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盛濯皇宮,太子殿寢房。
淺黃色的大床上,濯拓靜靜躺著,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眉頭一直深鎖不解。除了臉部,他全身上下都裹著紗布。橫七豎八的紗布下面,偶爾露出的一小塊肌膚,顯示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非常的虛弱。特別是手掌與腳板,包成厚厚一團,簡直可以媲美木乃伊。
若舞伏坐在床前,看著眼前毫無生氣的人,眼淚不斷地往外涌。早日,從書信中得知兒子受了重傷,卻萬萬想不到會傷得如此凄慘。看著太醫拆開原先的紗布,重新換藥與治療,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一個個傷口,她痛得彷彿腸子被一寸寸地割斷。老天爺,你到底要把拓兒懲罰到幾時?
「舞兒!」濯碩剛下早朝,便往這裡跑。他身後跟著李太醫。
「娘娘,太子夠時間服藥了。」李太醫神色哀痛,輕聲提醒她。
若舞轉過身,從他手中接過碗:「讓本宮來吧。」
濯碩阻止她說:「舞兒,還是讓李太醫喂吧,拓兒現在不能自己服藥,你不夠專業,很難讓他真正服用進去。」
若舞點點頭,起身讓李太醫坐下,安靜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地把葯湯送進濯拓嘴裡。
喂完葯后,李太醫再次檢查一下濯拓身上的傷口,翻看了他的眼睛,轉身對濯碩與若舞報告:「皇上,娘娘,殿下目前的狀況還算理想,估計不出幾天,便會醒來。」
若舞稍微放下心,繼續問:「那傷勢呢?李太醫,你老實告訴本宮,拓兒他的腳與手是否會……」
李太醫慎重考慮了一下,臉色轉為凝重,「回娘娘,殿下雖然身中數刀,但幸虧沒傷及脾肺,而且,這幾天的恢復情況也非常良好。可是,手腳部分,稍微嚴重。手腳筋骨有些損害,以目前的醫術,恐怕無法徹底治療,臣惶恐。」
若舞聽后,激動地急聲大嚷,「李太醫,什麼叫做惶恐?本宮不准你惶恐,本宮要拓兒完整無缺!」
濯碩一邊摟著她,一邊威嚴地吩咐李太醫:「李太醫,朕命你,由今天開始,放下其他事務,專心替太子的病而研製。倘若太子有任何殘缺,你……這個院判之位也該退下了!」
李太醫兢兢業業地承諾:「臣遵旨,臣一定不惜一切,找到治療的方法,絕不讓太子經受任何損缺。」
接下來,三人各懷心思,默默看著床上依舊沉睡的人。
思雨睜開雙眸,看到頭頂的藍色蚊帳,還有周圍熟悉的環境,內心不禁一陣歡喜。她終於擺脫司馬馴,終於回來了。
記憶里,自從那天喂她吃過兩隻饅頭后,司馬馴便再也沒給過任何東西她吃。當天下午,還把她帶離那裡,由於被蒙著眼,她不知道身處何處。足足兩天,滴水不進,顆粒不下肚,她饑渴交加,最後熬不住而暈睡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竟然看到拓出現在面前,而且他還渾身是血。
一想起當時的恐怖情景,她便感到一陣陣心疼與傷痛。她好恨自己,體力為何如此虛弱,她應該支撐住,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知。不行,她要去找拓,她要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正當她準備起身下床時,房門被推開,司馬爵走了進來,滿面驚喜:「忘憂,你醒了?有沒感覺到身體不適?」
「我沒事。對了,我是怎麼回來的。」
「呃,大皇兄真是可惡,竟然把你掠走,還不給東西你吃,幸虧我早一步到達,否則……」
「真是你從他手中把我救出來的嗎?」思雨急忙打斷他。
司馬爵愣了一下,接著點了點頭。
思雨嬌容馬上閃過一絲失望,原來,拓並沒有找過她,一切只是她的幻覺而已。
「忘憂,你……沒事吧?不如宣太醫來給你檢查一下?」見她神思恍惚,司馬爵以為她身體不舒服。
「不用了,謝謝!」思雨徑直躺回床上,沉悶地說:「我有點累了,想睡一會。」說完,緩緩閉上眼睛。
司馬爵對她突然變得悶悶不樂而大惑不解,憂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繼而哀嘆一聲,走了出去。
思雨站在荷池前,對著競爭盛放的滿池荷花發獃。聽司馬爵說,司馬馴在宮外的大屋莫名起火,連他也跟著被燒死。惡人果然有惡報!這兩天,她跟司馬爵告假,靜靜地呆在自己的房裡。她還是無法相信那是幻覺,對於拓抱著自己那一幕,她印象深刻,記憶猶新。
一方面,為拓並沒受傷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卻又為那幕幻覺感到惆悵與失望。最令她傷心的是,自己離開盛濯皇朝已經十天了,拓卻沒來找過她,難道他就此放棄了嗎?
