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狌狌禍事1
「狌狌知人名,其為獸如豕而人面。知往而不曉來,善奔越好飲酒。」
羅修提醒遠在香港的卿酒。
卿酒回復:「這是華年的通鑒上逃出來的?」
「嗯,差不多有十年之久,這次你暗中保護聶兒,順手把他擒回來。」
「知道了。」
那天成祖欣結婚典禮上,卿酒感覺到異常的氣息圍繞在劉聶兒身邊,湊近了,那不同尋常的氣息卻又消失不見,沒想到竟是狌狌的生息。
他逃出百怪通鑒也有些時日,但近日一反尋常,主動暴露蹤跡,必定有蹊蹺。
卿酒近幾天遍尋他,連他的影子都不曾見到,道行高深的靈族果然是難以探尋。
華年合上他的百怪通鑒,心裡隱隱不安,「家主,卿酒貪玩,難以把狌狌追回來,我親自去香港調查,說不定可以把他重新封回通鑒。」
推開許久沒有打開的窗子,羅修放進一股新鮮的山野清風,低頭瞧見了窗子下的釘子已經銹死,他拿過修理工具,一錘一釘靜靜修理。
放下扳手,他說,「華年,你去跟露娘借一個人。」
「誰?」
「岸耶里的不念。」
華年疑惑,「找她做什麼?」
門外修剪花草的扶旋無奈地說:「她是犀牛一族的翁主。」
華年還是不明白,但是還是乖乖出門去岸耶尋她,羅修笑著叫住他,「學習不過關,我就不該給你及格,狌狌西北有犀牛一族,其狀如牛而黑。」
華年一拍腦袋,「哦——明白了,犀牛一族和他是鄰居,多少知道一點內情。」
「只會多,不會少,因為狌狌還曾經向他們求過親,求娶的好像正是不念。」扶旋補充。
華年這一下都明白了,急忙出門找人。
羅修看著扶旋,滿意地說:「不錯,你現在也能看破我的心思了。」
扶旋搖頭,「不是。」
聶兒的傷口逐漸癒合,但是眉角還是留下了一塊小小的疤痕,當然,不細看是看不出的。
現在她已經有了調查思路。那天攻擊他們的人不是幾個,而是幾十個,這麼大規模的刺殺一定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他們很可能都是西班牙人,一個強大的外國刺殺組織,能掩蓋他們身份的可能是某個外資企業,本來聶兒還猜測他們可能是假造身份來香港短期旅行的旅行團,但是她很快否定這個想法,香港的出入境安全檢查還是有一定的辨別能力的,這麼多殺手不是短期逗留,他們有準備,有退路,而且熟悉地形,這麼多天過去了,安全部門還是沒有追查到他們,說明他們掩蓋身份的方式很高超,他們混跡人群卻又不被懷疑。
聶兒敲開成宗木的門,忽然想起他昨天已經跟著父母回了加拿大,她放下敲門的手,心下有些孤獨。
「聶兒。」
門被打開,成宗木叫住她「敲了門怎麼不進?」
聶兒咦了一聲,「你不是跟著他們回加拿大了嗎?」
成宗木拉她進來,「我是大人,又不是孩子,我不走,難不成他們還能逼我走?」
聶兒坐下,「你還是不要留下為好,我感覺很不好,這裡到處都是危險。」
「你知道危險,你還不跟著我走。」
「我說了,我不可能跟你回加拿大。」
成宗木鬆口,「不回加拿大也行,我們回江南也行。」
「成宗木!」
他趕緊換了話題,「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其實我也沒什麼事情。」
「要是你能解決你就不會來找我了,說吧。」
劉聶兒告訴他,「我想要香港全部的外資企業或者中外合資企業的資料,尤其是西班牙的企業。」
成宗木沒有立刻答應,「你要這個做什麼?」
「成家在生意場上這麼多年,應該有很多這些企業的資料。」
「我問你要這些做什麼?」
「總之,我急用。」
「你不告訴我,我不會幫你找。」
「那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成宗木問不出來,拉住她,「成家的資料有少部分在三房單雅這裡,但是大部分在二房黃亭宜那裡。」
「那單雅的資料放在哪裡?」
成宗木食指朝上,「樓上的資料室。」
「誰都可以進去嗎?」
「用不著進去,用成家內網就可以查看。」
「那你快幫我查查。」
「可以,我需要密碼,內網的密碼每隔三天就會更換一次。」
「那怎麼辦?」
「我來想辦法,但是我要是查到了,你得告訴我你要這些資料幹什麼。」
「不行。」
「我的傻妹妹,談判需要兩方都讓步,你不能這麼欺負我。」
「你不知道的話,對你不是一件壞事。」
最後的最後,成宗木也沒有從她嘴裡敲出一個字。
很快,成宗木就把這些企業的有關消息拷了一份給聶兒,聶兒坐在床邊,仔細對比這幾年的西班牙的初創企業和成熟企業在香港的資料。從下午三點中到晚上十點,整整七個小時,她找到三家符合猜想的公司。
這三家分別是「尤力諾」「蒲谷巴可」「丹提尼斯」,這三家企業是眾多西班牙上市企業中規模最大的,而且雇傭登記在冊的西班牙人最多。時間上,他們分別於1997,1998,1999,三年建立。
