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青偃歸宿
()七日,並不算漫長的日子,終究有了盼頭。
翎得知了這一消息后,也安心住了下來。
七日,其實可以發生很多事,很多……不可思議的事……
青偃變了。
翎一直以為,數月未見,青偃應該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但是青偃沒有。兩日下來,青偃一直行蹤不定,問他去做什麼,他答,未雨綢繆。
原本天真坦然的青偃,居然也會故弄玄虛了。
宮千聿似乎也變了。
翎一直以為,宮千聿會在隔日便召她入宮詳談,哪怕不是那麼正式,但是那天之後,宮千聿總有沒說完或者還要說的話。然而,沒有,兩天下來,宮千聿除了吩咐籌備糧草軍需,之後,該幹什麼幹什麼,國事繁忙。
上官懷瑾也變了。
翎一直以為,上官懷瑾是個固執的人,當夜未能把話說完,他鐵定不會死心,必然會再找機會。然而,兩天下來,上官懷瑾連個影也沒露。
唯一沒變的,恐怕只有君非了。
但是,翎如今最頭疼的就是看見君非。好像從她第一次見著君非的時候,他就不停向她述說宮千聿的各種優點,直到……現在。
「公主,這是離殤工匠準備的箭弩,您請過目。」君非畢恭畢敬的遞上一把看著就精巧無比的箭弩。
然而,翎卻一副有氣無力,無奈的接過箭弩,見識過各種武器的她也不能否認,這種箭弩,要比死神曾用過的還好,用料好那不用說,極北陸的資源有優勢。但是,僅從機關零件上,不比她曾經設計的差。
不過……
「君王以護衛極北陸南界為畢生己任,對他國都不屑一顧的工匠極為優待,職位不分親疏,有能者居之。大力革新,不拘泥守舊,所以,君王在位不足十年,箭弩已經比之從前那是天壤之別……」一說起宮千聿,君非口中的讚美之詞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開來……
翎就算是再不想聽,也不能開口打斷,更不能抬腳就走。
為什麼?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她如今住在君非的府邸,衣食說白了都是君非張羅,她又要憑白拿走那麼多物資,還不能容別人推銷一下他家君王?
瞥眼瞧見院外閃過一道青影……
「青偃!」
一聲呼喚,飽含著欣喜,歡悅,猶如面對重生一般,不僅把一旁君非嚇了一大跳,捶著胸口拚命咳嗽,就連院外閃過的青偃也嚇得一激靈。
翎滿含歉意的看著一臉漲紅的君非,陪了一臉笑道:「替我謝過你家君王。離殤國力的確不容小覷,宮千聿確實是一代明君英主,我定當擇日進宮面謝。那個……我找青偃有點兒事。」
說完,翎見著君非仍舊咳著說不出話,索性放下箭弩,忙不迭走了。
一出院子,翎趕忙跟青偃打著手勢,快走快走。青偃在後面跟著,看著如今恢復了幾分靈動神採的翎,一向清冷的面容也浮上了些許溫潤。
這樣才是翎,這才是他心目中,翎該有的樣子。
她只要能稍稍放下些心事,便能讓周圍所有人都感受到快樂。他多麼希望,她能永遠放下心事,永遠這般快樂。
「青偃,你幹什麼去了?」翎看著君非沒有跟上來,隨口一問。
「給你買點心去了。」青偃微笑掏出一小包油紙包好的點心,甜絲絲的味道染了一身,染了周遭一片香氣。
「你去了兩個時辰。」翎有意提醒著青偃的不合邏輯。
「坐等點心出爐。」
「好,算你能說。」翎也不多加追問,徑直找了湖邊一塊大石上坐下,招呼青偃一塊兒坐。
「翎,可曾準備好了?」青偃突然問出一句。
「準備?」翎微微感到詫異,「我有什麼能準備的?」
青偃沒有接翎的問話,而是看著她手中已經展開的油紙包,問道:「怎麼,不合口味?」
翎這才發現,她的手指一直扣著點心的酥皮,已經扣掉了大塊,卻遲遲沒往嘴裡放。
伸手夾起一塊,也只是咬下了一個角,「青偃,以後別再為我費心思了,人,是會變的。」
她原以為習慣是與生俱來,只要不是致命的壞習慣,至死都不會變,卻不想,短短几個月,她已經從改不了的習慣,變成了不習慣。
「人不會變的。就算是乍看不同了,心性也不會變。」青偃說著略有深意的話,一邊伸手拿過翎手上快要扣成碎末的點心,「不想吃就別糟蹋我一番心意,等你餓了再給你。」
