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4章】【童言無忌】
這時馬蹄聲已經到了東邊村口，很快傳來爽朗的說話聲：「賈黃毛？……，真的是你！」
接著傳來賈教習的聲音：「見過李……李大人。」語氣明顯有點不自然。
那個爽朗的聲音又起：「呵呵，什麼大人不大人的，我們以前是兄弟，將來也是兄弟。你怎麼在這裡？……，當教習？什麼，毛劍輝毛校尉也在這裡？」
獨腿教習也是驚訝地看著越來越近的軍官，他發現這個昔日的部下除了體形沒有什麼變化，但精氣神與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他愣了一下神，連忙朝前「走」了幾步，說道：「我在這裡，……，見過李校尉，恭喜大人高升。」
教習的心裡如狂風掠過：奇怪，幾年前我受傷離開軍隊時這傢伙還只是普通的侍衛，他撞到什麼狗屎運了竟然升為校尉？
來的是一支部隊，前面十幾個士兵騎馬，後面三十幾個士兵步行。騎馬跑在最前面的士兵趾高氣揚地舉著一桿白色的大旗，上面有一個斗大的黑字：李。
正在和教習打招呼的魁梧軍官騎馬端坐在大旗旁邊。在他後面則是一個三十歲左右身體乾瘦的文官，此人一幅幕僚的打扮，他騎在馬上笑眯眯地看著周圍的村民。
跟在他後面的士兵則各個臉色古板一臉嚴肅靜候命令的樣子。這些士兵全身上下瀰漫著濃濃的殺氣。雖然時值中午陽光明媚，但村民都感到背上冷颼颼的。
羅延志沒有過去，他看了一會後轉身往家裡走。小娓急了，連忙從姐姐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扯著他衣服，哀求道：「延志哥哥，再看一會行不？我從來沒看見過這麼漂亮的馬。……，媽媽已經把狍子肉掛起來了，我們可以玩很久很久再回去吃飯。延志哥哥，我們中午吃那條吃人的魚好不好？一定好吃的哦！」
她回頭又對小婉道：「姐姐，我們先看一會，行不？」她興奮地指著越來越多的士兵大聲道，「騎兵好威武啊。……，只有那個人瘦得跟猴子一樣，醜死了。延志哥哥……」
小婉嚇得連忙捂住她的嘴巴，恐嚇道：「別亂說，小心他們把你抓過去，打你。」
周圍的人都善意地笑了。羅延志也笑著說道，「他們今天會住這裡，下午我們再來看，好嗎？」
周小婉牽著小娓的手，對羅延志笑道：「呵呵，好像你是懂事的哥哥，我們兩個都是貪玩的妹妹似的。你怎麼知道他們不立即走？也許他們是路過這裡在你外公家吃完飯就走。」
羅延志自信地說道：「附近沒有村莊，山路又不好走，要離開也得明天才行。這裡又不打仗，他們肯定不會在荒山野嶺露宿。有福享，何必吃那個苦？」
「是哦。」周小婉認同地應了一聲，小娓有點依依不捨，但也只好跟著他們回家。
三人並沒有走多遠，獨腿教習毛劍輝在曬場里大喊道：「孩子們，你們都過來！今天校尉大人高興，他準備和孩子們玩一個遊戲：所有孩子都用箭射他，有誰能射中他的身體，他拿五個銀幣的賞格獎勵這個弓箭手！只要弓箭碰著他盔甲、頭盔都算，有幾個就獎勵幾個。誰有本事射傷他，李校尉不但不怪你，他還會獎勵你一個金幣！哈哈……，孩子們都過來吧！」
村裡的人聽了都吃驚地張大嘴巴：「金幣？我的天！一個金幣可是十個銀幣，可以買五畝上好的地了。」
讓孩子們圍攻一個大人的遊戲很常見，但從來沒有誰拿銀幣甚至金幣做賞格的。大家的心一下被吊了起來，無論是看熱鬧的還是想回家做飯吃飯的，村民都涌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羅延志離高台的距離遠，也許是因為羅延志的箭術高超，毛劍輝還專門朝羅延志喊道：「羅延志，上午你得了射箭第一名，你來給校尉大人展示展示。如果被大人看上了，那可是你的造化，也許李大人能指點你一招半式，那就終身受益無窮啊。快來！」
其實就是獨腿教習不喊他，羅延志也躍躍欲試了：一個金幣，對他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除非打一百個肥大的狍子，運到鎮上全部以高價賣掉才可能賺到！
他轉身朝曬場走去，嘴裡念叨道：「射到衣服就行？我就不信我射不到。」
小娓更是說道：「延志哥哥，你一定能射死他！」
周小婉看著童言無忌的妹妹一陣無語，旁邊幾個聽見了的村民也善意地笑了笑。
周小婉看著曬場中央，說道：「也許他的武功達到了蓄勢級，就像獨腿教習和你大舅舅一樣，他們可不怕我們這些普通人的刀槍。……，哇，五個銀幣，可以買一頭牛了耶。不過，如果你拿不到，村裡其他人更拿不到。」
羅延志脫口說道：「他肯定比不上我大舅舅。」
周小婉連忙說道：「我可沒有說你大舅舅的壞話。誰不知道他是你心中的神。」
看周小婉認真的樣子，羅延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再說：除了現在生死不知的父母，在外地當軍官的大舅舅就是他心中最親的人。不僅因為他的武功好，而是因為在外公一家中，只有他不歧視從外地流浪而來、落根在村裡並與母親結婚成家的爸爸。
