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2003年的「五一」勞動節假期，雖說施二妹家因為各種煩心事焦頭爛額的，但施小妹家卻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裝扮一新后的家裡迎來了小雲的喜事。

這年因為非典在全國的肆虐，雖然是假期，但蕾蕾和小寶都被禁足在了學校內。課是停了，人卻不能離校。而小雲的婚期是一年前便定下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突遭天降橫禍。這男方家的酒宴是設在鎮上的一家酒樓里，因接到有關部門「大型宴慶一律停止」的通知，只得延遲——定金已付不能取消。好在女方這邊的婚宴是設在家中的，並不妨礙。雙方一商量，便決定婚禮如期舉行，只是一切從簡，省去了那些迎親、送親、抬嫁妝的繁文縟節，就只是邀請親戚朋友前來聚餐一頓，慶賀一番便可。

雖然這非典在南北方都肆虐得厲害，可施家所在的地區並未爆發大規模的疫情。蕾蕾的學校明著執行上級的規定——節假日期間封鎖了校門，不讓學生出入——但事實都不絕對，因災情不重，大家也都有些懈怠，這看門更是不上心。蕾蕾聽說小雲的婚宴如期舉行，哪裡還能待得住，偷溜著從學校跑了出來。這小寶也和蕾蕾一個心思。兄妹二人心照不宣地都選擇了偷溜出學校參加婚宴。

就這樣，當天中午前後，兄妹二人相繼出現在了施小妹的家中。

蕾蕾並不吃驚看到小寶，她知道自己能順利溜出學校，小寶一定也可以做到。反倒是梅梅的出現，令她吃驚不已。她原以為她是不會來的，且不說這肆虐的災情，單說她即將於一個月後面臨高考大關，現在就該是在家加緊用功的時候，哪裡還有這閑情出來吃酒宴？但看梅梅這鬱郁的神色，對即將到來的高考不是很上心的樣子。

看到梅梅獨自一人默默地坐在屋子的一角，蕾蕾便走上前去和她打起了招呼：「梅梅。」

「蕾蕾姐。」梅梅回應道。

「沒想到你也來了。」蕾蕾一邊說著，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在梅梅身邊坐下，「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現在壓力很大吧？」

「嗯。」梅梅點點頭。

「你這是為了緩解壓力出來透透氣的吧！」蕾蕾盡量以鬆快的口吻說著，「節假日不用補課嗎？」

「嗯。」梅梅再度點了點頭。

「真好。想當初我高考那一年，哪裡還有什麼節假日啊！周末、元旦、寒假、五一全都在上課，可苦死我了。」蕾蕾一想到那段黑暗的日子，不免眉頭深鎖，順嘴就抱怨上了。

「本來是應該要補課的，因為非典被迫停掉了。」梅梅解釋道。

「要是這疫情再控制不住，難不成連高考都要被迫停掉嗎？」

蕾蕾本是一句玩笑話，想活躍一下氣氛，不想這句話卻讓梅梅本就愁眉不展的臉扭曲得更加厲害了。

看到梅梅的神色有異，蕾蕾立刻收斂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你現在是不是有些過度緊張了？」

「我這次的模擬考試考得不太好，比先前的成績退步了十多分，老師說如果不能把成績提上來，可能連二本都考不上。」

「別聽他們瞎忽悠。」蕾蕾寬慰道，「高考前成績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沒必要擔心，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可以了。」

「我怕我做不好。」梅梅頗不自信的說道，「我媽她想讓我復讀一年，她說這樣把握會大點。」

「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想復讀嗎？」

「我不知道。」梅梅囁嚅著。

「我覺得吧，復讀未必是件好事。」蕾蕾試著給梅梅分析，「如果你是基礎不好需要把基礎打紮實些才決定復讀的話，這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是擔心自己考不好，對自己不自信的話，我不建議你復讀。復讀不可能幫助你建立自信，反而會讓你越發害怕高考。克服不自信的方法就是勇敢地面對它，試著去戰勝它。」

「我就是怕自己做不好。從小到大我好像什麼事都做不好，別人很輕鬆就能做好的事，我就做不好。」

「你不是做不好，只是對自己不夠自信。」

「你高考前不害怕嗎？我覺得那時候你的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這要是萬一考不好怎麼辦？」