但是,要從他們中找出目標,還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成宗木敲響她的門,進來后看見滿地的資料和趴在床上的劉聶兒。
聶兒回頭看見他,疲憊地說:「你怎麼來了?」
「我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他也不多說,掀開地上那雜亂的紙張,重點用紅筆勾上的三個名稱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三家公司都是一家公司。」
聶兒大驚,重複查看資料,「可是這上面沒說他們都是一家公司,也沒有說他們是分公司。」
成宗木解釋,「他們剛來香港做生意,擔心會被我們這些本地企業欺負,所以聯合成一個總公司,後來幾年以後他們立住腳,加上一些意外,又各自分開了。」
「原來是這樣。」
「其實要不是之前宗洋和宗潮出事,我也不知道這件事。」
「怎麼回事?」
「三家公司,有一家曾經和成家爭船舶生意,後來發生矛盾,宗洋和宗潮還受傷了。」
「成家怎麼解決這件事的?」
「生意人總是利益為先,阿爺想辦法離間了三家公司,之後他們的力量被大大削弱。」
「啊,對了,三家公司沒分開之前叫什麼?」
「好像叫伽西亞,我們那天去購物的那個商場就是他們的。」
「哪個?」
「Garcia.」
聶兒的心跳得極快,「你說叫什麼?」
「Garcia.」
聶兒腦中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越發不明白。
「怎麼會是這樣?他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他斗?為什麼會這樣?成家為什麼要用我引出他們?」
成宗木捧著下巴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反正我不知道你在苦惱什麼,但是你要是想知道答案,最好把你追查的事情告訴我。」
「明天我們去Garcia。」
「行,明天早上九點我開車帶你去。」
成宗木離開她的房間,屋裡立刻安靜下來,聶兒跪在羊絨地毯上,一張一張收拾地上的文件。
她心裡聯合所有信息,在假設這個伽西亞就是派人刺殺她的伽西亞的基礎上,得出了這麼幾個結論。第一,成家知道伽西亞的存在,而且多年和伽西亞明爭暗鬥,不光是生意上的,還有很多私底下見不得光的手段。第二,伽西亞和她父母有著扯不開的關係,她似乎在報復成家。第三,伽西亞不在香港,她很聰明,知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留在香港躲不開成家的攻擊。那些人沒有當場殺她,想把她帶走,他們要把她帶去伽西亞那裡,伽西亞要見她,或者說她要親手殺了她,而不是假借殺手殺她。伽西亞一定很恨她。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外國人的名字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這是成宗木所說的那個故事裡的人——季諾德。
她想了片刻,在電腦上搜索伽西亞家族,終於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季諾德是伽西亞的兒子,但是他於1996年去世,在一場恐怖襲擊中喪生。
此刻,她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想。季諾德不是死於恐怖襲擊而是死於成家人之手,很可能就是死於她父親成駿之手。成宗木說的如果是真的,那所有事情都明朗了。她父親成駿和她母親劉勿欣認識在前,季諾德橫刀奪愛,將她從成駿那裡搶過來,成駿因此和季諾德結仇,兩人廝殺同歸於盡,從這以後,成家和伽西亞家族就結下樑子,伽西亞開拓香港市場,時時同成家爭鬥。
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成家這麼厭惡她母親劉勿欣,因為這些事的起因都是她,而且也能解釋伽西亞為什麼出手要把她掠走。
她的滑鼠往下拖動,自動忽略了周圍的時事新聞,只顧得看伽西亞家族的事迹。
一條新聞「中國留學生在西班牙被刺身亡」悄悄從她手邊溜走。
她看完伽西亞家族的成員,甚至還看了他們家族的傳說。
聶兒合上電腦,感嘆原來這是一個由於三角戀引起的家族悲劇。
劉勿欣——成駿——季諾德
聶兒把他們三個人的名字寫在紙上,過了一會兒又悄悄劃去。
天一亮,聶兒就醒了,她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幾乎徹夜未眠。
如果說父親是因為早亡而不曾陪伴她,那麼母親究竟是因為什麼才從來不見她一面?難道是害怕成家的追殺?