不過，在媽媽與爸爸結婚前，大舅舅和外公、外婆、二舅舅等人一樣，堅決反對他們結合。但等自己的母親不顧家人反對而決意與爸爸結婚後，大舅舅立即改變了態度，開始把爸爸當親人看。當羅延志出生后，與其他人不同，他給予羅延志與秦家其他下一代的孩子同樣的呵護，沒有任何歧視。
羅延志早就定下了長大后必須服兵役的時候就到大舅舅手下當護兵、保護舅舅。這個「宏願」在他聽到村民嘲笑他爸爸時更強烈。
作為他的鄰居、玩伴兼好朋友的周小婉自然知道他大舅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周小婉推了羅延志一下，說道：「延志，我們快去，你看他們都圍上去了。」
金幣將孩子們的臉刺激得通紅，他們眼裡全是金光。有性急的人馬上詢問是單個單個輪流射還是大家一起射。
旁邊一個孩子還自以為聰明地立即反駁問話的同伴：「如果我們同時射，將軍大人怎麼知道是誰射中的？」他似乎害怕自己射中的功勞被別人貪沒了。
李少充校尉心情顯然不錯，他笑道：「一起射，當然一起射。如果射中了而我弄不清誰射的，我就給所有射手每人獎勵五個銀幣，怎麼樣？放心了吧，少不了你的，哈哈哈哈……」
「太好了——！」孩子們高興得跳了起來，村民也樂了。那些沒有孩子在這裡的村民甚至有點嫉妒已經笑咧嘴的鄰居們。
獨腿教習笑著對笑呵呵的李少充道：「李校尉，這些孩子都是我們教出來的，你可要關照一二，別讓我們臉上無光，呵呵……。」
李少充道：「就是因為他們是你們教出來的，我才想看看。毛校尉，你的本事我知道，還用得著我關照？」
他們說話的時候，心急的孩子早已經張弓搭箭。有孩子還大聲問道：「李大人，可以射了嗎？」
幾個看熱鬧的村民正彎腰跟自己的孩子快速地說著什麼，手指著李少充指指點點，顯然是在面授機宜，無非是大家約好一起射或趁對方背對著自己的時候射。大家都知道這麼高的賞格肯定很難拿到，這裡的孩子里最多也只有一、兩個幸運兒而已，但畢竟都有機會不是？
看孩子興奮的樣子，李少充意氣風發地說道：「快了！我先畫兩個圈。我站在小圈裡不出來，你們站在大圈外射不斷的射，怎麼樣？哈哈哈……」
說著未等孩子們開口他就伸出右腿，腳尖點地，身體一轉，只聽一片噝噝聲，他腳尖處石屑飛逬煙霧騰起。很快人們驚訝地發現石板上出現了一條淺溝，當他收回右腿站好，地面留下了一個封閉的圓圈！
「好功夫！」有人忍不住大喊道。
驚訝的周小婉幾下擠進人群，在圓圈旁蹲下一邊摸著地上的淺溝一邊轉頭對羅延志道：「延志，這條溝是真的，石板里的石頭都被他劃出來了。」說著，她還舉起一塊劃出來的小石頭給羅延志看。小娓也眼睛亮亮地看著那個軍官，和很多小孩一樣，心裡很想他再玩一次。
羅延志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人家有意賣弄，能不真嗎？
更多的人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盯著李少充那個右腳的腳尖，心道：乖乖，比村裡王石匠的鏨子還厲害！看來這賞格真不好拿啊。
剛開始聽到李校尉自己給自己訂規矩，把自己困在一個小圓圈裡，村民們心中大喜：孩子成功的機會至少增加了十倍，可看到這個用腳劃出的圓圈后，他們的心反而涼了半截——這人的武功太強了！
站在旁邊的黃鬍子等教習也吃驚地看著地上的圓圈，心道：「這傢伙精進不少啊，難怪這麼快就當上校尉。」
見到毛劍輝臉上吃驚的神色，李少充更是興奮，連連抱拳說道：「慚愧！慚愧！毛教習的本事比我這三腳貓功夫可強多了。」
毛劍輝連忙將手裡當拐杖用的鐵棒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抱拳道：「李大人謙虛，毛某自愧不如。」
不過毛劍輝的話里並沒有多少真實，因為他自認自己也能做到這一步，甚至劃得更深更好。而且李少充號稱游神鬼腿，他的腿自然有與別人有所不同。
「你腿功好是好，但站在小圈裡你能避過那幾個孩子的箭嗎？」毛劍輝心道，他的目光自然地在羅延志、張立秋等孩子身上掃過。
李少充見毛劍輝有點不以為意，反而笑了一下，又拱手對周圍的人說道：「等下你們的箭支如果逼得我從這圓圈裡跑出來，也算我輸。而且我獎給你們每人一個金幣。」說著，他用右腳點了點腳下的圓圈。
村民們眼裡的金光更盛，一個個張大嘴巴大口地吸著氣，心裡狂吼：「金幣！金幣！……」
李少充得意地朝前走了十幾步，從他手下士兵的手裡拿過一桿長矛，將矛尖點地，然後喝聲：「起！」
只見他魁梧的身軀如猿猴一般攀上了矛桿，接著矛尖如活了一般帶著他自動在地上行走起來，只見矛尖處碎石橫飛、火星點點、嘣嘣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