翎一愣,是,是不同了,青偃……給她的感覺確實不同了,但要問哪裡不同,她也說不上來。
「對了,宮千聿當日對我說過,你今後留在離殤,一身所學埋沒了可惜,他可以安排。」
「官場不適合我。」青偃想也沒想便開口拒絕,「就算宮千聿是明君英主,就算離殤處處融洽,但是,官場就是官場,水至清則無魚,我恐怕當不了幾日官,就要鬱鬱而終了。」
「說什麼鬼話?!」翎沒好氣白了青偃一眼,雖說她不信鬼神,但是,聽著也著實不舒坦。
「官場也不全是黑暗的,或許,清閑些,學士什麼的也不錯,著書立說,反正你腦袋裡全是書。」
「枯燥乏味,煩悶至死。」
「再說死我就揍你!」翎惡狠狠威脅道。
「你打不過我。」青偃難得笑得一臉燦爛,外加得意。
「從軍,做個軍師,兵法也在你腦袋裡裝著,離殤幾乎沒什麼戰亂,也用不著你上陣殺敵。」翎又建議道。
「軍中必見血。」
翎想了想,嗯,也算有道理,青偃有潔癖,衣裳都是一日一換,到了軍中,哪怕不見血,跟一群汗臭味的粗漢子擠在一塊兒,也夠受罪的。
「宮千聿欣賞你,做個幕僚也不錯。」
「暗無天日。」
「去做教書先生。」
「整日嘈雜。」
「當醫者也不錯,你懂那麼多醫術。」
「只有懂,不會用。」
「去守城門!」
「漫天灰塵。」
青偃笑看著翎舉起了拳頭,抖了抖衣襟,也如翎一般盤腿坐在大石上,笑道:「不用替我安排那麼多,我已有打算。」
「宮千聿不會封王給你的,我的面子沒那麼大。」翎低頭開玩笑嘟囔道。
青偃忍不住笑出了聲,卻在笑過之後,突然略微正色問道:「翎,要回故國,真的開心嗎?」
「為什麼不開心?」翎反問的相當爽快。
「如若北列沒有危機,你還會選擇回去嗎?」
翎猛地抬頭,映入眼中,一雙微帶青暈的眸子中,有著她從未見過的關切。
「沒有這樣的如果,北列現在確實岌岌可危,事實就是事實,我不會無端給自己出那麼多思考題。」翎拐了個彎,始終沒有回答青偃的問題。
「翎,你真的決定離開?」
青偃再一次問出相類似的話,翎突然明白了什麼。
「懷瑾跟你說了什麼?」翎明白上官懷瑾為什麼最近沒來找她了,也明白了,青偃為什麼總是不在,為什麼買個點心也要兩個時辰。她知道上官懷瑾是個倔強的人,這招曲線救國,居然用在她身上。
「所有的事,關於你的,還有你所不知道的,如今形勢。」青偃坦誠答道。
「嗯,就算是知道了,你想說什麼?」翎算是認命了,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就算是天下人都知道了她的心意,她也得回去救國。
「你一向是個率性的人,為何不對自己好一點?」
「我現在就是對自己好啊。最淺顯的,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情,我如若棄了情為親人一戰,頂多算我個負心。但是,我如若為了情,拋下親人不顧,我覺得自己是個畜生。」翎漫不經心說著,徑自從青偃懷裡掏出點心,慢慢打開。
青偃皺了皺眉,相當抵觸翎最後的用詞,「我有辦法可以一試,或許可以得到宮千聿更多的幫助,到時候你就可以……」
翎抬了抬手,不讓青偃再說下去,「我不想欠宮千聿太多人情,這些我就已經還不完了。青偃,很多事,你不懂。」
「沒見過未必不懂,沒經歷過也未必不明白。上官懷瑾說,如若讓你回了北列,你這一生,恐怕不會再有笑顏。」
「我剛才就在笑,且是真心的。」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因為,你現在還在極北陸,你和他同處一方土地,因為你明白,你如今與他,還未相距太遠。這不是上官懷瑾說的,我猜的對不對?」青偃一動不動看著翎,看著她手中的點心險些不穩。
「青偃啊,書本上看來的東西,不能往我身上套啊。還有,我們能不能不討論這個問題,我一直在避免,你難道就不會痛嗎?」她不想去傷害青偃,她知道青偃對她的心思,與她談論她愛的人,甚至說服她留下來,青偃就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