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詩

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此時我正和曉彤走在這帝都的馬路上。

路上行人並不多。我微皺著眉，向前走著。反觀曉彤，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興緻頗高，一路上東張西望。

看她的模樣，我倒也有了幾分好奇，不知這次又是什麼地方。

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曉彤轉眼看來，微笑道：「姐姐，馬上就到了。」

我淡淡一笑，隨她走去。一路走去，行人倒是漸漸多了起來。走了一陣，曉彤高興指著前面的地方喊道：「姐姐，到了。就是那。」

抬頭望去前面竟是五，六個清俊的少年。他們身上衣服各異，對這過往的女子拋著媚眼，舉手間萬種風情。

我大吃一驚，一時竟說不出話，半響才道：「西月樓？青樓？」

曉彤笑了笑，眼中掠過一絲亮光，道：「恩，怎麼樣姐姐。」說著，便拉著我走了進去。

閣內果真是金碧輝煌，配上挽在樓上的各色輕紗，看著那些錦衣綢緞如花似玉的少年，果然是一個醉生夢死的地方。

我此時大感頭疼，怎也沒想到曉彤會帶我來這青樓，本想馬上就拉著她離去，可看著旁邊這興緻勃勃的少女，心裡嘆息一聲，罷了，隨她。

曉彤笑著道：「姐姐，今日可是西月閣的頭牌情詩公子獻藝的日子。據說這情詩公子可是人間絕色，一個月才登台一次……」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喲，兩位小姐好相貌啊，是第一次來這吧。」來人也就四十歲左右，一身粉紅衫，臉上一層層胭脂把原本不錯的容貌破壞的乾乾淨淨。他應該就是西月樓的老鴇了。

「風兒，月兒快來伺候貴客。」老鴇高聲大喊。

只聽到樓上兩聲翠翠的答應，只見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從樓上飛快的跑下來。

我眉頭輕皺，望了眼老鴇，道：「我們只是來看頭牌情詩公子的。」

老鴇嫣然一笑，道：「來這的都是為了看情詩公子的，這個……」

曉彤倒是反應快，立馬塞給老鴇一大錠銀子。只見老鴇眉開顏笑道：「兩位貴客這邊坐，情詩馬上登台獻藝。」說完帶著那兩個少年走了。臨走時兩個嬌俏的少年還不忘拿委屈的眼神瞟我們兩眼。

或許是曉彤給的那錠銀子分量足夠把，我和曉彤被帶到了樓上的雅閣。這倒是個絕佳的地方，從窗口望去可將整個大堂盡收眼底。

曉彤一臉壞笑道：「姐姐，為什麼不留下那兩個嬌俏的少年啊？」

我戲謔道：「你就不怕你的情郎知道你來這？」

聞言，曉彤的笑頓時僵在臉上，半響才幹笑道：「姐姐我也是第一次來，只是想看看第一頭牌是不是……真的是……絕世美男。」說到最後聲音竟是越來越小。

我笑道：「姐姐知道。」心裡卻嘆道，少女情懷總是詩啊。

曉彤這才放下心來，隨後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低聲道：「姐姐，來這的事，千萬不要告訴母親和哥哥哦。」

我一怔，隨即笑了下了，不再說話。

夜色漸濃。

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可依舊沒有動靜。望去，大堂賓客全都翹首以待，盼望著情詩公子早早露面。

仔細觀察，想必這些都是熟客，都知規矩，沒有人不滿，皆都飲酒吃菜，與人閑聊。

倒是我旁邊的這位等的不耐煩了，嘴裡念叨：「都過了兩個時辰了，這情詩公子怎麼還不出來？」

我淡淡一笑，不語。

卻只聽曉彤接著道：「姐姐，你說這情詩公子會有我爹爹美嗎？」

我呵呵一笑道：「彤兒，耐心等待吧。」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大家彷彿都屏住了呼吸，望向台上，奢侈迷亂的大廳彷彿因為琴聲而黯淡。

琴聲如若潺潺的流水，若微風徐徐而來，又彷彿夾雜著上古的誓言，讓人心痛。忍不住向著彈琴的人望去，一攏白衣，面蒙輕紗，席地而坐。眼帘低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偶爾抬起頭時眼神中卻夾雜著一絲凄苦，一絲無助……

「可惜了……」我不由輕念一聲。

我輕輕推了推依舊發獃的曉彤，低聲道：「曲也聽了，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曉彤的眸子中湧出一絲同情，低聲道：「姐姐，聽著剛才的琴音，心不知不覺會感到好痛。」

