妃寵得沒邊,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還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了去。

紅繩正扯著呢,但不等他細細把出脈來,繩子的那一頭竟是跟他扯了起來。

老夫人怔,抬眼看去,垂下的窗幔中,不是正有個人影兒坐著呢嗎。

「娘娘?」不是說都快死了嗎?

沈卿頭又疼起來,只是方才夢裡,她好似夢到了無歡,他頹然的窩在角落一言不發,許久不曾吃過東西,兩頰也已經深深窩了進去,還有安安,嗓子都哭啞了,可無歡就是不肯去看他一眼,去抱一抱他……

沈卿心口發酸,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裡,掀開窗幔便要往外去,可這裡是哪裡?

她微微皺眉,看著這房間里處處都是上等梨花木打造的傢具,各處擺放的花瓶擺件更是精美,質地上乘。一旁的窗戶撐開了些,還能看到窗外開得嬌艷欲滴的花。

又是一聲雷聲響,她低下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雲芳和其他人,腦子裡的記憶慢慢順過來,悲從心中起。

「都起來吧。」沈卿漠然說完,又回了床上。

「娘娘,還是讓微臣給您在把把脈吧。」陳太醫道。

沈卿沒說話,任由他將紅繩又綁好,任憑那些宮女們歡喜。

她突然蘇醒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出乎沈卿意料的時,第一個趕來的,居然是那日見過的,太後身邊的姑姑。

「娘娘,太後娘娘讓奴婢送了些人蔘靈芝來,上次的事兒,原意只是小懲,希望娘娘不要誤會了太后的一番苦心。」姑姑垂首道。

沈卿看著帳頂發了會兒呆,點了點頭。

那姑姑見她如此,又道:「那娘娘好生養著,若是有什麼需要,使人去太後宮里說一聲便是。太后還是極為喜歡您的,若是您好些了,也多去走動走動。」

沈卿聽完,這才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是不想因為自己,而跟軒轅離鬧僵吧。

「我明白。」說完,瞧見那姑姑皺眉,又道:「等過兩日天晴了,便去太后那兒叨擾。」

姑姑見她識趣,便不再多說,請安退下了,她才出門,一道身著明黃龍袍的男子便疾步走了進來,幾步走到床邊,沿著床沿坐下,瞧見人已經睜開了眼睛,緊皺的眉頭才稍稍鬆開些。

陳太醫說了幾句類似『暫無大礙』的話,軒轅離便使人大賞了一番,貼身伺候的宮女也沒有落下,足見他有多高興。

「可好些了?」軒轅離瞧著她關切道,以前她離開,他縱然覺得難受,也不如現在這般。這幾日離去,竟似不習慣了一般,要每日聽到她的消息,知道她每日都在做什麼,便覺得心中溫暖而充實,這種感覺很奇怪,但他卻很喜歡。

沈卿夢裡的畫面還在腦海中浮現,無歡絕望的樣子和安安大哭不止的聲音,讓她心如刀絞。

她沒有說話,微微合上了眼睛。

軒轅離見此,意外的沒有惱,而是親自將她扶起,又取了披風給她蓋好,再使人去盛葯來。

「太后不是朕的生母,而先帝,則是太后親子,太后恨我,你可理解?」軒轅離看著她微白的臉色,心中已暗暗有了別的決定。

沈卿漠然,太后是何人她自然知道,但軒轅離與她又有何不同。

軒轅離似乎不在乎她說不說話了,自顧自自己說著,神色好似十分放鬆。

旁的宮女瞧見了,都好似見了鬼一般,皇上雖然看著溫潤好親近,可只有真正親近過才知道,他根本是冰冷到不近人情的,如今卻對這位有可能跟別的男人生過孩子的貴妃如此好言好語,可不是跟見了鬼一般么。

不多時,湯藥便拿上來了,本來雲芳打算好歹表現一下親自去侍奉,但軒轅離卻很自然的自己接過了。

「去備些蜜餞來。」軒轅離拿過葯后又道。

雲芳一愣,忙反應過來了。

軒轅離這才小心拿著勺子盛了葯,細細吹溫熱后才送到她唇邊:「葯雖苦,但喝了葯病才能好。」

沈卿漠然看著他,抬手接過打算自己喝,她自然不會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不然到時候便是有了逃走的機會她也跑不了。

