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可奈何
第17章無可奈何
示意對方在椅上坐,他就近坐下,溫澤雅彥的臉上不辯情緒,低沉說道:「將來你的孩子出世,如果是男孩,極有可能是下代君主.」忽視姚螢複雜的神色,他繼續分析,「我想你應該感覺的到,皇上是多多麼愛你,不顧別人的眼光,三千寵愛於你一身.」
「可是我不愛他。」急忙打斷樓澈的話,姚螢莫名的慌亂。
「皇上對你的包容已經是前所未有的了,你不要再執著過去了。」似勸似責,樓澈拋下這句話,暗含冷意。
淚水無可抑制地再次划落臉頰,姚螢笑了笑,竟比哭更傷懷:「如果他真的對我無限包容,何不放了我?」
「你以為皇上對你的所作所為不清楚嗎?我到你宮中,他難道會不知道嗎?他卻不曾阻攔,知道為什麼嗎?他在等,等你想明白,等你把執念放下,這樣的包容,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的。」
淚水掛在臉上,她細想了一下他的話,回過神來,含著絲怨,幽幽道:「你今天這樣勸我是為了什麼?為了我嗎?還是為了你自己?」
嘆口起,樓澈雅俊的臉上浮出薄笑:「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
「為了我?」姚螢輕哼出聲,「你是為了你自己你心不在焉,是在想念什麼?你的心到哪裡去了?」一聲聲的問句,她的心都有種碎裂的感覺,問的似乎不是樓澈,而是自己一直不能面對的現實。
「螢兒,」低柔的呼喚一聲,樓澈站起身,「與其抓著過去不放,不如好好看清現實,你的眼前人早已不是我了。」倏然轉身,向門外而去,腳步絲毫沒有停留。
怔在當場,姚螢連呼喊的勇氣都沒有了,楞然看著樓澈的背影,她腦中一片空白,喃喃聲道:「你不管我了?你不再管我了嗎?」
暢曠的空間把她的聲音傳進樓澈的耳里,無奈地轉頭,對著失魂的人說道:「只要你在宮中一天,我都會照拂你到底。」再也不回頭,毅然離去,再也聽到不宮中凄婉的啼哭,也許現在即便聽到了,也傳達不到內心了.
快步向宮門口走去,他歸心似箭,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很多事情想明白,也放下了,從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一陣尖銳的鈴聲突然響起,傳遍了皇宮大小院落,樓澈停下腳步,微詫地抬頭,這是宮中報警所用的「御鈴」,非到緊急時刻不用,怎會在此刻響起?
還沒想到什麼,急促的零碎的腳步聲已經慌亂地靠近,宮女和太監的身影都凌亂紛繁,一個慌張身影走近來到樓澈身邊,嘴裡嚷:「不好了,螢妃娘娘流產了不好了.」
樓澈聞言楞在當場,眉輕挑,薄寒攏上臉面,轉頭看看宮門,心裡暗想,歸晚只是陪送兄長,不會有什麼事,再扭頭看看深宮方向,薄唇抿起,無奈地一聲嘆,回頭往宮中走去
這一選擇讓他不得不留在宮中七天,直到一個驚人消息傳回相府.
即使心中有一百個不情願和惱恨,現在也無濟於事了,歸晚斜躺在床邊,心裡這麼暗想道。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連說話都有困難,別說是反抗了,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個嬌媚女子把自己的髮帶鬆開,取下耳飾,到處在她臉上擺弄一番,還把有些黏乎的東西抹在她的臉上。
折騰了好一會兒,那嬌媚女子左看右看,滿意道:「全弄好了。」
聞言,耶歷走近,對著歸晚仔細注視一番,露出驚異的神色,隨即低笑出聲:「莫娜,拿鏡子過來。」
莫娜立刻拿了一面鏡子捧到歸晚面前,歸晚對著鏡子中人一看,啞然不語,鏡中人容貌改變了一番,平凡之極,面色蒼白,倒似一個普通的病弱女子,心一沉,暗道,要是以這個樣子出城,只怕誰也不會聯想到是丞相夫人。
把鏡子拿開,莫娜笑笑,問道:「如何,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如果不是把這手藝用在我身上,我會由衷讚美的,想這麼回答的歸晚發現面部緊繃,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放棄,心裡一陣無措感。
耶歷走近,拿出一件不知何時準備的布衣罩在歸晚身上,伸手抱起她,對著莫娜道:「天快亮了,走吧。」說完,邁出房間。
三人在黑夜中來到驛站的後庭院,早有四人帶著馬車和馬等候一旁,歸晚在耶歷的懷中不能動彈,唯一自由的似乎就是眼睛了,不由定睛看去,黑夜中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女三男,兩個年輕兩個年紀偏大。
眾人對耶歷的舉動似有驚訝,但也沒說什麼,很有次序地散開,各做準備。
耶歷把歸晚抱上馬車,定定地凝視她,聲音放柔:「路上有些辛苦,忍忍吧。」伸手輕撫她的臉,卻發現觸感不對,無奈收回手,為歸晚整整衣領,才轉身跳下馬車。
才一會兒,莫娜進了馬車廂內,她的性格似乎活潑開朗,笑語著:「一路上我們就做伴吧。」
即使不同立場,歸晚也沒辦法從內心深處討厭她,畢竟這樣直爽的性格在天朝女子中簡直是罕見的存在。
莫娜頗健談,加之容貌嬌媚動人,一個人說著話也不突兀,車廂內氣氛也不沉悶,就在歸晚內心念頭飛快轉動之時,馬車一個顛簸,開始動起來。
默默悲嘆一聲,歸晚苦笑不得,難道自己真要往弩都而去嗎?
