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今早,思雨醒來,正準備起身下床時,突然看到枕頭邊有封信,納悶了一下,她拿起它,打開一看,臉色大變。
「思雨,同為女人,我理解你的想法與做法;但身為母親,你卻令我感到異常痛恨。如非由於你的固執與堅持,拓兒也不會變成這樣。為了救你,他拼了半條人命。從小,我都不捨得打他一巴掌,但如今,為了你,他卻被傷得不成人形。或許,他曾經對你造成極大的傷害,但現在,什麼罪都應該抵消了。
我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你嫁給司馬爵,但你答應嫁他之前,是否應該考慮一下拓兒,為了你,他在這裡半死不活,而你卻歡喜地張羅著嫁人。這是何等的諷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個道理我明白。蛇是非常可怕,但因為怕它而放棄心中意念,值得嗎?
我們都勸拓兒放棄你。可他就是不肯。知道你要結婚,他悲痛欲絕,硬是拖著殘破的身體,打算出發去找你。不得已,我們選擇打暈他,我們寧願他像個睡死人,也不願意看到他還沒抵達月冀國就死於路途中。
老實說,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但為了我的兒子,我只好寫了這封信,希望你不似我們想象中那麼殘忍,希望你還念在與拓兒以往的情緣上,慎重考慮清楚。萬一,你最後還是選擇放棄拓兒,我也無話可說。但我不會放棄他,即使賠上我這條老命,也會伴他度過這個難關,保護他不再受到傷害。
——歐陽若舞上」
看著上面娟秀的字體,句句真情,句句感動人心。天啊,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與司馬爵說的不一樣?難道當時所見並非幻覺,而是真實,自己真是被拓救出來的?那麼,由此看來,拓傷得非常非常之嚴重了。
她反覆看著手中的信,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往下墜落。都怪自己一時心軟,太過意氣用事,因為賭氣而答應司馬爵的求婚。想到拓傷心痛苦的樣子,她便自責不已。她決定,再也不會逃避,再也不會忽略內心情感了。她要去找他,對他說,其實自己心裡一直有他,除了他,她從沒愛過別人,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她都只愛他一個。她迅速跑到柜子前,匆匆收拾幾件衣服,留下簡單短促的一個紙條,背著小行李,準備出發。她剛打開房門,便見司馬爵出現在門口。
「忘憂,你……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去哪裡?」司馬爵見狀,驚慌地問。
思雨注視了他一會,說:「司馬爵,對不起,我們婚禮取消,我要去盛濯皇朝,我以後不會再回來。」
司馬爵一聽,立刻伸手擱在門樑上,阻止她,「忘憂,你可否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以後都不回來?再過兩天,就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你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月冀國。」
「你自己做過什麼,你最清楚。司馬爵,我沒時間跟你耗,請讓開!」一想起他竟然耍卑鄙手段,思雨便感到非常氣憤。
「不!你不說清楚,我絕不讓你離開這裡。」司馬爵也倔強起來。
思雨恨恨地看著他,說:「司馬爵,我真心輔助你,想不到你會是個卑鄙小人。其實,把我從司馬馴手中救回來的並不是你,而是濯拓,是吧?」
「你……你怎麼知道?」司馬爵頓時感到一陣心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司馬爵凝視著她,好一會,終於承認:「對,是他救你出來,是他用命換了你的命。」
「你……司馬爵,我讓你害慘了。你為何不早點跟我說?為何要欺騙我。」拓身體受到重傷,知道自己要嫁人後心裡又受到更大傷害,天啊,兩層傷痛,他怎麼抵擋得住。
這是司馬爵第一次看到她發火,他心底不由得顫了一下,訥訥地說:「其實,我聽濯太子說過,你是他深愛的女人。我妒忌他,如果讓你知道真相,你肯定會原諒他。我不能讓你離開,更不能沒有你,所以……」
「所以你就編造謊言欺騙我?還利用這件事讓我內疚,然後答應你的求婚?」想到自己竟然像個傻瓜似的讓他耍,還因為感激而心軟答應他的求婚,思雨又羞又惱。
司馬爵心虛地低下頭,默不作聲。
思雨瞪視了他一下,接著大力推開他橫跨的手,沖了出去。
司馬爵見狀,趕緊追上去,抱住她,「忘憂,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但請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思雨一邊掙扎,一邊怒喝:「放手,司馬爵,你快放手!」
可惜,她一個嬌弱女子哪是他的對手,司馬爵緊緊抱著她,半拖半拽地又回到她的房間,關上門!
