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掌摑（二）

施大國瞅了半天，見小娟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也實在不好再逼問下去，便繼續問道：「哪些題是不會做的呀？我可以教你，你指出來我看看。」

施大國說完，將作業本遞迴給小娟。小娟翻了幾頁后，手指著其中一道數學應用題，又將本子遞了回來。施大國低頭去看題。蕾蕾也好奇地將腦袋了湊了上去，她想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作業竟讓小娟如此犯難。

蕾蕾將題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之後，發現這題其實一點都不難，她雖然還沒學到相關知識，但是依靠著自己的小聰明，蕾蕾已經領會到了出題者的意圖，憑著現有的那點知識，只需轉一兩個彎，這題就能解出來。

「這題其實不難，你們應該都學過的。」施大國看完題后開口說道。

「……」小娟依舊閉口不語。

「你去把你們的數學書拿來。」施大國發著號施令。

然而，還未等小娟去翻書包，心急嘴快的蕾蕾已經搶先在幫小娟解題了。施大國在旁邊看著，發現女兒一步步的計算下來，並沒有出現任何錯誤，不到一分鐘便把這題做完了。他的火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

「這題連蕾蕾都會，你為什麼不會？」施大國質問著小娟，「去，把書拿來我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教過？」

小娟被訓得滿臉通紅，趕緊上樓將扔在房間角落裡的書包拿下樓，並老老實實地站在施大國面前，埋頭在書包里翻找著數學書。然而，她幾乎將書包翻了個底朝天，仍舊不見數學書的影子，她急了。這心裡一急，手上便慌亂起來，手上一亂便越發找不著，如此惡性循環著，不多時，小娟的額頭上便布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施大國始終雙眼緊盯著小娟，見她久久未能找出書本來，火氣開始按耐不住。

小娟已經翻完了整個書包卻不見數學書的影子。她慌亂地開始四下張望，突然間似乎是想起什麼一般，她放下書包，跑到灶台邊，在一堆柴火中間翻了起來，不一會兒她便拿著一本書回到了施大國面前。

施大國臉色鐵青，一把拽過小娟遞上來的書本，嘴裡還在訓斥著：「書本對你來說就是引火紙是嗎？書還沒讀完，裡面的知識還沒掌握，你就打算把書當柴火燒了是嗎？難怪你媽總是說你不好好學習，考試老不及格，你對待學習就是這種態度的是嗎？那道題目連蕾蕾都會做，你居然做不出來，你平日里的書都讀到哪兒去了？老師講課時你都在幹什麼？」施大國越說越氣，嗓門也越來越大，手上已經停止了翻書的動作，「你們家裡是個什麼條件，你不是不知道。你爸媽省吃儉用拿錢出來供你讀書，你就是這樣讀的？她們一心盼著你能出人頭地，你現在這樣對得起他們嗎？這次期末考試語文、數學考了多少分？」

小娟已經被罵成了淚人。在施大國強大的氣勢壓迫下，她的頭是越來越低，都快埋進胸前的衣襟里了，淚水「撲哧撲哧」地滴落到地磚上，暈濕了一大片。

「哭什麼哭？問你話呢！回答我。」

「不……不及格……」

「不及格是多少分？40多分也是不及格，50多分也是不及格，你到底是多少分？」

「40多分……」

施大國一聽，雙眼一瞪，原本擱在矮桌上的右手猛地一拍桌面，小娟的身體跟著抖了抖，連一旁的蕾蕾都嚇了一跳。

正在這時，施二妹忙完了地里的農活回到家中。小娟側了側頭，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施二妹像是沒看到女兒求助的目光似的，自顧自地走到儲物間里，放下手中的農具。

「大哥，你是不知道，平日里她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我一直勸她要好好學習，可她半個字都聽不進去，還一直跟我犟嘴來著……」施二妹邊在儲物間里收拾邊向施大國抱怨，「你們總說我不肯好好教導他們兄妹二人，可我說的話他們兩個根本不要聽，我是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今天你來了，正好替我好好管教管教這孩子……」

「啪」的一聲響，施二妹的話尚未說完，施大國一個巴掌已經甩到小娟的臉上。

「打得好，她太欠打了。」施二妹不以為然地說著。

蕾蕾眼睜睜看著小娟結結實實挨了施大國一個大巴掌，她嚇傻了。她是施大國的女兒，但她卻從來沒在學業方面挨過施大國的打。別說是為了學業打她，施大國平時連她的功課都是從不過問，從不輔導的，家長會更是一次都未出席過。蕾蕾的學習一向都是由楊慧一手在抓。現在施大國居然因為小娟的學業問題就這麼動手打了她，實在是出人意料。

看著小娟慢慢腫起來的半邊臉，蕾蕾意識到施大國這次下手得是有多狠。她也明白這掌巴掌里少不了自己的因素，如果不是她在一旁煽風點火、火上澆油般欠考慮的行為，施大國不會如此惱羞成怒。正像施大國說的，比小娟低一年級的蕾蕾都能做出來的題目，小娟居然做不出，這的確是太不應該了。但施大國不知道的是，蕾蕾能做出這道題，完全是因為她腦子轉得快，若是換了別的小朋友未必能做出來。

蕾蕾無意間給小娟惹禍了。但是，蕾蕾事先也想不到施大國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小娟並不是他的孩子，只是外甥女，他竟然會出手打她，不但打了還下手這麼重，蕾蕾覺得很不可思議。她從小到大挨過最嚴厲的一頓打，也就是那次她打破兮兮的額頭后被施大國抽手心。可那次即便打得厲害，那也只是手心，施大國還從未抽過她的臉。在看到施大國扇小娟的那一巴掌時，蕾蕾還在想，難道施大國在打小娟的時候就不怕施二妹和順發會動氣嗎？他不擔心他們會像莫如那樣來為自己的孩子討公道嗎？但在聽到施二妹那一句「打得好」之後，她突然發現，施二妹居然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大哥打自己的女兒，替自己管教孩子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反倒是蕾蕾自己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顯得很滑稽。

還有就是被打的小娟，居然就這麼生生地受了這一巴掌。要是換作自己被舅舅打了肯定會表示不滿的，即便嘴上不好說什麼，但眼神里一定會透露出憤懣和不甘來。可小娟的眼神里只有順從，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她是一頭溫順的羔羊。蕾蕾發現眼前的局面令她消化不良，她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一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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