沒有人回答她無聲的問話,只有莫娜的笑語和車軸的轉動聲提醒著她殘酷的現實。
「累了嗎?」濡水城外不遠的一家茶鋪里,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溫情地問身邊的妻子,雖然口音有些生硬,也不失溫柔和體貼,羨煞了茶鋪內正在休憩的不少女子,紛紛轉頭往男子所在的桌子望來。
異族的軒揚男子和病弱的慘白女子,還有一個嫵媚動人的美人同行,怎麼看,這個組合都有些奇怪,但是看到那異族男子深情的表情和體貼入微的行動,又著實感動了周圍的人群,對著這麼一個平凡的病妻,他的深情是如此可貴。
把自動湊到唇邊的茶水輕喝一口,歸晚把周圍人群的神態舉動盡收眼底,感到一陣好笑,難道世上的人,眼光都如此膚淺,看不到真正的事實?暗自婉然一嘆,她愁上心頭,眼前的困境可怎麼解決才好,難道自己真的要被迫前往弩都嗎?
「吃點東西吧,等會我們就要進濡水城了。」一聲提醒穿進耳朵,歸晚偏頭,對上耶歷,想起一切都是因此人所作所為引起的,一陣心惱,可惜穴道被封,無法出聲,只能冷冷瞪他一眼。
半是驚嘆半是陶醉,耶歷深深注視著歸晚,靠近歸晚輕聲耳語:「難怪有人說天朝女子一笑一顰皆是風情,你連發火都讓我心動不已呢,以後這樣的嗔態別讓其他男子看去了。」
斜眼注意到莫娜露出笑,歸晚倒有些窘態,被耶歷這麼一說,她喜也不是,怒也不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幾日相處,她早看出,弩族人與天朝人性格的截然不同,弩族人做事直接,表達大膽,連示愛都顯得赤裸裸,耶歷更是大膽妄為,霸道得讓人難以接受。
感到歸晚的不悅,耶歷也不敢更進一步表示什麼,洒脫地一笑,開始吃東西,忽然聽到隆隆聲接近,抬頭望茶鋪外看去。
官道上塵土飛揚,黃煙漫天,不一會兒,一隊禁軍飛快地來到茶鋪外,排列整齊。茶鋪頓時無聲,眾人都有些驚奇地看向外面,先不說此刻此地出現禁軍是很奇怪的事,領頭的居然還是兩個姑娘,眾人無不好奇,紛紛張望。
看到禁軍和如晴如明兩個丫鬟,歸晚眼前一亮,突然肩頭一緊,身上所剩不多的力氣也一瞬間被抽走,傾身向後微仰,倒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耳邊傳來耶歷的聲音:「怎麼啦?娘子,身子又不舒服了嗎.」語音里儘是擔心的優柔,只有在近處的歸晚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戲謔和銳利的警告之色。
肩骨被鎖住,半點不能反抗,歸晚無奈靠在耶歷肩上,眾人還以為那慘白的病弱女子又犯病了,誰也不會注意到內情,歸晚心裡暗暗著急,隱隱不安,想起從在曲州遇上一刻起,她處處落在下風,事情失去先機,雖然感覺到幕後有人操控事情的發展,但是此刻,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儘管這幾天來,她留心打聽,耶歷也深沉難測,半點口風也不透露。
如晴如明從馬上躍下,來到茶鋪口,仔細地向內張望,等全部看完,兩人不約而同露出失望之色,對著身後的一眾士兵做了個休息的指示,禁軍們紛紛下馬,打算在茶鋪休息片刻。
如晴走上前,問茶鋪的老闆:「老闆,這幾日可看見一個很美的女子路過?」
老闆陪著笑,謙恭的道:「很美的女子有很多啊,離這裡半里路那有個賣豆腐的寡婦,她也很美的,還有那個.」茶鋪內一眾人聞言,都鬨笑出聲。耶歷也忍不住低笑兩聲,低頭看看歸晚,眼中露出得意和好笑。
聽到老闆不斷地列舉他認為美的女子,如晴不耐煩起來,如明走上前,冷聲打斷老闆的嘮叨:「誰說那些胭脂俗粉了,我們要找的是個」突然停頓下來,她也一時間無法詳盡地形容歸晚的樣貌,只能概括道,「反正你過目難以忘懷,是個極美的人就是了。」