「司馬爵,你可惡,快放開我,我要去找拓。」
「你休想,你只能是我的人。」司馬爵一邊躲閃著她的捶打,一邊抓住她雙手,扳到後面,讓她動彈不得。接著抓起床上的被單,綁住她。
思雨恨恨地瞪著他,大聲破罵,「司馬爵,我真是瞎了眼,才認識你、幫助你!以為你是個謙謙君子,想不到卻是人皮獸心的卑鄙小人。」
「忘憂!」聽到她這樣說自己,司馬爵痛苦非凡。
思雨冷冷地看了他一下,不再作聲,坐在床上發著呆。
司馬爵嘆息一聲,「忘憂,不管你願意與否,我們的婚禮會照樣進行。這兩天,就委屈你了。」說完,無奈離開。
接下來的兩天,司馬爵把思雨軟禁在房裡,他派人緊緊守在門窗外面,讓她插翅難飛。按鍾按點,派人送飯菜過來。剛開始,思雨拒絕進食,但一想起上次就是由於飢餓昏迷才導致失知真相,便又乖乖地把那些飯菜吃進去。
每天,她都度日如年,心急想知道濯拓怎樣了,她一閉上眼睛就發噩夢,夢到濯拓為了趕來阻止婚禮而半途疲勞身亡,夢到濯拓滿身是血,哀怨地怒喝著自己為何如此狠心,為何把他捨棄。身心疲憊,使她瞬時憔悴下來,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司馬爵來過幾次,但最後都在思雨的冷眼相對下悻悻離開。第三天早上,他又出現,手中帶著一件鮮紅色華服。他來到床前,柔聲說:「忘憂,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我把禮服帶來了,看,好漂亮,好華貴!」
一聽到這個聲音,一看到這張面容,思雨便忍不住又破口大罵:「司馬爵,你死了這條心吧。想結婚?自己一個人結個夠吧。我沈思雨嫁豬嫁狗,都不會嫁給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卑鄙小人。」
司馬爵俊顏閃過一絲傷痛,「忘憂,你怎麼變成這樣,記得,以前的你,雖然寡言與冷漠,卻也賢良淑德。」
「哼,你不也變了嗎?以前的你,雖然有些膽小與缺乏自信,但很溫柔,很正直。可是,如今的你,豬狗不如!」
司馬爵又是一愣,接著深情地看著她,「為了你,為了愛,我寧願豬狗不如!」
「有愛就偉大嗎?為何你愛得這麼自私?你愛別人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會給別人帶來困擾?把痛苦建立在別人身上,你真感到幸福、快樂嗎?……司馬爵。」她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
「我……」
「其實,你一點也不快樂,看到我痛苦,你更加難受,是不是?那不如放開我,讓我尋找我的幸福。愛,不一定要佔有,而是祝福。請成全我,好嗎?」思雨期盼地看著他,面容真切。司馬爵心煩意亂,張口結舌。
「其實,我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但我選擇忽視與逃避,因為我知道,除了濯拓,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所以,即使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動心,我反而會感到厭煩與困擾。司馬爵,你在皇宮後山揀到我,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緣分,請好好珍惜這段緣,讓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讓我的後悔感慢慢消除。」
見他依然不作聲,思雨繼續感嘆:「你是我來這裡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我幫助你,是因為我當你是朋友,不希望你活得不快樂。終於,你成功了,看到你自信滿懷,看到你得到器重,我由衷地替你高興,替你歡喜。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繼續陪你下去,但是,我再也不能忽視我的心,我不能再如此折磨彼此。特別是現在,我更加不能捨棄他。每當想起他的慘況,我都悔恨、自責得幾乎要發瘋。」
