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迷情之決鬥
月華如水。
趙越一襲白衣如雪立於前面,靜靜地望著李絛,俊雅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彷彿根本沒看到李絛暴怒的面容和發狠的眼神。
沈聶衣立在離趙越不遠的地方,手按腰際劍柄上,警戒地盯著他。
我看見李絛緩緩走向趙越,俊美的臉上一片陰霾,心裡突覺得不安,伸手拉住他,李絛頓住了身形,卻用力甩開了我的手,臉上神情更是陰冷邪肆。
從來沒有見過李絛這樣可怕的神情,我心裡立時有些害怕,不敢再相勸他跟我回去,只得暗自在心裡著急。
只見趙越雙袖一拂,對李絛躬身施了一禮,神態自若笑道:「草民參見皇上。」
李絛冷笑道:「一介草民,竟然敢打朕女人的主意,你的膽子倒是不小。」
我在心裡糾正道,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你的女人。
趙越微微一笑,「皇上此話從何說起?」
李絛冷哼一聲,「趙越,你少跟朕打馬虎眼,朕今天再給你一個機會,以後遠離秦小西,否則別怪朕誅你九族,滅你滿門。」
我聞言心裡暗知吃了一驚,趕緊朝趙越擠眼睛,暗示他在李絛面前服一下軟以逃脫此劫。
可趙越卻只是微笑著掃了我一眼,依然面不改色看著李絛,搖頭嘆道:「我以為皇上成了當今天子,便不再是個孩子,只可惜我失望了,皇上仍然只是個孩子,根本就算不得一個真正的男人。」
沈聶衣怒斥道:「趙越,你好大的膽子,口出狂言侮辱皇上,該當何罪!」
我不禁暗自在心裡叫苦,這趙越不是明擺著來送死的嗎?我到底該怎麼辦。
李絛的雙拳已經暗自握緊,冷笑道:「好,你說,朕怎樣才算個真正男人?」
趙越微微一笑,道:「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是靠手中權勢來威脅對手,而是靠自身能力來打敗對方。如今皇上和我都屬意秦小西,而秦小西在我們之間難以抉擇,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用我們男人的辦法,來一場公公正正的決鬥,誰若是輸了,就從此在秦小西面前消失。」
李絛咬緊了牙,道:「好,朕今天就與你一決高下,不過,你可得小心了,因為朕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趙越淡淡一笑,右袍一伸,「生死由命,趙越若是因此死在皇上之手,決無半點怨言。請。」
沈聶衣趕緊來到李絛身邊,勸道:「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切不可因趙越激將之言意氣用事。」
李絛冷然不悅道:「混帳,你是怕朕打不過他嗎?還不快滾到一邊去護著秦小西。」
沒想到這兩個男人為了我竟然要進行一場生死決鬥,我雖有虛榮心,可生死大事不是兒戲,所以我趕緊出言制止道:「李絛,這場決鬥還是算了吧,你身負國家重任,怎可因我一個女人置你大鄴江山於不顧。再說你以後身邊美女會多如牛毛,又不缺我一個,何必為了我跟人拚命呢。」
我承認我的烏鴉嘴又說錯了話,因為李絛聽了我的話后臉色變得更加嚇人,眸子里滿是憤怒與心痛,怒視著我道:「姐姐是在諷刺我嗎?沒想到我跟姐姐相處幾年,竟然敵不過你們認識幾日!」他放聲狂笑道,「哈哈哈,姐姐越是偏袒趙越,今天我越是要殺了他!我既然認定了姐姐,就不會讓別人搶走你!」
語聲未畢,他倏地飛身而走,一掌向趙越打去。趙越不動聲色一笑,身子騰空而起,與他斗在一起。
清冷月色下,兩個身影在空中疊旋交錯,衣袂如烈翻飛,片刻功夫便已斗至前面幾丈遠的湖泊面上。
我不懂武藝,所以看不懂李絛跟趙越之間到底誰的武功更高一籌,我只知道不論誰受了傷我的心裡都不會好過,便拉著沈聶衣催促他前去勸架。