「壞蛋,沒耐性的混蛋!」她扁起小嘴,低聲抱怨著,手中的帕子由於她的大力揉搓而早已變得像鹹菜一樣。突然,她腦中又閃現出濯拓左擁右抱、與那些妃子嘻哈耍弄的情景,不禁又罵了一句:「色狼,恨死你了。」
「忘憂!」溫和的聲音由遠而近,一身太子服的司馬爵走到她身邊。
思雨轉頭,沖他微微一笑。
「忘憂,為何拒絕父皇的賜婚?你知道嗎?這是父皇第一次替人賜婚。」司馬爵定定看著她。
「對不起,我暫時不想談感情,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況。」
「是嗎?你是不想談感情呢,還是你心中有著別人?思――雨!」他遲疑地喚出這個名字。
「你……」思雨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很奇怪我為何知道吧?」司馬爵苦笑一聲,「其實,我還知道,你與濯太子曾經是情人。」
「司馬爵――」
「在盛濯皇宮的時候,我就發覺你與濯太子之間有點古怪,後來,濯太子找過我,說你是他的女人,警告我不要對你存有非分之想。」
「他幾時找過你?」難道他來過?思雨臉上驀然閃起光亮。
「在盛濯皇宮的時候。」
思雨一聽,嬌容又黯淡了下來,沉思了一下,訥訥地說:「你說得沒錯,我與他確實有關係,可是,一切都變了,將來恐怕再也沒有交集了。」她在說給他聽,更在說給自己聽。
「忘憂,不管你曾經發生過什麼事,請忘記思雨,繼續做忘憂,好嗎?」司馬爵急忙抓起她的手。
思雨抬眼對著他,認真地說:「司馬爵,我並非你想象中那麼好,我與他之間的關係,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我……我已非清白之身,而且,我還流過胎。在你們古人眼中,我是個殘花敗柳。」
司馬爵被震驚得目瞪口呆,久久無法釋然。思雨見狀,非但沒有傷心,反而感到一股輕鬆。
「我不介意!」司馬爵回過神,一本正經,「你的過去,我不能參與,因此我沒資格說什麼。我要的是你的將來。以前的事就讓它隨風而去,我們一起正視將來,好嗎?」
「我……」想不到他會這樣,想不到他會如此寬宏大量,恢復的速度還這麼快,思雨難以置信,但她還是想拒絕他,「可是,我也不能保證將來會真心對你!」
「不用保證,你只要努力嘗試就足夠了,好嗎?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司馬爵嚴肅地看著她,滿眼期盼。
思雨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忘憂,不要再想他了,他擁有那麼多侍妾,而且,他還有暖玉。你忘了嗎?暖玉是那麼喜歡他,那麼深愛著他!」
思雨心頭一震,是啊,他已不再是現代的濯拓了。在古代,沒有一夫一妻制,只要他喜歡,一百個老婆都可以。還有暖玉,那個俏皮可愛的女孩,那個讓人心疼、不忍心傷害的女孩。
司馬爵緊緊握住她雙手,凝視著她,「忘記他,好嗎?我保證,將來會一心一意對你,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個女人,即使我登上皇位,你也是唯一的皇后。」
「我……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忘憂,你上次也說考慮,但我真心希望你不是敷衍我。」司馬爵這次似乎誓不罷休,「我真的很喜歡你,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思雨心神恍惚地看著他。聽說,他千辛萬苦才從司馬馴手中救回自己,而且,為了自己,他不惜與皇帝頂嘴,太子之位還差點被廢掉。如此優秀溫柔的男人,如此深愛著自己的男人,她……是否應該放下過去,真心接納他呢?
