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兩天後的傍晚時分,濯拓跟著濯碩,風塵僕僕地回到乾清宮。他剛踏進大殿,若舞迅速迎向他,心急如焚地說:「拓兒,大事不妙了,思雨她……她已經回月冀國去了。」
「什麼?」濯拓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大聲嚷道,「母后,她幾時離開的?怎麼會突然離開?您為何不阻止她?」
「你們出發不久,她便帶著司馬太子來辭行。她說月冀國發生急事,需要趕回去。不過我總覺得不是那個原因。我原本想讓他們多留兩天,拖延到等你回來。但思雨意志堅定,任憑母后如何挽留與歸勸,她都堅持要走。母侯沒辦法,只好無奈送她離開。」
「她肯定是為了逃避我而離開的。」濯拓不禁後悔當時太過衝動而用了春藥。這兩天,他雖然人在崆峒寺,可整顆心卻在皇宮,他時刻想念著她,擔心她會不會又與司馬爵去逛街或者做其他事,想不到她不但與那小子一起,還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悄悄離開,難道是菩薩在懲罰自己的不夠專心,不夠虔誠嗎?
「拓兒……」若舞見他精神恍惚,便憂心地喚了他一下。
「母后,您為什麼就那樣放她走,為何不硬纏住她?」濯拓回過神,咆哮著。
「我已用盡所有辦法勸留她,可她還是執意而去。」看著兒子的失常與痛苦,若舞不禁痛恨起自己的無能。
「您一向不是最有辦法的嗎?您不是萬能的嗎?如此簡單的事也做不好,您還算什麼聰明絕頂、天下無敵的舞貴妃?」濯拓臨近瘋狂,口不擇言地亂叫亂吼。
「拓兒,休得無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母后?」一直插不上嘴的濯碩,見他如此失控,便再也忍不住,出聲叱喝他。
看著滿臉嚴肅與失望神情的父皇,還有滿臉傷心與悔恨的母后,濯拓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是何等的過分,於是愧疚地跪在若舞面前,「母后,對不起,孩兒剛才太衝動,冒犯了您,讓您傷心了。」
若舞拉他起來,心疼地說:「拓兒,母后明白你的心情,是母后沒用,不能留住思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難過。」
溫柔的話語,善解人意的安慰,讓悲痛欲絕的濯拓更加心酸,委屈地低聲痛哭出來,「母后,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給我一次機會,為什麼她變得如此狠心,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她,很溫順、很愛我。難道這是天意,難道我與她的緣分已經到了盡頭?可是,我不要失去她,沒有她,我的人生再也沒有意義,我寧願死去。」
看著猶如小孩子般無助的兒子,若舞心如刀割,伸手擁住他,跟著默默流淚。濯碩見狀,也神色哀痛,心疼地摟住他們,說:「舞兒乖,不要哭了,一定會有解決的方法的,上天不會這樣殘忍對待拓兒的。」
「思雨她人都走了,還能有什麼辦法?」若舞繼續流淚,「想不到她性格如此固執,想不到她真的一點舊情都不顧。」
忽然,濯拓從若舞懷中出來,站直身子,滿眼堅定地說:「父皇,母后,我打算去月冀國找她,我要當眾揭穿我與她的關係,即使失去性命,我也要帶她回來。」
「她在這裡的時候,你都留不住她,你怎能確定她還會跟你回來?」濯碩馬上恢復冷靜與理智。
濯拓一聽,俊顏又暗沉下來。是啊!自己曾經使過渾身解數,幾乎什麼都做過了,依然得不到她的原諒,萬一這次她還是不肯跟自己回來,該怎麼辦?一次次的拒絕與失敗,讓他身心疲倦與破碎,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長時間。
但很快地,他又抬起頭,堅定無比地說:「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即使要跪,要哀求,軟硬兼施,甚至威脅利誘,我都要讓她回心轉意。父皇,母后,我明天就出發,去月冀國。」
若舞與濯碩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最後,異口同聲地說:「拓兒,去吧,父皇(母后)支持你!」
「多謝父皇與母后,拓兒絕不會讓您們失望,無論吃多少苦,一定會把她帶回來。」
接著,三人臉上都閃亮起來,悲傷慢慢退去,只留自信與希望。
月冀國皇宮
太子殿。安靜的庭院里,思雨佇立在荷塘前,盯著平靜的湖面,滿面沉思。
自從離開盛都后,一路上,她都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想著他。猜想他知道自己離開后,會有什麼反映。現在,他應該祈福回來了吧,根據他的個性,得知自己偷偷離開,他肯定會發怒,除了發怒之外,他是否還有一絲不舍?
