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敲打鞭策

蕾蕾和小寶為了趕在門禁前回到學校，婚宴尚未完全結束便提前離席了。他們離開后，施小妹家的婚宴仍在繼續著，施家人的暢聊也尚在繼續著。

看到客人們都已酒足飯飽，忙碌了一天的施小妹這才坐到席間，就著殘羹剩飯迅速扒拉上幾口，祭奠一下早已飢腸轆轆的五臟廟，慰籍一下早已被掏空的身體。

此時，施家人一個兩個地圍到了施小妹的身邊，再次向她表達了祝賀之意。

「本來挺好的一件喜事，沒想到遇上了非典，真是的。」根寶似有不滿地抱怨道，「我們這兒又沒什麼疫情，還不讓人擺酒宴，這政府制定政策時總喜歡一刀切，也不知道區分對待。」

「這是政府做事謹慎，若真出個什麼事，誰擔得起這責任。到時候，你們這些人又要說政府不作為了。」施小妹站在客觀公正的立場上發表著言論，「我們這兒的疫情不嚴重，能讓你在家裡辦喜宴該知足了。要是我們這兒真和北京、廣州那邊一樣，你想在家裡辦也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你強行想辦，客人還未必肯來。」

「小妹這話很對，這婚事沒被耽誤就是好事，這是老天爺對我們的眷顧。」施大妹幫著說道。

「聽說小雲的婚房是買在了鎮上新建的小區里？」施小國轉移話題，開口問道。

「是的。」施小妹一聽問道婚房的事，臉上便樂開了花，趕緊解釋道，「位置就在原來的長途汽車站那一塊兒。汽車站搬離之後，那裡被拆掉了，前兩年被開發商看重，新建了一個住宅小區，周邊設施齊全，交通便利，地段是極好的。等有機會了，請你們一起去看新房。」

「地段好，環境好，房子也好，這房價應該不便宜吧？小雲夫妻倆的房貸壓力不小吧？」施小國感嘆道。

施小妹「呵呵」笑著說道：「大衛他們家拆遷得了一筆錢，正好可以付清房款，小雲他們不用為房貸擔心。」

大衛就是小雲的丈夫。

「其實就算有房貸，以大衛的經濟實力怕是用不了幾年就可以還清了吧？」施大妹插嘴道。

「聽說大衛是在一家房地產公司里工作，現在房產商是最賺錢的，他每個月工資應該不小吧？」施小國也好奇地打探道。

「他也就是給別人打工的，還好啦！」施小妹嘴上說得謙虛，可臉上的得意之色卻怎麼都掩飾不住。

「都說你們家小雲是好命的，看這婆家找的多好。」施大妹不失時機地奉承道。

「你家阿新也不差呀！聽說這次提幹了。」看到施大妹得意地點了點后，施小妹繼續說道，「年紀輕輕就是科級幹部了，多好啊！現在是個什麼團委幹部吧？」

「嗨，小幹部而已，上面還有大領導，還是要看人臉色辦事的。」施大妹不以為意地說著。

「小幹部也是幹部，大領導都是從小幹部一步步爬上去的。阿新還年輕，就他的本事，將來機會多得是，興許我們施家能出個當大官的。」施小國不甘人後地跟著奉承。

施大妹臉上樂開了花，嘴上卻還不忘謙虛一番：「小寶才是我們施家的指望，我就指著他大學畢業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繼續為我們施家光耀門楣。」

「有阿新這樣的大哥給他做榜樣，他一定會學著的。」施小國繼續奉承著，「我常跟我們家小寶說，阿新是他的榜樣，要他多像阿新學習。」

「小寶已經很好了……」

一直聽著施家人在那兒互相吹捧著，楊慧有些不耐煩，突然插嘴問道：「現在市區的房價漲得厲害，不知道這兒的房價是多少？」

施小妹一聽楊慧如此問道，趕緊回答道：「這兒的房價和市區是沒法比的，現在三四千一平米吧！」

「市區現在二手房都不止這個價了。」楊慧感嘆道，「還是這兒房價便宜。」

「地段不一樣嘛！我們這犄角旮旯的怎麼能和市區比呢？」施小妹說道，「聽說大嫂前兩年買了一套二手房很是划算，現在這房價一漲，該是賺了不少吧？」

「也賺不了多少，現在要是轉手賣掉的話，翻個倍吧！」

施家人聽完楊慧的話，紛紛咋起了舌。

楊慧繼續說道：「不過這房子我現在並不打算賣。看這勢頭房價還會繼續漲下去，說不定再過個兩三年又可以翻一番了。現在我把房子租出去，每個月收點房租，興許過幾年這買房的本錢也可以收回來了。」楊慧自顧自地打著如意算盤，「到時候蕾蕾結婚要是需要買婚房的話，可以把這套舊房子賣掉，起碼新房首付是沒問題的，剩下的房貸就靠他們年輕人自己想辦法了。我們做父母的已經儘力而為了，能幫的都幫到了。」