心裡嘆息一聲。

一曲完畢，佳人早已離開，可是台下的人仍沉浸在這如泣如訴的琴聲中。

老鴇笑著走上台去，清了清嗓子，喚回了眾人的神志。

「各位，按理今夜只要有人合了情詩公子的意，就可以得佳人相伴。」老鴇的聲音傳來。

台下一片嘩然。眾人紛紛喊道：「快出題，快出題。」

老鴇笑道：「眾位莫急，情詩公子的題目是：請各位以他的琴聲為題，賦詩一首。」

台下，頓時吵雜聲一片。

我皺皺眉，起身，「咱們走吧。」

「嗯？」曉彤也起身，卻是猶豫了一下：「姐姐，可我還是沒有看到情詩公子真正容貌？要不姐姐也賦詩一首好嗎？」

我一頓，不期然，腦中浮現出情詩眼神中的那抹憂傷，不由點了點頭。

叫來小廝，拿來紙筆，隨即寫道：哀箏一弄湘江曲，聲聲寫盡湘波綠。纖指十三弦，細將幽恨傳。當筵秋水慢，玉柱斜飛雁。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出自晏幾道《菩薩蠻》。

小廝隨即拿了紙筆走了出去，交給了老鴇。

半響，老鴇笑著走了進來，對我道：「小姐好文采，情詩公子有請。」

我和曉彤隨著老鴇走過大廳，穿過一片花園，到了後面一頓獨立的綉樓停了下來。

在門口，老鴇笑著道：「奴家就送到這。」說完，卻也不走。直到曉彤再次塞給他一錠銀子后才離開。

「兩位小姐請進。」一道天瀾般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我和曉彤推門進去，屋內顏色素凈，乾淨整潔。潔白的床，旁邊是個裝滿書的架子。床的右邊是長木桌，上面隔著一把古箏。床的前面是個大大的屏風，上面是一副牡丹刺繡。屋內正中擺放一張圓桌，周遭是三張圓凳。

「兩位小姐請坐。」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和曉彤一起回神望向他，此時他已經把面紗取下，沒有想到面紗下的男子竟是這般美。一攏雪錦，長長的髮絲散在胸前，唇不點而珠，眉不畫而柔，眼波溫潤，靜若詩，行若畫。

我在打量情詩的同時，情詩也在打量著我。

情詩望著夜雪，她真美。在這種污濁之地，她就像是一株絕美的蓮花。在看到她的詩時，心底更是震撼，世間真有人可以懂他嗎？或許他還有選擇的機會。

我淡笑道：「公子果真是驚為天人。」

情詩柔弱春風一笑：「小姐，謬讚了。」

「撲哧。」一旁的曉彤忍不住笑道：「你們兩個不要再客氣下去了。」

情詩臉微紅，輕聲道：「二位小姐，坐。」

我笑笑，隨意的坐了下來。

然後又是半響的沉默。

「情詩再為兩位小姐彈奏一曲吧。」情詩像是為了打破沉默，開口道。

「有勞公子了。」我淡淡道。

優雅的琴聲徐徐響起，漸漸如潮水般四溢開去，充盈這房間的每一處。琴聲委婉連綿猶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

「小姐認為此曲怎麼樣？」情詩含笑問道。

「夜風生碧柱，春水咽紅弦。」我緩緩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情詩眼神明亮，淡淡的笑了下。

正在這時，曉彤淡淡的呼嚕聲傳來，望去曉彤早已睡著了。

我心裡笑道，這曉彤也太不給情詩面子了，對於彈琴者，這是最大侮辱。望向情詩淡淡道：「公子勿怪。」

情詩淡淡一笑，道：「無妨。」

我望著情詩那不帶任何雜質純凈的笑惑住了心神，半響，輕輕地道：「要不要我帶你離開這？」

屋中很靜，只剩下曉彤均勻的呼吸聲。

情詩心中早已已經掀起驚濤駭浪，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女子，良久卻緩緩開口道：「不。」

我心中苦笑一聲，我不是一個同情泛濫的人，沒想到第一次想幫人，卻遭拒絕。抬頭望了望窗外，夜已深，我推了下旁邊睡著的曉彤低笑道：「美男也看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夜雪告辭。」說著拉起曉彤向外走去，剛轉身，又頓住，回頭看向情詩，淡淡道：「保重。」

望著離去的女子，情詩已是淚流滿面。這也許是他唯一的機會，可硬被他自己放掉了……

已經改了七章了。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