臨走前,舞貴妃說自己肯定會後悔。老實說,一離開聖都,她就後悔了。為何那麼衝動,為何不等他回來,在他面前說離開?心裡明明在意得很,卻假裝清高,思雨啊思雨,你到底怎麼了?
按日子推算,昨天應該是他與暖玉約好的洞房之夜,他是否繼續以性無能推搪下去呢?還是順理成章地與她結合?暖玉那麼溫順,可愛,善良,他肯定會喜歡的吧。想到這裡,思雨心底悄然湧上一絲妒忌,還有對自己的怨恨。幹嗎要逞強,幹嗎不給他一次機會?思雨啊思雨,你真是傻瓜、是笨蛋,如果他真的跟其他女人一起,是你自己活該!
其實,她心底已經原諒了他,對他曾經給的傷害已不再介懷。可是,面對他的懺悔,她應該相信嗎?她不在乎之前受過多少傷害,畢竟那些都已過去,但她好怕,怕他將來還會那樣,畢竟,本性難改。因為這個害怕與顧慮,她只好忽略心中的愛意,繼續做蝸牛。
她以為這樣會好過一些,可是,真實並非如此。這幾天,她再次嘗到思念的痛苦滋味。應該平靜的心,卻突然湧出不舍,悔恨與埋怨。如今,他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將來更是至高無上的人,自己的離開,或許會令他不高興,會令他傷心,但那也是短暫性的吧,畢竟,後宮那麼多女人,再加上一個溫柔可人的暖玉,他的不悅與傷心肯定會很快過去。估計,他再也不會來找自己了吧。
直到此時,她才發覺,心好痛,好痛。痛得無法呼吸,痛不欲生。
「忘憂!」耳畔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思雨抬起臉,見到司馬爵滿面擔憂地看著自己。
「忙完國事了?」她勉強地沖他一笑。
「恩。忘憂,你真的沒事?能否告訴我,你為何要匆匆離開盛濯皇宮?還有,一路上,你都悶悶不樂。我真的好擔心你。」原來,一切都是他估計錯誤,路上見她愁眉不展,以為是趕路疲憊所致,可是回到皇宮后,她還是怏怏不樂。
思雨愣了一下,訥訥地說:「我……我沒事。可能是氣候問題,請不要擔心。」
「可是……」
「不要說我了。」思雨馬上阻止他,徉裝輕快地說,「對了,皇上找你去,有什麼緊要事嗎?」
「父皇說,今後的早朝,我都可以參加,開始學著怎樣與大臣們交流與溝通。」司馬爵俊顏立刻湧上光亮,「忘憂,你知道嗎?父皇以前從不讓我接觸這些事情的,如今,他開始正視我,看重我了。」
「是嗎?恭喜你,司馬爵!」思雨真心替他感到高興與欣慰。
「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應該還是個無所事事的挂名太子吧。」突然,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認真地說:「忘憂,遇見你,是我的緣分,是上天賜給我的幸福,我希望這個幸福能永遠下去,好嗎?」
「我……」思雨趕緊避開他火熱的眼神,看向池面那些含苞欲放的荷花,轉開話題,「待放的荷花,令人期待與嚮往。司馬爵,這個荷塘是什麼時候有的呢?」
「忘憂!」司馬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追問著,「不要逃避了好嗎?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我的唐突可能會嚇到你,但我真的很想把心裡話說出來。忘憂,我喜歡你!自從第一眼在後山見到你,我心中的愛意就悄然產生了。直到後來,你的聰明與睿智,更讓我欽佩與愛慕。你偶爾發出的的淡淡哀愁,又讓我心疼與憐惜。二十五年的歲月里,我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你是第一個讓我萌發終生追隨意念的女孩。」
