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深秋,庭院里的楓樹開始染成了深淺不同的紅色,在嘯嘯秋風的吹拂下,一片一片地往下墜落,乳白色雲石鋪砌而成的地面,在五彩繽紛的楓葉點綴下,非常的綺麗與燦爛。周圍的鮮花也不甘示弱,相互競放。如此璀璨、迷人的景色,動人心魄,讓人心曠神怡。
思雨坐在荷塘邊的大椅上,膝蓋並立,上面平放著一張畫紙,手執一支粗大的毛筆,一邊思索一邊揮動著。
突然,一個粉紅女郎悄悄來到她身後,看著畫紙上的圖象,大聲稱讚:「好美的畫,好俊俏的小孩童。」
思雨迅速抬起頭,看向說話者。只見一個年輕女孩佇立在自己身後,大約二八年華,相貌娟麗,裝扮貴氣,最吸引她的是女孩身上自然散發的那股單純與天真。曾經多少年前,自己身上也出現過這樣的氣質,可惜,如今早被一片滄桑所取代。
「他們是誰呀?」年輕女子又好奇地問,嗓音非常的溫淳與柔軟。
思雨收起圖紙,不答反問:「請問姑娘是何人?來這裡有何貴幹?」
如此冷漠與無禮,讓年輕女孩微皺眉頭。從來沒人敢這樣待她,從來沒人敢拒絕回答她的問題,眼前這位漂亮的姐姐是第一個!可是,生氣的同時,女孩心裡也湧上一絲崇拜與敬仰。
「我是月冀國的暖玉公主,太子哥哥是我親哥。」嬌嫩的嗓音中充滿炫耀。
「參見公主!」思雨一聽,正正經經地對她行了一個禮。
「平身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語氣柔緩了一些。
「公主貴駕光臨,請問有何貴幹?」思雨依然不肯回答。
暖玉公主小嘴微撅,看來,這位姐姐是不會回答剛才的問題了,也罷,反正自己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也不是這個,於是便轉開話題:「你就是幫太子哥哥出謀策略的忘憂姐姐?」
「小小建議,何足掛齒。」思雨怔了一下,平淡地說。
很謙虛,但沒有諂媚與討好,這令小小年紀的暖玉公主心中的崇拜又加深不少,「你知道嗎?因為你這個的建議,使太子哥哥受到父皇的重用,愁眉苦臉的母后也露出歡笑,連我,地位也提高不少呢。」
看著她滿眼崇拜與感激的神情,思雨淡淡一笑:「公主誇獎了。這一切,全憑殿下的智慧與領導有方。」
「我……可以叫你忘憂姐姐嗎?」
「只要公主高興,隨您!」
「忘憂!」忽然,一個男聲由遠而近,司馬爵滿面春風地走到兩人面前,看到暖玉公主也在,納悶了一下,「玉兒,你怎麼來了?」
暖玉扁扁小嘴,「難道玉兒不能來嗎?」接著圓眼珠轉了一下,狹意一笑,「亦或是太子哥哥怕玉兒打擾您與忘憂姐姐的獨自相處?」
「玉兒,你胡說什麼!」司馬爵俊臉馬上涌過一絲紅暈,不自在地看了一下思雨,思雨卻面無表情,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荷塘。他猛然想起今天到來的目的,「忘憂,多謝你這一個月來對我的幫助與支持,為了給你獎勵,父皇決定封你為太傅。」
太傅?思雨轉回臉,面帶驚訝,這官職好像是專門負責教導皇子皇孫的,月冀國的皇帝怎麼可能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當太子的導師?況且,古代女子地位不是很低嗎?怎麼可能讓女子當太傅?