可沈聶衣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臉色凝重地盯著前方激斗的兩條人影,沉聲說道:「皇上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我聽了急得要衝過去,沈聶衣卻緊緊拉住我的手臂,說道:「秦姑娘,就算你過去了也沒用,還是在這裡靜觀其變吧。」
我急中生智,雙手作喇叭狀沖他們大喊:「喂,你們兩個別打了,再不住手我要自殺了!」
可那兩人置若罔聞,依舊打得不可開交。
沈聶衣皺眉道:「秦姑娘,你還是安靜點吧,皇上不會有事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抽出他腰間長劍就要朝手腕割下去,沈聶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握劍的手,有些無奈地說道:「秦姑娘,你就行行好,安分點吧,不然屬下無法向皇上交差。」
「不用你管,你放開我!」我掙扎著想掙脫他的手,沈聶衣卻忽然面上一沉,放開我的手,說道,「已經結束了。」
我一聽趕緊朝那邊望去,只見李絛負手站在那裡,趙越雪白的身影卻已倒了下去。
看見李絛緩緩抬起了右手,我心裡猛地一緊,大叫道:「李絛,不要傷害他。」推開沈聶衣就發瘋般跑了過去。
李絛的身形猛地一震,動作停止,頭朝我轉了過來。我來不及去看李絛心痛的眼神,跑過去將趙越抱在懷裡,急急問道:「趙越,你沒事吧?」
只見趙越手捂胸口,俊雅的面龐一片慘白,雪白衣袍上血跡斑斑,如在夜空燦然開放的朵朵桃花。
可是他的臉上仍然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溫柔地看著我,聲音虛弱地笑道:「我沒事,小西,你不用擔心。」
「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說沒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帶你去找大夫吧。」我心急如焚心痛如絞,這一刻,我竟然將面前的李絛忘得一乾二淨,直到他那聲哀傷絕望的「姐姐」才將我的神智喚了回來。
「姐姐,他騙了我,他是個卑鄙小人,你為什麼還要護著他。」李絛渾身發著抖,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嘶聲說道,語氣里滿是憤怒,心痛與不甘。
我心裡騰地升起一團怒火,望著他冷冷說道:「他騙了你什麼?是你傷了他,又不是他傷了你,你還要怎樣?告訴你李絛,就算你贏了他,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一輩子也不會,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我不待他答話,扶起趙越就往前走,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李絛渾身發著抖,雙拳握得咯吱咯吱響,兩眼死死盯著前面兩個相互攙扶著往前走的身影,眼裡幾乎要滴出血來。
沈聶衣見了心中不忍,走過來勸道:「皇上,秦姑娘只是一時氣話,等她氣消了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李絛卻突地捂著胸口跌坐在地上,一手撐在地上,頭卻深深垂了下去。清泠月光下,他的身影是那樣孤單,又是那樣無助,彷彿一個陷入深深絕望中的可憐孩子,再也找不到生命的支撐點。
沈聶衣心裡突地一沉,「皇上,你的舊疾是不是又發了?」趕緊跑過去將李絛扶了起來。
李絛卻依舊垂著頭,喃喃說道:「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我不明白,我跟姐姐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待我,難道真的要我將心剖出來給她看她才明白我的真心嗎?」