「要我說啊，大嫂，不如趁現在這兒的房價便宜，你在這兒也買一套房得了。說不定將來也可以賺上一筆。」施小國聽完后打趣地說道。

「我平時又不住這裡，買什麼房啊？」楊慧疑心施小國又在那兒動壞腦筋，立馬嗆聲回去，「現在每年回來也就幾天的功夫，有地方可以住就行了，我花那冤枉錢幹嘛？」

「你們那房子那麼小，現在蕾蕾大了，一家三口擠著多不方便啊？」施小國繼續不遺餘力地遊說著楊慧，「你們這建房報告打上去那麼久了，鄉政府那裡也沒個動勁，怕是難了吧？」

「這都是拜誰所賜啊？」楊慧冷哼一聲，「要我說你還是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

「自己的事？我有什麼事可操心的？」施小國被楊慧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勸你倒是該趁現在房價還沒大漲特漲時，在鎮上給小寶買一套房子做婚房。」

「我不需要買房子。」施小國也是立即回絕了楊慧的提議，「我們現在的房子夠了，等到小寶把婚事定下之後，只需要把他的房間重新裝修一下就可以了。」

楊慧聽完后，又是一聲冷哼：「不要以為得了那幾間房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別把如意算盤打得這麼好，現在小夫妻結婚後誰還會和父母住？不管是男方還是女方，都是一定要買婚房單獨住的。這男方要是沒房子的話，想要說成親事估計是很難的。」

「那是你們市區，我們這兒和你們那兒不一樣，兒媳婦娶進門都是要和公公婆婆住一起的。」施小國不以為然地說道，「再說，現在的房價那麼高，我可買不起房。」

「買不起新房，買套二手的舊公房也好，等將來再買新房時，把舊的賣了還可以抵一抵首付。」楊慧這話說得是在理的，「反正這話我是勸過你了，聽不聽是你的事了。」

因為楊慧和施小國這麼一爭執，席間的氛圍瞬間壓抑了起來。眾人見施小妹已經飯畢，一個個地起身離席。

楊慧走到門口時，正巧遇上順發在找牌搭子。一看見楊慧，他便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大嫂，飯吃完了？」

「嗯，吃好了。」楊慧還沒從剛才的口角之爭中緩過氣來，說話的口氣難免有些生硬。

「要不我們打幾局？」

「可以啊！人都湊齊了嗎？還有誰啊？」

「你，我，根寶，再叫上兄弟和大哥，這人就正好了。」

「大國要給小妹幫忙，恐怕是不會有空的。」

「大哥來不了的話，不是還有大衛呢！」

「那去叫吧！」

「這事哪用我去？根寶比我起勁多了，估計已經在叫人了。」

楊慧聽完後點點頭。兩人也不再言語了。

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之後，楊慧原本以為順發會去張羅布置牌桌的事，可見他一直站在自己身邊，一動不動的，時不時還看看自己，似有話要說的樣子，不免好奇地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啊？」

不想順發舔著臉笑了笑，還真的有事要說：「嫂子，之前問你借的錢，原本說是一年內還上，現在能不能稍微寬限些天數？」

楊慧似乎早有所料的樣子，問道：「你打算寬限到什麼時候啊？」

「能不能晚上一年？」

「一年啊？」楊慧躊躇起來。

順發生怕楊慧不答應，趕緊解釋道：「大嫂，你是知道的，年初的時候養豬場倒閉了，還欠著我好幾個月的工資沒給。後來，我央求大姐又給找了一份工作，現在在河道養護大隊里撈水草，也是個人累錢少的活兒。」似乎覺得自己還不夠慘似的，順發一一細數著自己的困苦和無奈，「這次小妹辦事情，手頭上不寬裕，根寶找我還錢，我沒辦法，只能把已經存下來的那點錢先還了一部分給他們。小國今天也來找過我，說他們家小寶再過兩年也要談婚論嫁了，他也等著錢用，催我趕緊把錢還上……」

「他急什麼？小寶不是還有兩年才畢業嗎？」楊慧打斷了順發。

「大嫂，兄弟的為人和脾氣你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我這為難呀！」順發討饒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楊慧長嘆一聲，「你早些年要是知道省吃儉用，為兒女的婚事存點錢下來，現在也不至於潦倒落魄至此，更不用為了錢到處低三下四地看人臉色了。」

「誰說不是？我也後悔著呢！」順發跟著長吁短嘆起來，訴說著自己節衣縮食的苦楚，「現在為了還債，我是天天醬菜稀粥的，一個星期都吃不上一頓肉。以前是兩天一包煙，現在一包煙可以抽上一個星期，酒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聽說你還有一堆麻將搭子，每天都要賭上一賭的……」

「哪兒還有錢去打麻將啊！早就不賭了。」順發趕緊撇清道，「現在除了上班，空下的時間我都在忙自留地，今年我種了好些個山芋，到時候我給你們送些去。」

「不用特意給我們送，大國今年也種了不少，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見楊慧還沒有鬆口答應還錢的事，順發繼續賣慘，說道：「我現在是勒緊褲腰帶在過日子，你沒發現我現在比之前已經瘦掉許多了嗎？」

順發不提則已，一提這個眼淚險些掉下來。

楊慧拿眼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發現他當真是比年前看到時的樣子要清減了不少，不免生出了惻隱之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只要你現在不再好吃懶做、喝酒爛賭，肯好好地勤儉度日，這還錢的事不急於一時，慢慢還吧！你也別太委屈自己，畢竟年紀也大了，每日該保證的營養還是要跟上，撈水草是件費體力的活兒，身體吃不消可不行。」

聽到楊慧的口氣終於軟下來之後，順發喜不自禁，不管楊慧說什麼他都「嗯嗯」地爽快應承著，俯首帖耳般恭順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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