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大難
王斌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勞師遠征,沒有強大的糧草和後勤保證,遠征只是一句笑話。
就像現在,軍中的開花彈基本已經用罄,手榴彈也所剩無幾。如果有下一場戰事,也許就得用士兵的肉體和對方死磕了。
勝負尚未可知,軍隊的傷亡必會大大增加,王斌可不能幹這樣愚蠢的事情。
人群中有人說了一聲「火器」,其餘的將領聲音都低了下去,大概也意識到了火器的不足。
「想不到這場仗打下來,王輔臣倒成了受益最大的一方。如今他擁兵六七萬,可以說是兵強馬壯,雄視一方了。」
顧炎武道:「若是我軍撤出甘肅,讓王輔臣得了甘涼,那麼我軍再要回來,那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現在彈藥供給不足,開花彈、手榴彈已經基本告罄,如此情況下,怎麼還去打後面的戰爭?」
張直道:「莫若回歸四川,整軍旗鼓,順江東下,直指江南。只要控制了這糧賦之地,後方穩固,以後還不是縱橫四方,席捲天下,想到哪就去哪。」
孫虎卻反駁道:「依我之見,莫不如兵進陝西,攻下西安府,佔據關中之地。咱們在陝西招兵買馬,編練新軍,到時候兵進山西,直逼北京。滿清遭到南北夾擊,必然退回關外,到時候定都北京,大事可成。」
看著眾人臉上亢奮的表情,像服了興奮劑似的,王斌不由得目瞪口呆。
現在只是冰山一角,這些傢伙竟然已經想到了要定都北京!
看來連續的幾次大戰,這些傢伙已經建立起了強大的信心,完全不把各地的清軍,和潛在的對手放在眼裡。
驕兵必敗,得給這些傢伙敲敲警鐘,不能太得意忘形了!
看到王斌沉默不語,眾人也都自覺的閉上了嘴巴,屋子裡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大人,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說出來,讓大夥聽聽。」
顧炎武輕聲問道。
王斌道:「我軍大敗甘肅清軍,必然是京師震動,天下不安。我在想清軍下一步的行動,以及王輔臣和吳三桂對我軍的態度。」
堂中的將領們聽到王斌的言語,也都紛紛低下了頭,開始思索起王斌的話來。
「甘肅潰敗,滿清必然從荊湖前線召重兵回山陝,護佑京師。」
顧炎武鼻子裡面冷冷地哼了一聲,搖頭道:「原以為吳三桂能夠回兵北上,誰知吳三桂已垂垂老矣,狐疑多變,只想著和滿清划江而治。老夫實在是看走眼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聽調不聽宣。」
馬宇道:「大人,我軍和王輔臣結成聯盟,共同對抗滿清和吳三桂。王輔臣在平涼,我軍就去甘涼一帶,控制蘭州,甘州和涼州。我軍控制甘涼地帶,直面蒙古各部,王輔臣必會靜觀其變。」
蘭州和甘涼之地,面臨漠西厄魯特蒙古,尤其是和碩特蒙古的威脅,王輔臣也許會讓出甘涼之地。但會不會讓出蘭州,就未可知了。
「和碩特蒙古不足道矣,我軍若是佔據了甘涼,面對的會是佔據新疆的準噶爾部,這才是心腹大患!」
憑著自己對歷史的先知先覺,王斌又一次讓眾人瞠目結舌。
王斌卻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道:「此事先放到一邊。王輔臣肯定不會讓出蘭州,蘭州也不是誰讓出來的!是要靠自己的火炮和火銃打下來的!」
「亭林先生的建議非常中肯!」
王斌道:「以後我軍面臨的戰場,有南北兩面。北面,就是揮師北上,直達京師,端了滿清的老巢。因而,甘涼養馬之地,絕不能丟!沒有了炮彈,我們就在這甘涼之地建鐵廠,造炮彈,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了!」
「蘭州,我是要定了!」
王斌厲聲道:「王輔臣想要蘭州,自己過來拿。蘭州是個好地方,裡面的糧草不少,正好咱們也需要找個地方補給了。」
「明日派人通知王輔臣,圖海大軍灰飛煙滅,讓他去取他的平涼城。告訴他我軍準備西進,要去奪取蘭州和甘涼。」
「至於張勇!」王斌冷冷道:「兄弟們的鮮血不能白流!我要讓張勇在鞏昌城血債血償!」
張直道:「大人,若要攻打鞏昌,我願領命前去,親自砍了張勇的腦袋!」
「張勇元氣大傷,鞏昌城易守難攻,城堅池厚,如果硬攻,定會傷亡不小。」
王斌搖頭道:「蘭州和甘涼等地沒多少駐軍,傳檄可定!待攻下了蘭州和甘涼各地,鞏昌就成了一座孤城,到時候再慢慢收拾他!」
…………
甘肅,蘭州,河西重鎮,西漢設立縣治,取「金城湯池」之意而稱金城。隋初改置蘭州總管府,始稱蘭州。漢唐宋時期,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絲綢西去、天馬東來,蘭州逐漸成為交通要道和軍事重鎮。
自清康熙五年陝甘分治,設甘肅行省,省會由鞏昌遷至蘭州。從此,蘭州成為了甘肅的政治中心,巡撫衙門也設於此地。
蘭州城中,官軍一再敗退的消息,城中的百姓好似並沒有人心惶惶,街面上也是風平浪靜,波瀾不驚。除了幾個知名的富紳深居簡出外,蘭州城就跟往日一般,並沒有兩樣。
百姓雖然波瀾不驚,官府中人,卻是人心思變。誰也不知這叛軍來了以後,會不會一朝天子一朝臣,秋後算賬,對他們這些「前朝餘孽」痛下殺手。
正是如此般心理作祟,許多人都懷了「開門投誠」的念頭,眾人也是心照不宣,只是瞞住了上面的一眾滿漢大員。
甘肅巡撫衙門,大堂正堂,一個四旬左右的白胖官員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雖然看似平靜,但那一雙緊握著的微微顫抖的拳頭,還是暴露出了他內心的不安。
大難臨頭,性命不……保!