眾人一怔,又笑出聲來,這句話不是等於沒說。
如晴揮手攔住如明繼續說,輕輕搖兩下頭,兩人退出茶鋪,如晴開口道:「事情不宜張揚。」
贊同地點點頭,如明看看遠方,低呢道:「夫人究竟被誰帶走了呢?一點線索都沒有」
「都是我們保護不周,」如晴現出慚愧的表情,又有些擔憂,「曲州驛站的老闆娘應該是唯一見過綁走夫人的人,可是她醒來后居然什麼都記不得了。這也太奇怪了。」
「失去記憶應該是一種可以迷惑心志的武功或邪術。」如明低低答道,有點切齒的恨意。
「相府的探子已經去探察這方面的情況了,不久之後就會有線索了吧。」安慰似的對著如明說,如晴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又很快斂去。兩人都是幽幽一嘆,聽到後面的有聲響,回頭一看,是一個小弩族商隊,其中一人攙扶著似乎身帶重病的妻子,從如晴如明身邊檫肩而過,如明看見那病弱女子,不自覺地退後一步讓道,就在錯身而過之時,那鷹揚般的男子往如晴如明兩人深深一眼,兩人心中同時泛起寒意,不覺定在當場,後面跟上的嬌媚女子對著兩人又是媚然一笑,兩人皆感到怪異無比。
看著幾個弩族人上了馬車,朝著濡水城內而去。如明這才回神,轉頭對如晴說道:「休息一下,我們就動身吧,還要繼續找夫人的下落呢。」
如晴輕輕點點頭,望著遠去的弩族商隊,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乎漏了什麼.
已經有幾天沒有聽到喧鬧的人聲了,歸晚半躺在車廂中,觸目儘是黯然,被下了葯的身軀連把車簾掀起的力量都沒有,心下惻然不已,她清楚的知道,車隊已經離開了天朝的邊境,所以四周才會如此安靜。
正在她沉思之時,車簾突然被高高掀起,一個高大的陰影襯著光韻出現在歸晚的眼前,帶著笑容,耶歷坐在歸晚身邊,車廂寬敞,兩個人倒也不甚擁擠。歸晚閉上眼,實在是此刻沒有任何的心情來對著他。
似乎沒有看到她的舉動,耶歷伸出手,輕點了歸晚身上幾個穴位,歸晚睜開眼,不解地看向他,他只是謙意的一笑,又拿出一個小小的藥丸,柔捏住歸晚的下頜,把藥丸塞進歸晚的嘴裡。
腦海中對那次身中蠱毒記憶太深刻了,歸晚不自覺一退,發現無處可退,疑惑地看向耶歷,耶歷狀似無辜地一聳肩,笑道:「不用怕,是解你身上的軟筋散。」
心一緊,歸晚動了動手,因為穴道被解,果然恢復不少,馬上半立起身,去把車邊的帘子撩起,顧不得渾身的酸痛,望外看去,當場楞住。簾外的風景是如此的陌生
漫天無際的黃色,分不清是沙是土,廣闊無邊的空曠,幾乎沒有人跡,半個落日似乎在天的另一邊,殘陽如血,把整個天渲染開,似是一張上好的山水畫,眼前的一切似乎是把上天的豪壯書寫到了一塊,透出陸野的粗獷和豪邁。這裡沒有江南的婉約,沒有京城的璀璨,這裡是一片沒有任何人工修飾的曠野。
被眼前見到的所震,歸晚不禁喃喃低語一聲:「好美.」這種震撼人心的自然,讓人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含笑不語地看著歸晚,耶歷也是一嘆,曾經有過多少天朝女子來過這裡,不是哭就是鬧,因為這裡的荒涼讓她們感到驚心,只有眼前這個女子,在第一眼就看出了這裡的美,感受到這片異地的雄壯和力量,暗暗讚歎一聲,著迷地看著她的側臉,雖然莫娜的巧手掩去了她雅緻的容顏,又怎麼掩得住她清華無雙的氣質和風姿。
失神地放下帘子,歸晚心頭百感交集,雖然感動於眼前的美景,但是自己的困境也瞬時籠罩心頭,最後一次見到如晴如明兩人是在濡水城外,經過了二十日左右行程,她已經遠離了家鄉,隻身一人,來到這陌生國度,該如何是好?又該如何回去?