「聖旨到!」伴隨著一陣響亮尖細的叫聲,一個太監模樣的老人徐徐走到思雨跟前,「忘憂姑娘請接旨。皇帝詔曰,忘憂姑娘聰慧過人,才思獨特,故被封為五品太傅,賜號賢,以後繼續負責輔助與教導太子。欽此!」
壓住心底的疑惑,思雨急忙跪拜謝恩,直到那太監離開后,才站起身,獃獃地看著手中的黃絹。
「恭喜你!賢太傅。」首先出聲的是司馬爵,其實,這個賞賜是他向父皇建議的,一來,他可以繼續跟她學習更多的東西,二來,可以增加以後與她相處的機會。
「恭喜你,忘憂姐姐。」暖玉也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只有思雨,一片茫然,她遲疑地問:「司馬爵,你們國家允許女子當官嗎?」
「恩。聽說過盛濯皇朝嗎?當朝皇帝唯一的妃子——舞貴妃,廣大建議與採納女子當官,做出很不錯的成效,我們月冀國,便也做出仿效,所以,女子當官早已不是奇事。」
聽到「盛濯皇朝」四個字,思雨臉上瞬時閃過一絲異樣感覺,但很快便一閃而過,看看滿眼期待與興奮的司馬爵,她平靜地說:「司馬爵,我不知道將來能否幫到你,但我答應你,我會儘力!」
得到此答覆,司馬爵欣喜若狂,「對了,京城附近,有個『悠然鎮』,這次由於受到颶風影響,損失慘重,父皇派我去當地做一些善後與安撫工作,叫你也跟上。後天出發。」
思雨點了點頭,一旁的暖玉公主突然冒出一句:「太子哥哥,我也要去!」
「玉兒,我們是去辦事,不是去玩。」司馬爵馬上拒絕。
「我沒有說去玩啊。我想看看您們怎樣處理,我也想跟著賢太傅學習啊!」
「這……」司馬爵猶豫不決。
「讓她去吧。」思雨淡淡地說。
「好吧,但還是要先稟告父皇一聲,最後再做決定。
「那現在就去!」暖玉不由分說地拉起他,還有思雨,一起朝外面衝去。
離開京城的喧鬧,迎來鄉村的寧靜。思雨慢慢悠悠地走在鄉間小道上,迎著暖和的秋陽,看著兩邊綠油油的一片,呼吸著田野的味道,整個人有說不出的舒服與愜意。
剛才,一踏進悠然鎮境內,思雨便被眼前這優美清新的景象吸引住,她叫司馬爵先去鎮內報到,說自己想在這裡走走。司馬爵千叮萬囑,終於答應她,但還是堅持留下一輛馬車與幾名侍衛在前面大路上等候。
「忘憂姐姐,你走快點呀,再這樣下去,太陽要下山了。」走在前頭的暖玉公主驀然回頭。昨天,經過大家的爭取,終於讓暖玉跟著一起來,這小孩子,第一次來到農村,興緻非常的高。
「既然是享受風景,當然要慢慢體會了。」美景相伴,思雨的心情越來越愉悅。
突然,思雨看到前方有個老婦人,弱小的肩膀上扛著一個木製東西,顛顛晃晃地在小徑道上走著,看起來非常的吃力。
思雨不禁加快腳步,從暖玉身邊經過,來到老婦人身旁,扶住她肩膀上的東西,柔聲說:「婆婆,我來幫你吧。」
老婦人停止腳步,抬頭看向她,感激地說:「姑娘,謝謝你!」說完把手中的耕犁小心地遞給思雨。
這時,暖玉公主也跑了上來,一起協助思雨拿著耕犁工具,在老婦人的帶領下,往回走。
看著走路有點古怪的老婦人,思雨略感納悶,「婆婆,您的腳是否受傷了,怎麼這樣走路?」
老婦人嘎然停止,回頭看著她,老臉充滿疑惑。
「忘憂姐姐,這位婆婆是裹腳。」暖玉低聲對她說。
什麼?思雨低呼出聲,據了解,纏足是唐末宋初的時候才開始的,想不到這個沒記載的朝代竟然也出現過這種玩意。
好不容易走上大馬路,思雨把耕犁放在地上,輕輕喘了一口氣,看了看老婦人,忍不住問了出來,「婆婆,請問……您是幾時開始纏足的?」
老婦人一臉平靜,答:「大概五歲那年開始吧。」
思雨深吸一口氣,「那……為什麼要纏足呢?」
「我娘說,想要嫁得好,就必須裹腳。所以,我們村裡的姐妹都是五六歲就開始裹腳了。」
「那應該……很痛吧。」
「恩,那是一個非常艱苦與難受的過程,有幾個姐妹,由於受不了那種痛,便偷偷自殺了。我也曾經想過放棄,但最後,都忍了下來。」老婦人眼神有點迷離,應該在回憶著過去。
思雨百感交集,「婆婆,那您應該嫁到一戶好人家吧,您丈夫呢?怎麼不來幫您一起干農活?」
老婦人微微一怔,布滿皺紋的臉滿是痛苦的神情,訥訥地說:「早在二十年前,他就拋棄了我,與另外一個女人,到城裡過生活了……連孩子也跟著走了。」
思雨又是震撼不已,心底馬上湧出一股同情與憐憫。在古代,作為一個女人,是否纏足,纏得如何,將會直接影響到她個人的終身大事。古代的女子根本沒有自己的將來與理想,她們唯一的心愿就是嫁個好婆家,為了實現這個心愿,不惜忍住極大痛苦,忍受那非人的折磨。
可是,眼前這位婆婆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到頭來卻依然無法得到她所謂的幸福,還落得孤苦伶仃,真是令人心酸與感嘆。
突然,思雨又想起自己,不說古代女人,自己何嘗不是這樣,為了他,她付出一切,但到頭來,得到的只是一次次的傷害,還有一次次的椎心之痛。
據說,古代纏足似乎還有另一個目的。由於腳小不便於行走,讓女人纏了足就可以防止「紅杏出牆」。
哼,無論古代,還是現代,男人都是這樣,只准自己風流,不準女人出去「招三惹四」。想起他對自己的囚禁與虐待,還有報復,思雨便又感到毛骨悚然,還有一絲絲憤恨。幸虧,如今一切都解脫了,不用再為了他而活。