王進寶、佛尼勒兵敗生死,趙良棟、孫思克無一生還。最糟糕的是,圖海、張勇兵敗平涼城,滿清10萬西北精銳灰飛煙滅。
圖海生死未知,張勇退回了鞏昌,閉城謝客,當起了縮頭烏龜。叛軍所到之處,望風披靡,如今又攜百勝之威,要西進,攻佔蘭州。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古人的那句話「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別人還可以進退有據,他花善,堂堂的滿人勛貴、一省巡撫、封疆大吏,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這時候,他倒埋怨起來,自己為什麼不是漢人。若是漢人,他大可以開城納頭就拜,只要能保得住他這顆項上人頭即可。
失了蘭州,回到北京城,他也得死。要保全在京城的家人,他自己就得殉職而死。左右都是個死,讓他如何不心焦!
巡撫衙門裡面,早已經是一地狼藉,丟棄的衣物、書籍、破碎的碗碟、飄散的紙張等等。往日里門庭若市的巡撫衙門,如今幾乎成了一座空宅。
下人們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只有幾個隨身的戈什哈還算盡職盡責,小心地在院中值守。
「大人,聽說圖海敗了,人也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是也不是?」
緊握的拳頭猛然鬆開,緊接著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啪」的一下,說話的戈什哈范方捂住了自己的右臉。
「你個沒用的奴才,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花善指著范方,破口大罵道:「老子要不是看在你家老爺子的份上,能讓你這廝到西北當這肥差!以後說話小心些,不會說,就把你的狗嘴閉上!」
范方暗暗嘆息,自己總是這麼沒有眼色,總是在大人心情壞的不能再壞的時候,說一些讓他不高興的話語。
「城門和城牆上的守衛都查看過了,真的沒有問題?」
巡撫大人的提問,范方趕緊道:「蘭州城城高池深,而且還有五千兵馬,糧草充足,士兵們在上面值守,沒有數十萬的大軍,絕對攻不下來!」
花善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他忽然問道:「鞏昌的援兵還沒有過來嗎?」
「大人,據逃回來的士兵說,平涼城一戰,張勇的手下死傷慘重,超過了上萬人!」
范方看了看周圍,湊了上來,絲毫不顧上官憎惡的表情,低聲道:「退兵途中,王輔臣的部下又半道截擊,又損失了幾千人。現在鞏昌城的守兵連一萬都不到,你說,他會增援咱們嗎?報信的人去了鞏昌城,連城門都沒有讓進去,這不是明擺著明哲保身嗎!」
「這……」
花善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如果真如范方所說,他可得考慮一下自己的後路了。
「范方,你說這蘭州城守得住嗎?」
花善靠在了椅子上,握緊的拳頭放鬆了下來,看來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大人,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范方嘿嘿笑道:「秦州城不也說是固若金湯嗎,叛軍的一頓火炮,沒有半個時辰,灰飛煙滅,城池倒塌。和秦州城比起來,蘭州城也強不到哪裡去。當然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花善眯著眼睛,看著范方。范方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正要退下去,花善卻忽然問道:「范方,聽說這叛軍的首領王斌王天助,乃是你們范家的死對頭。是也不是?」
「大人,你說笑話!」
范方賠笑道:「小人只是范家的遠房分之,連祠堂也沒份進,又和王天助有啥關係?范家家大業大,貴為「八大皇商」之首,想整治王家,還不是跟捏死一隻臭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