沈聶衣看著傷心欲絕的少年帝王,不由暗自嘆了口氣,說道:「皇上,秦姑娘心裡其實也是有你的,只是一時被那趙越惑弄住了而已。剛才一戰他明明和您打成平手,可他卻故意挨了您一掌,以此來博得秦姑娘的同情,女人心軟,都會同情弱者,如果有個男人為自己受傷,她自然會偏向他那邊了。皇上,您不用太擔心,那趙越為人風流不羈,身邊女人無數,秦姑娘性子高傲,不會心甘情願跟那種人在一起的。」
李絛抬起頭,眼裡仍是一片迷惘的傷痛,「可是,趙越要是傷害她怎麼辦?她那麼單純,根本就不知道趙越的心計。」他臉上的神情茫然而無奈,望著天上清柔的明月,喃喃自語道,「姐姐,你要是真的喜歡上了趙越,跟他走了,那我怎麼辦?」
望著李絛臉上無奈的苦笑,沈聶衣靜默無語。他能真切感受李絛的感覺。愛有多深,心就會有多痛。只是一個人若想真正長大,就得經歷一些折磨。身為一個帝王,李絛所要經歷的折磨比常人更多更重,若是連個小小的情關都過不了,那他就根本坐不穩帝王之位。
想起趙越那晚在船上說的話,沈聶衣的心裡猛地一凜,直覺告訴他,趙越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他得派人好好調查一下他。至於他口中所說的,呂紅綃給他生的兒子呂念衣……
李絛突然打斷他的思緒,說道:「聶衣,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趙越很古怪?」
沈聶衣一怔,問道:「皇上這話怎麼說?」
李絛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神色,說道:「朕剛才與他交過手,覺得他很像一個人,一個朕很熟悉的人。」
沈聶衣有些訝異地問道:「臣也覺得他為人不簡單,只是不知皇上說他像誰?」
李絛緩緩道:「朕的三哥,李瀟。」
沈聶衣聞言大吃了一驚,說道:「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就是趙臣相的二公子啊。而且三殿下李瀟在那次叛亂中被您下旨擊斃,又怎麼會死而復生變成了趙越呢,臣實在不敢相信。」
李絛喟然嘆道:「朕也不相信,可是朕早年與他關係甚密,對他的武功路數和舉止言行都熟悉得很。雖然趙越在朕面前極力掩飾,可朕卻仍然感覺到他身上的氣質和神態與李瀟十分相似,特別是他笑的時候,朕心裡就會有一種很奇怪的很熟悉的感覺。除掉他那張臉,若說他不是李瀟,朕倒覺得十分奇怪了。聶衣,聽說趙臣相家的二公子趙越以前性格溫柔敦厚,可是四年前卻不知為何性情大變,知不知道是四年前的哪一天?」
沈聶衣搖了搖頭,說道:「這個臣倒是沒有打聽過。」他心裡忽地一動,狐疑地看著李絛,「皇上莫非是認為三殿下借趙越之身還魂?」
李絛沒有說話,卻點了點頭,臉上一片凝重之色,「聶衣,等回去后你將這件事好好調查一下,有了消息儘快告訴我。」
沈聶衣點頭答應,扶著他朝馬車方向走。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道:「皇上,您說早年與三殿下關係甚密,卻為何要對他趕盡殺絕?當年薜碧剛和蓉妃娘娘一幫人已伏法被誅,三殿下身邊再無一人,就算想反叛也孤掌難鳴。」
李絛淡淡道:「自古皇室之中為了爭奪皇位父子兄弟相殘的例子數不勝數,就算李瀟與朕關係甚密又怎樣?朕也不得不防他。再者李瀟與蓉妃母子情深,對蓉妃孝順之極,朕殺了他的母妃,他決計要相方設法找朕報仇雪恨。更何況,」他語氣陡地一轉,沉聲道,「他曾對朕笑言過,要朕將姐姐送給他作妃,若是他不對姐姐有所企圖,朕還打算饒他一命,只可惜……」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可是沈聶衣卻已從他陰鷙的眼神中明白,無論趙越是否是還魂的李瀟,抑或是真正的趙越,只要他想從李絛身邊奪走秦小西,那他便再沒有活命的機會。
他的心也猛地往下一沉,李絛現年才十四歲,可是他逐漸表現出的心狠手辣已經開始讓他覺得可怕。以後,不知道李絛會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