軒轅離面色冷了幾分:「我知道楚王府的消息。」

他說罷,沈卿的手也頓住了。

軒轅離面色緊了緊,好歹柔和了一些:「你邊喝葯,我便說與你聽。」

沈卿無力垂下手,卻不得不死死攥住。

軒轅離將湯勺伸過來,沈卿這才張口喝下,見此,軒轅離好心情的露出了笑意。他本就生的極好,眉眼周正,唇紅齒白,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模樣,尤其是如此溫柔一笑,旁的侍女們均是紅了臉,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倒是雲芳,起了別的心思,一雙盈盈雙眸時不時的要看上幾眼。

「安安有人帶著,每日都是吃飽喝足,聽聞又胖了些。」軒轅離笑道,提起安安,他並不生氣,那個孩子也是卿兒的孩子。

沈卿頓了頓:「帶著他的是誰?」

軒轅離並未隱瞞:」是一個名叫桑柔的女子。」

「那無歡呢……」沈卿有些急,夢裡他那般頹然,現在呢?

「他很好,有與你模樣相似的女子在,如今準備舉家搬到一處山水福地去。」軒轅離說完,瞧見沈卿懷疑的目光,淡笑:「你人都在我這裡了,我沒必要騙你,回頭你叫了芳郡主來,一問便知。」

沈卿垂下眸子不再應話,軒轅離又餵了些湯藥,卻避免再說姬無歡,而是多提安安。

等一碗湯藥喂完,又放了顆蜜餞在她嘴裡,淺笑:「你小時候便不愛吃這些,如今葯苦,你也吃些甜食。」

「我困了。」沈卿淡淡道。

旁的雲芳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這是在拒絕皇上?

軒轅離面色微僵,卻仍舊柔聲道:「好,我不擾你,你歇會兒,待用晚膳時我再過來。」軒轅離說完,見她渾身緊繃,想到她可能是誤會了,反而笑得越發真心:「你身子還未好,我不會碰你,安心歇著,等天兒好了,我帶你去御花園走走。」說罷,看著她的眸光深了深,這才起身離開。

雲芳一路送著軒轅離到了宮門,還想跟上去時,軒轅離只回頭冷冷睨了她一眼:「朕往後若是再聽到你們敢對貴妃不敬的事,朕一定親手摘了你們腦袋!」

雲芳只覺得這一眼好似寒冰將她籠罩了,嚇得忙跪在地上直哆嗦:「奴婢不敢。」

軒轅離冷冷看著她,若不是擔心沈卿身邊每個熟悉人在,她會不自在,方才他就要把這不安分的宮女退出去斬了。

雲芳可不敢亂動,頭頂上那道目光好似會吞人的獅虎,稍有不慎,那獅虎便會張口將她給活吞了,直到軒轅離走遠了,她才打折顫兒慢慢站起來,回想起皇上跟貴妃說話,都是自稱『我』,溫柔如水,讓她產生錯覺,如今一瞧,皇上還是那個皇上,只是對貴妃不同而已。

「雲芳姐姐,沒事吧。」有宮女來問。

雲芳搖搖頭,看了看屋裡的人,忙收了其他心思,小心警惕的伺候起來,如今就憑貴妃這份恩寵,往後指不定都能走到更高的位置呢。

沈卿這裡卻沒想這麼多,她在回味軒轅離的話。方才他說無歡帶著與自己像似的女子要去鄉下了,但她相信姬無歡,他絕不可能這麼快就愛上別的女人,即便跟自己像似,那也不是自己。所以他這般說,很有可能是在說反話。

既然他的人還在盯著出王府,無歡不可能沒發現,那麼無歡是不是已經猜到,自己在南詔的皇宮?想到這兒,沈卿立即坐直了身子,若是如此,他一定會想辦法救自己出去的!

雲芳進來,瞧見沈卿坐了起來,忙上前笑道:「娘娘,您方才是不是故意不搭理皇上的?」

沈卿莞爾:「去搬兩盆蘭花。」

「蘭花?」

「沒錯。」沈卿微微舒了口氣:「放在宮門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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