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待價
小丫頭見能掌事的來了，問道，「看來這位便是這裡的老闆了，不知道這香囊怎麼個賣法？」
「十兩一個。」
沉默。
小丫頭聞言打量起來公子，他身穿華袍，上面繁花攢簇，顯得嬌艷華麗，公子眉眼細細，左眉有道淡淡疤痕，遠處則不易看出，他那語氣好似玩笑，嘴角微微撇著，使人感覺有那麼一絲嘲弄的意味。
「是他？！」桃紅心念急轉，暗想希望不要被認出來，上次自己偷偷躲在後面的樣子畢竟有些窘迫。
「這麼貴，老闆是存心不想賣嗎？如果不想賣，不妨說得直接一點。」
「怎麼會不想賣呢？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姑娘你看著香囊的做工，何況其中的香料也是價值不菲。」
樂兒這時才細細觀看掛在格柵上的香囊，這香囊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花紋優美，透空處也未漏出香料，飾以玉環、瑪瑙珠、珍珠、珊瑚，緣以金絲綵線，綴以絡子、流蘇、羽毛，讓人覺得做工精細，女子來了多半心喜，這東西比果子能用的時間長，這頗有些買櫝還珠的意思了，不過細想想，這櫝、珠都貴得讓人望而生畏。
樂兒不再管他們的對話，想買的人最終還是會買，不能買的人則喜歡多說一點，說一說過一把嘴癮，自古有之。
本來樂兒還想仔細看看這果子是不是灑了什麼金粉，所以賣得這麼貴，聽了香囊的價格，她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抬眼看去，寥寥幾人也是只看不買的，也對，起得早的，多半沒錢買，這店裡主要就是一個夥計，也夠用了。而那老闆，穿得風流公子一般，一看就不想做事，就是那麼懶懶的，愛買不買的一種姿態，分明預設立場，有些人就不在他的兜售範圍裡面。
樂兒走出萬花樓，心情似乎有點不好，想到這鋪子連日做作，她忽然有點為何不急著開張了，一年開一日，一日吃一年。
行至水月街，看那錦地金字的招牌，其背景是層層掩掩的閣，其後是香帳暖幕，欲遮還休的紗衣，三邀四請，顧左右而言他，眾人陪襯的花魁姍姍來遲，這一切的一切，也不都是拿人胃口、抬高身價的做法么。
所謂待價而沽，總有人願意買賬，樂兒覺得貴的脂粉，比便宜的好的有限，但是貴卻可以遠超出有限，不過貴的吃的，倒是……真的好吃，樂兒對於吃比化妝在意得多，想一想那些貴的吃食，她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不過萬花樓的果子，太過於安靜，沒有能夠刺激她的食慾，也沒有誘人的香氣，嗯，從果子到人都是一副愛買不買的樣子，可惡，費盡心思跑出去卻還是兩手空空，樂兒恨恨地摸著肚子，她發誓一定要苦到錢，一定要有錢！
芳草巷子
文里此時巡視了一下店鋪，表示十分滿意，他優哉游哉回了糅心齋，拉了張椅子，坐著快要躺下了，舒服愜意得不行，他得意地想，賣不出去，那就對了。文里開心得快要抖起來。拿起小茶壺一口口抿著，今日起得早了些，到現在還有些困，等明日，只叫賈掛去巡視便好，而晚上自己去現場監工一下裝摺就好，不日鋪子也就更加大氣，更加讓人望而卻步了。當然最重要的，東西要貴，對於賣不出去，他已經想好面對師父，使用怎樣的說辭了，想到此處，他樂得又抿了一口茶。
「少爺，有人找你。」賈掛在門口喊了一聲，一般情況，沒有文里的命令，只得在院中含他，不可跨進房門，萬一闖進來，弄壞了他做的什麼東西，那絕對是一件後果嚴重的事情。
「回了他罷，就說本公子店務繁忙，實在是對不起了。」
「少爺，我看來人衣冠楚楚，當是有錢有勢之人，另外他給了名刺，是否讓賈掛送進來給少爺瞧瞧再做定奪？」
「那好吧。」文里滿臉的不悅，他坐得端正了些，看不看名刺，他的決定都不會變了。
不知是因為店鋪有事情可忙，還是這麼快便有大人物上門拜訪，賈掛看起來很活躍，很興奮，幹勁滿滿，瞧見他那亢奮的樣子，文里就不由地皺眉，暗道賈掛畢竟還是個汲汲於名利的世俗之人。
看完名刺，文里嘆了一口氣，他不能再瀟洒地一口回絕。他問道，「來人在哪？快引導至會客廳中，備茶，我一會就來。」
賈掛一口應下，看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果然是一位大人物。繼而有微微面露難色，嗯嗯啊啊地說道，「那個茶的話……我們為了做果子，已經不夠了。」
文里不悅道，「原料為何不儘快補齊？」看著賈掛囁嚅，文里明白他這就是在要錢，便點頭說知道了，只是備好燒水即可。
賈掛走後，文里站起，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換一身素樸些的衣裳，然後便提了一盒果子，匆匆向會客廳處行去。此時沈重的話歷歷在耳，文里不由得嘆氣。「來到九刈城，怕由不得你的事情會很多，誒，就是連師父都得身不由己啊。」
文里行至廳中，來人已經坐下，雖至中年，但保養有道，眼光溫中藏鋒，蓄著一部短髯，髮髻用一根血紅的珊瑚簪子束著，著青色衣衫。
見人已經來了，文里便抱拳告罪，「伯父前來拜訪，也不事先通知一聲，我這裡倉促準備，讓伯父久等，實在是太抱歉了。失禮失禮。」說罷將手中的盒子遞與一旁的風畫，便坐下了。
「師弟何須如此客氣，叫伯父倒是顯得我很老了。」趙修辭笑吟吟地摸著短髯，看著多年未見的這個師弟。
「不過師弟真是少年英傑，許久不見，現在可用英姿瀟洒來形容了。」
他打量著文里，見他頭髮用盤糾的柏木簪子束起，內著白衫，外罩以皂色，不再是那身百花錦繡的衣袍伴著渾金的腰帶了。
「伯父客氣了，實在是不敢亂了尊卑。伯父趕來辛苦，還請先喝一杯茶，解解渴。」文里轉頭，風畫已經用竹黃托盤端了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