思雨被他的深情話語震驚住,獃獃地看著他,好久才說:「不是這樣的,司馬爵,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我……我是個很失敗的人,我……配不上你。」古人的觀念非常封建與古板,自己已非清白之身,況且還墮過胎,怎會配得上高貴的司馬爵。
「不,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不管你做過什麼,我都不介意,如果硬要那樣說,也是我配不上你!」
「我……」思雨定定注視著他,是這樣的嗎?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所有事情,他還會如此誓言旦旦嗎?突然,她不想再繼續爭辯與解釋下去,「司馬爵,請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司馬爵溫柔地點點頭,「對不起,是我太過心急。好,我不應該催你,你慢慢考慮,但請記住,我的心永遠屬於你。」
思雨不語,繼續看著前方,神色複雜。司馬爵也不再出聲,靜靜呆在她身邊。伴隨著一陣風,幾片深紅色的楓葉緩緩落下,輕滑過他們的頭頂,接著慢慢墜在地上。
榮華殿
靜謐的豪華大殿里,氣氛非常詭異,華妃白皙美麗的臉充滿氣憤與不甘,司馬馴則滿面陰沉與惱怒。
「母妃,我們真的要趕快行動了。再這樣下去,那小子都要登上皇位了。」
「是啊,那老色鬼皇帝,表面上什麼都答應我,想不到心底還是護著司馬爵那懦種,簡直氣死人。」
「父皇真是老糊塗,看來真的應該退位了。」司馬馴也恨恨地說,「我認為最可惡最該死的是忘憂那賤人,如果不是她,司馬爵哪有翻身的機會!」
「對,都是那來歷不明的賤女人害的,馴兒,擒賊先擒王,想打贏那懦種,首先要除去忘憂這個賤人。」
「恩。」司馬馴臉上閃過一絲算計,「她長得不錯,頭腦又好,我們可以先利誘,實在不行,就乾脆毀了她!」
「對!如果你能說服她,得到她,讓她真心協助你,將來對你治理月冀國也非常有用。」華妃點頭贊同,「況且她頗有姿色,智慧過人,也算能勉強母儀天下。馴兒,現在都看你的啦。」
「母妃請放心,憑我出馬,肯定能搞定她。」司馬馴俊容露出算計、奸笑,還有一絲淫穢與下流。
「忘憂!忘憂!」司馬爵一邊走近荷塘,一邊激動地大喊。可惜,回應他的只有一陣陣細微的樹葉沙響聲。
荷塘前面,擺放著一張椅子與一幅畫具,畫架上放著一張白紙,紙上的畫只做到一半。毛筆跌落在地上,硯里的墨水也被打翻了。
司馬爵納悶地環顧著四周,卻依然見不到她,不禁又跑回大廳,問其中一名宮女,「你說賢太傅在院子里做畫,可為何不見她人影?」宮女一聽,惶恐地走到大門口,朝荷塘那邊看去,也滿面詫異地說:「剛剛還見到賢太傅在那裡的,怎麼突然不見了?」
「剛剛是什麼時候?」司馬爵不禁提高聲音。
「大約一刻鐘之前。」這個太子殿下,一向都是和顏悅色的,想不到今天第一次發這麼大火,宮女不禁被嚇得雙腳發抖。
「那還不趕緊派人去找,把這裡所有的角落都給本太子尋一遍!」司馬爵心煩意亂地指使她,接著自己也尋找起來。
頓時,整個太子殿的人都出動,到處奔走巡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