「害怕難倒就能考好了嗎？」

「你做什麼都是這麼自信的嗎？」梅梅像是自問自答一般，不等蕾蕾回答，又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身邊也有像你這樣的人。你們做什麼都很出色，什麼事都能輕輕鬆鬆的搞定。我就做不到，也做不好。我也想像你們一樣。」

蕾蕾不是很喜歡梅梅這樣頹喪的情緒，為了調動她的積極性，她耐著性子給梅梅做起了思想工作。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正所謂看人挑擔不吃力，你只看到了別人的成功，卻沒看到別人成功背後所付出的努力。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隨隨便便能成功的。」

「可我看你們平時也沒怎麼很努力學習的樣子，但每次考試都考得很好。」

「只是你沒看到我們努力的樣子，並不是我們真的沒有努力，我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在拚命努力呢！」蕾蕾正了正色，嚴肅地說道，「梅梅，你知道嗎？人都是多面的，而人總是將自己最光鮮的一面展現在世人面前，把不堪的一面隱藏起來，除了自己別人誰都看不到。你呢？你總是盯著別人的光鮮面看。可你知不知道光鮮面是怎麼來的？是人們不斷發揚自己的長處，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充分展現了出來，最後成了她最光鮮的一面。可是別人的長處未必是你的長處，也許還是你的短處。你若是總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比，你怎麼可能比得過人家？你總覺得不如別人，又怎麼會有自信呢？」

「可我覺得你們處處都是長處，沒有什麼短處啊？」

「短處就是人們隱藏起來的那最不堪的一面啊！」

「你也有短處嗎？」

「當然有。只要是人都會有短處，否則為什麼會有揚長避短這個成語呢？」蕾蕾繼續開解著梅梅，「每個人都會有長處和短處的，別總盯著別人的光鮮面看，試著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找找看你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長處？也許這些長處是你有而別人沒有的，你要是把這些長處發揮出來，成為了你的光鮮面，說不定到時別人要反過來羨慕你了。」

「真的嗎？」

「當然。我從來不騙人的，不信你試試。」

「可我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麼別人沒有的長處啊？」

「不是沒有，只是你自己忽視了而已。」

「你覺得我有什麼長處嗎？」

蕾蕾將梅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說道：「你脾氣好，善解人意，沉穩內斂……」

「這些也算是長處嗎？」

「當然算啦！這在人際交往中可是很重要的特質，能幫助你獲得好人緣。好人緣在你踏入社會後會成為一項很重要的資源。俗話說的好要做事先做人，情商有時候比智商還重要呢！相信我，天生我材必有用，對自己自信點，你不比任何人差。」蕾蕾用很誠懇的口氣為梅梅加油鼓勁。

「嗯。」梅梅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展露出了這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不久后，婚宴開席。蕾蕾自是忙前忙后地跟在小雲身後承擔起了伴娘的職責，又是為她遞煙遞酒，又是替她保管紅包的。說是來大吃大喝的，反倒成了義務跑腿的了。

下午四點多，宴席進入尾聲，蕾蕾和小寶必須趕回學校去了。臨走前，施小妹給小寶和蕾蕾各自準備了一些熟食。施小妹自己的女兒也是從大學里走出來的，她知道學校的伙食比起家裡來肯定要差不少，很多都不合胃口。於是，她特特地吩咐廚子，留了些蹄膀、香酥鴨、白斬雞之類可口的飯菜，回頭好讓蕾蕾和小寶帶回宿捨去和同學們一起分享，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

蕾蕾知道同宿舍的女孩子們愛美，都在鬧減肥，定會嫌棄蹄膀之類的食物太過油膩，於是便讓廚子換了一些油爆蝦、熏魚、糖醋小排之類的菜式，既有本地特色，又可以解饞，吃了還不容易發胖。小寶到底是男孩子心性，他才不管什麼油膩不油膩的，盡挑大魚大肉的拿。

這熱鬧喜慶、短暫匆忙的「五一」節就這麼過去了。後來，隨著氣溫的升高，非典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那年的高考並未受到任何影響。梅梅雖然最後還是選擇了復讀一年，但蕾蕾知道，此時的梅梅已經不是彼時的梅梅了。自從那次談話之後，她再見到梅梅時，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完全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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