成宗木沒有先帶聶兒去Garcia,而是去了一個早餐店。
他用流利的粵語點餐,中途還詢問聶兒想要點什麼,聶兒:「都可以,我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芝麻蝦多士、鴛鴦燒麥、牛角酥……」
聶兒看他點了這麼多,「我們吃不完這麼多東西,浪費了多不好啊。」
「那這個和這個不要了。」成宗木指著鮮竹卷和糯米包說。
沒過一會兒,兩個人都陷入香噴噴的燒麥之中,成宗木說道:「我都好久沒有來這裡吃東西了。」
「也是,平時你都是在內地上學。」
「過節或者放假我會回來,有時候成家有聚餐。」
「我還挺好奇的,為什麼你要去江南上學,而不是在香港或者跟著你媽媽去加拿大讀書。」
「你猜。」
「這我哪裡猜得出。」
「父親擔心成家找到你,又怕你在內地出事,所以讓我去江南讀書,陪你讀中學。」
「成伯伯為什麼對我這麼關心?」
「可能是因為你父親生前說過,希望你能好好長大。」
聶兒點點頭。
伽西亞商場一共四層,第一層大部分是彩妝護膚品,第二層是服飾等,第三層是一些首飾珠寶,頂層是各種遊樂設施和特色小吃。
成宗木帶著聶兒逛了一圈,也沒有看出聶兒究竟要找什麼。
最後,聶兒可能是逛累了,她放下背包說:「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怎麼樣?」
「嗯,我看最近上映的電影挺有意思的,要不一會兒看個電影再回去?」
「好。」
一個藍色眼睛的服務生走過來,手上拿著電子菜單,「請問兩位點些什麼?」
「我要一杯卡布奇諾,聶兒你呢?」
「這裡有茶嗎?」
「有的,請看。」
服務生把電子屏遞給聶兒,讓她自己選,聶兒看了他一眼,沉默著隨意選了一種。
服務生恭敬地請他們稍等片刻,拿著電子菜單離去,眼睛不曾在聶兒和成宗木身上停留。
聶兒說:「我要先去一下衛生間。」
「嗯。」
聶兒推開衛生間的獨門,匆忙打開手中的紙條,剛才的服務員遞給她菜單時巧妙地把這張紙條當著成宗木的面遞給了聶兒。
紙條上有一個莫名其妙的網址,她掃視幾眼,把那個網址爛熟於心。
等到聶兒回來,成宗木問,「我看了一下有三點的一場還有三點半的一場,我們看三點的那場行吧?」
聶兒笑了,「你也不問問我想看什麼?」
「那,你想看什麼?」
即使離遠了,聶兒也能看見幾十米之外的電影播報屏幕,她觀察了片刻說:「新蘭陵王。」
「一聽名字我就沒興趣了。」
「那我自己看去。」
「哎,別啊,我就這麼說說。」
聶兒拿起包,「要不我去買票,你就坐在這裡等我。」
「也行。」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其實聶兒是感覺到了奇怪的氣息,不是活人的,也不是死人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山林的氣息。
聶兒靠近售票處,前面排隊的男人忽然回頭問:「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