司馬爵悲傷地望著她,看著她憔悴蒼白的小臉,看著她迷離無神的眼眸,看著她難過心急的表情,腦里又閃現出她一路以來真心真意協助自己的情景。終於,他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低聲說出:「你走吧!」
思雨一聽,從痛苦中回過神來,難以相信地看著他。
「在我改變主意之前,快走吧!」
思雨心頭一顫,抓起床角的行李,像箭般飛奔出去。一路上,她不停奔走,不理會那些太監宮女們的奇異眼神,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儘快逃出皇宮,儘快抵達濯拓身邊。
由於她的身份,一路上暢通無阻,她終於走出皇宮大門。看著眼前高聳的宮牆,看著這個出入不知多少次的紅色大宮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沒機會了,思雨內心湧上一股惆悵。做了一個深呼吸,她轉過身,準備繼續朝前邁進。
「忘憂!」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
思雨內心一震,難道他反悔了?她應該不理他,快速逃跑。但,她還是緩緩轉回頭。
司馬爵已經來到她身邊,「此去路途遙遠,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還是坐皇宮的馬車去吧。」說完,吩咐身後的車夫上前。
思雨喉嚨一陣哽咽,定定看著他,好久才說:「謝謝你,司馬爵……保重!」說完,轉身走向馬車。
司馬爵驀然拉住她的手,沉痛地叫著她,「忘憂,我好捨不得你,忘憂——」
思雨怔了一下,強力忽略他語氣中的不舍與哀痛,硬下心,繼續朝前走。
白皙的小手,被結實黝黑的大手緊緊拉著,最後,兩隻手逐漸分開。馬車緩慢地賓士起來。思雨坐在車上,眼裡蓄著淚水,目不轉睛地看著後面不停奔跑追過來的司馬爵。直到那抹白色身影越來越小,呼喊聲越來越模糊,她才轉回頭,靠在馬車上,低聲啜泣出來。
盛濯皇宮太子殿。
看著大床上呼吸平穩、沉睡不醒的兒子,若舞剛剛停止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為了阻止他,為了不讓他情緒激動,她只好吩咐太醫開了渴睡葯,因此,他又足足沉睡了七天。
思雨應該收到自己的信了吧,可是為何沒動靜?難道信沒有到達她手中?又或者是她真狠心到不管拓兒死活?
忽然,房門被推開,一個護衛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恭敬地對若舞行了一個禮,「娘娘!」
若舞抹乾眼淚,看著他,問:「張護衛,你確定信已經送到思雨姑娘手中?」
「回娘娘,屬下確定。屬下把信放在思雨姑娘的床頭,還見到她已經打開來看,屬下本來還想進去哀求她回來看殿下的,但突然出現幾名太監,屬下只好離開。」
若舞點了點頭,內心更加痛苦,既然思雨已經看過信,那就是她還不肯原諒拓兒了。哎,怎麼辦?不可能永遠讓拓兒像個植物人一樣沉睡吧?
「娘娘,屬下還有事情稟報,兩天前的婚禮並沒有舉行,而且,司馬太子還向外宣布,賢太傅病發暴斃!」
「此話當真?」若舞激動地站起來。
「領事館報過來的,千真萬確!」
若舞眼中閃出一絲希望,會不會是思雨臨時改變主意,拒絕了婚禮,司馬爵無奈,只好對外宣稱她病斃?那思雨呢,是否正在趕來的途中?正當若舞歡喜猜測的時候,房門又次被推開,三皇子濯峻走了進來,「母后,您快來看看,這是誰!」
若舞透他望過去,驚喜交加!是她,她終於來了!
思雨先是向她欠一欠身,接著衝到床前,看著躺在上面、了無生氣的人,淚如潮湧,伸出小手,心疼地撫摸著他憔悴蒼白的面容。
沉睡中的濯拓,夢到自己被思雨丟棄在一間廢墟之中,任憑他如何叫喊,她都沒有回頭。他心急地想追趕過去,奈何雙腳動彈不了。他絕望地看著那抹慢慢遠離的身影,大聲吼叫、咆哮。忽然,臉上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彷彿雨點拍打過來,他不禁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這張日思夜想的嬌容,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