「婆婆,過去的事就別介懷,其實女人,不一定要為男人而活,女人也應該朝著自己的夢想努力奮進,活出自己的精彩和瀟洒。」
老婦人呆若木雞,看著思雨,不知所措。很久,她對思雨她們微微一笑,「姑娘,我要先回去了。多謝姑娘的幫助!」說完,又繼續扛起耕犁,一步步地朝前小邁起來。
看著辛苦邁進的老婦人,暖玉於心不忍,「忘憂姐姐,婆婆好可憐,不如叫侍衛幫她把東西載回去吧。」
思雨搖了搖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那抹顛顛顫顫的小身軀,幽幽地說:「由她自己慢慢走吧。我們幫得了她這次,幫不了下一次,剩下的日子,還是需要她自己去走。即使那將會很艱難。」
暖玉也感慨良多,直到老婦人離得越來越遠,才調回目光,注視著思雨,納悶地問:「忘憂姐姐,女人真的可以靠自己,不用依賴男人嗎?可是,母后曾經教我,出嫁要從夫。」
思雨也緩緩收回眼光,對視著她,不答反問:「如果夫君對你不好,那你還要從他嗎?」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其實,一滿十六歲,我母后就請求父皇為我物色優秀的男子,但我都不喜歡,總覺得他們不能給我那種可以託付終身的感覺。」
「有時,給你那種感覺的男子將來並不一定就會是你的良人。」就像自己,曾經以為他會是自己這輩子的歸宿,但最後,才發覺,自己的感覺與想法是多麼的可笑與可悲。
「忘憂姐姐,你碰過心儀的男子嗎?」
思雨猶豫了一下,說:「沒有。」
「我也沒有。不過我母后說,在今年之內,我會遇見一個讓我動心的男子。但我不相信,因為,我覺得在月冀國,根本沒男子值得我喜歡。」暖玉俏臉滿是不以為然之色。
思雨淡然一笑,看看天色,說:「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走吧。」說完,大步踏出,朝馬車走去。暖玉也踩起小碎步追上去。
盛濯皇朝盛濯皇宮
濯拓激動、興奮地聽著來人的稟報。
「啟稟殿下,根據微臣等近日的調查,終得知月冀國那個消防隊方案是經由一名女子提議的,那女子名叫忘憂,是一個月前突然出現在司馬爵太子身邊,沒人知道她的來歷,但由於她的才華與能力,前幾日被封為賢太傅,專門負責教導與輔助司馬爵太子。」
一個月前?不就是那段時間嗎?濯拓越來越歡喜,可是她怎麼叫忘憂?難道是雨兒自己改了名字?肯定是了,她肯定是想忘記以前的痛苦,才改名的。想起自己的可惡罪行,濯拓俊顏不由得又黯淡下來。都是自己該死,都是自己害的,雨兒,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這時,若舞與濯碩走了進來,跪在地上的人馬上轉移方向,朝他們行禮。濯碩平淡地說了一句「平身」,接著看向濯拓:「拓兒,明天冊封典禮的事宜都準備好了嗎?」
「回父皇,一切準備妥當。」濯拓尊敬地回答,「對了,父皇,母后,明天冊封典禮一結束,我想離開盛都,去月冀國。」
「什麼?」若舞首先大叫出來,「拓兒,你怎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確定她就是思雨?」
濯碩也早已從若舞口中了解個大概狀況,對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為雖然感到有點氣憤,卻也沒說什麼,畢竟人一旦碰到愛情,就會變得不正常,自己當年何嘗沒有犯下錯誤?還差點失去她們母子。
故他反而平靜很多,而且還非常支持,「拓兒,真決定好的話就去吧,父皇支持你!」
「我決定好了,多謝父皇!」濯拓滿懷感激,接著看向若舞,「母后,請放心,我自有分寸。而且,我強烈感應到,她就是雨兒。」
「那好吧,一切小心!」除了默默祝福,若舞便也沒繼續說其他。
第二天,既是濯拓正式被冊封為盛濯皇朝的太子之日,也是他回到古代后第一次離開盛濯皇朝的日子。
原本,朝中大臣對濯碩帝冊立這個失蹤已久的嫡皇子不是很贊同,但最後想想,他們的皇上這些年來對盛濯皇朝做出的豐功偉績,把盛濯皇朝管理得越來越富強,因此,對他的決策便不再持有任何異議。
另外,某些官員由於女兒或者妹妹是濯拓的侍妾,濯拓成為太子,她們自然地也就晉陞為側妃或者側夫人,將來太子登基后就是後宮嬪妃,因此他們更是贊成濯碩帝這個決定。
至於那些皇子們,可能是因為同母兄弟,自小又被若舞教育得好,故對於濯拓成為太子、將來皇位的繼承人,他們是真誠的接受與衷心的祝賀。
而濯拓呢,對於被冊立為太子,他並沒極大歡喜。其實,當不當太子都無所謂,他總覺得,自己不會在古代久留,他現在的目的只想找回雨兒。但太子的身份,似乎可以賦予他更多的權力,對尋到雨兒的機會有極大幫助,所以,他便也欣然接受。
最後,在若舞與濯碩的千叮萬囑中,在眾多皇弟的祝福中,濯拓拜別他們,開始了去月冀國之旅,眾多皇弟以為他這次去月冀國是學習和了解他國情況,只有若舞與濯碩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