一來到古代,就被他揀到,這是不是天意,難道他才是自己的最終歸宿?其實,只要稍微理智的人,都會選擇答應他。眼前的他,似乎更值得自己去愛。
「忘憂――――」見她有點動搖,司馬爵趁勢追擊。
思雨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下,接著睜開眼,朝他點頭:「好,我答應你!司馬爵,謝謝你的厚愛,我不敢保證將來是否會愛你如斯,但我答應你,我會努力!」
司馬爵立刻摟她入懷,「夠了,有你這句話,什麼都值得!」
不同於他的激動與興奮,他懷中的思雨,此時內心正充滿迷茫,麻亂。
盛濯皇宮太子殿
足足七天,濯拓終於醒來。他的清醒,給原本一片死寂的皇宮帶來些許歡愉。
濯拓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激動流涕的母后,滿面欣慰的父皇,滿懷歡喜的皇弟們,即使個個都面帶喜色,但他們底下的憔悴卻不容忽視。故此,濯拓內疚地說出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對不起!」
若舞坐到他面前,撫摸著他的臉,哭聲叫著:「拓兒!我的拓兒!」
這時,李太醫也從隔壁房間走了過來,他對濯拓進行一番診察后,稍微欣喜地說:「啟稟皇上,啟稟娘娘,殿下身體基本上已沒什麼大礙,傷口恢復都在意料之中,現在可以專門針對手腳醫治了。」
「好,你繼續專研,朕到時要看到一個與以前一模一樣的拓兒!」
「母后,雨兒呢?」一檢查完,濯拓便說出他的第二句話。
若舞鄂然,轉頭看了一下濯碩,再回答:「她在月冀國,司馬爵帶她回皇宮了。」
「為什麼?我拼了命才把她救出,為何她不跟我回來?」濯拓非常激動,「肯定是領事館那些狗奴才辦事不力,我要狠狠處罰他們。」若舞喝住他,「拓兒,不關他們的事。是司馬爵搶行帶走思雨的。在他的地盤,領事館的人有心無力啊。」
「又是他,那個可惡的傢伙,愚蠢的豬頭。」他勃然大怒,準備起身。
濯碩與若舞皆攔住他,「拓兒,你的腳傷勢嚴重,絕對不能移動。關於思雨,我們再想辦法,目前,最主要是先把你的腳治好!」
「不!不能再讓雨兒與司馬爵那傢伙一起,他一直窺視著雨兒,萬一雨兒心軟,接受他的攻勢怎麼辦?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拓兒,思雨愛的是你,不會答應他的,否則,她也不會等到現在!」看著激動憤怒、痛苦萬分的兒子,若舞心疼不已,心中不知不覺地對思雨萌發一股怨恨。
「殿下,請聽娘娘的話,您現在需要休養與治療,況且,情緒也不能太過於激動。」李太醫也斗膽插了一句。
最後,在眾人的紛紛勸解與安慰下,濯拓才慢慢安靜下來,沉著臉,不知所思。
經過十天的休養,除了手腳依然不法動彈之外,濯拓身上其他的傷口皆差不多復原。知道他醒來后,那些側妃紛紛爭著來看他,最後,在若舞的安排下,允許她們每天一人,輪流來呆半個時辰。今天,輪到暖玉。
暖玉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憔悴的男人,這個還沒來得及與自己行夫妻之禮就差點死去的愛人,「殿下,今天好些了嗎?」
濯拓面有所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接著,他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問:「暖玉,你最近有無與司馬太子通信?」
暖玉搖了搖頭:「沒有。但我收過母后捎來的信,說他即將與賢太傅成婚。」暖玉俏臉帶點沉悶,她想不明白,這麼大的事情,皇兄竟然不跟自己說,反而是從母后信中才得知。有了忘憂姐姐之後,難道皇兄便再也不記得她這個妹妹了嗎?
濯拓立刻坐起身來,問她:「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母后告訴我,皇兄與賢太傅五天後將舉行婚禮。」見他滿臉驚駭的表情,暖玉深感納悶:「殿下,您怎麼了?」
濯拓不理她,他只知道,雨兒要嫁人了,他要去阻止她!他想下床,但腳不受力,他整個人撲倒在地!
這時,若舞正好進來,她匆忙跑到濯拓面前,「拓兒,你怎麼了?為何突然下地。」接著轉身責備暖玉:「暖玉公主,你怎麼不好好看著太子?」
暖玉還沒來得及回答,濯拓便大聲叫嚷:「母后,雨兒她要嫁給司馬爵,我要去阻止她,她不能嫁給別人。」
若舞一聽,臉色大變。其實,她前天就已從領事館那邊收到消息,以免驚動拓兒,她便封鎖這個消息,想不到最終還是讓他知道了。
忽略腳下傳來的疼痛,濯拓又掙扎著起來,他剛邁出一步,便又跪倒在地。
若舞馬上回過神來,緊緊拽住他,哭喊著:「拓兒,不要,你的腳還不能著地,快回到床上去。」當她看到他腳上慢慢滲出的鮮血時,更加柔腸寸斷,「來人,快來人。」
幾名太監沖了進來,這時,濯碩也剛好跑了進來,看到失常、發狂的兒子,他驚問:「到底怎麼一回事?」
見到救星,若舞急聲大叫:「碩,拓兒他都知道了,他想去找思雨,趕緊攔住他。」
濯碩聽后,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在濯拓背後一砍,他馬上變得安靜下來,昏睡過去。
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濯拓抬回床上,李太醫又重新處理一下他的傷口,替他止了血。
看著大床上沉睡的的兒子,若舞靠在濯碩懷裡,低聲啜泣起來。濯碩也滿臉沉重,一邊安慰著若舞一邊思索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