「索格塔」輕喚回歸晚空洞的意識,耶歷難得溫柔地說道,「不要擔憂,只要一兩天的時間,你身體就能恢復自如,酸痛感也會消失的。」也許是想到自己的行為多麼霸道,他也略帶謙意。
看看耶歷,再看看車外奇景,稍平復一下心情,歸晚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慌亂,必須想辦法把自己的消息傳到天朝才行,這才是當務之急。想起一路上,耶歷的種種巧妙安排和天衣無縫的步驟,她才被帶到這裡,眼前的男人絕不是簡單人物,再加上背後也許還有人在搞鬼,她現在決不能慌,一步錯,才會步步錯,她現在一步也錯不起了。
行動自由了,思緒也開始飛轉起來,歸晚半靠在車廂內壁邊,一邊養神,一邊沉思,耳邊忽然飄過音律之聲,她輕輕一動身軀,往外重新張望了一下,空曠的陸野上看不到其他人影,暗暗納悶,不知這歌聲從何飄來,細耳聆聽,這歌聲似乎是弩族的胡樂,不但音律節奏與天朝的截然不同,唱的也是弩語,但是隱約聽到歌詞里似乎有「索格塔」的詞,歸晚詫異不已,雖然她對這個詞聽過無數遍了,但是其真正含義她卻不懂。
看到她側耳傾聽的樣子,耶歷低笑,開口道:「你是在聽這歌嗎?這是我們弩族人都會唱的歌,好聽嗎?」
轉頭看看他,本想不與理會,但是這歌聲的確自如好聽,動人心弦,想起穴道已經解開,可以開口說話,歸晚問:「好聽,這是什麼歌?」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輕如蚊蠅,虛弱無比。
微微一皺眉,耶歷道:「換做你們漢語說,這是一首歌頌女神的歌曲,也是我們弩族人向心上人表達愛意時唱的歌。」
淡淡的恍然表情出現在歸晚被易容的臉上,耶歷看得一陣好笑,柔聲問:「你想知道歌詞是什麼嗎?我唱給你聽。」
輕別過頭,歸晚拋下一句:「不用勞煩耶歷大哥了。」
知道她本是個雲淡風輕的人,也知道她故意想撇清關係的意圖,耶歷像是沒聽到她的回答,清清嗓子,眼眸鎖住她,用漢語開口唱起來:
索格塔啊索格塔
水樣明珠
雲樣玉櫝
你天仙般的模樣楚楚
我是你忠誠的奴僕
為了你美麗的笑容
我願捨棄天下最好的事物
索格塔啊索格塔
明之朝陽
雲之彩霞
你女神般的摸樣無瑕
我是你可靠的騎士
為了你溫柔的蜜語
我願捍衛廣闊無邊的家鄉
索格塔啊索格塔
天之涯
海之角
你精靈般的身軀皓皎
我願做你傾心的情人
為了你脈脈的柔情
我原捨棄我的自由和生命
耶歷清亮高揚的聲音低低地僚饒在車隊中,歌聲柔澈動聽,磁石似的嗓音配上絲絲柔情,在廣漠無邊的陸野上回蕩,歸晚半閉眼帘,不敢直面對著耶歷,聽著這動人心懷的歌聲,心神微微迷茫,想起自己,想起樓澈,想起繁華似錦的家鄉
車外幾人也都聽著這陣陣歌聲,臉上都露出如花笑顏,此刻他們也都回到了家鄉,一股思鄉情湧上心頭,正在眾人都沉醉時,一匹快馬出現在黃色地平線上,一道嘹亮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耶歷王子殿下大王子來接你啦.」
車內歌聲驟然而止,歸晚也睜開眼睛,什麼,耶歷有哥哥的嗎?抬眼對上耶歷的眼眸,他眸光複雜,裡面含著誠摯的笑容,一份的沉醉,一份的關懷,還有一份的柔情纏綿
突然間,馬車加快了速度,歸晚側偏過頭,故意忽視耶歷眼中的柔情,把眼光落在車外的異地風情上。車內繚繞歌聲已經停止,車外還隱約傳來輕幽的歌聲,縷縷鑽入歸晚耳中,於這曠然的景色截然不同的纏綿曲調,讓她迷離在這陸野之中,茫茫然不知所處。
車內維持著寂靜,卻並不沉悶,也許是剛才的歌聲,也許是回到家鄉,這種無聲的氛圍反而摻進了絲絲快樂之感,讓耶歷回味不已,不去打破,他也狀似凝望車外風景,餘光流連在車簾邊的身影上。
差點要以為這沉靜就是永恆時,一陣陣人浪聲已經穿透進車內,歸晚從小小的車窗眺望出去,看到了一座城,不得不從心底由衷稱讚一聲,原來這就是弩都!她凝望許久才發現這城市的奧秘。馬車遠遠趕來,只看見前面是一片戈壁,外面看來,竟是一個黃色的戈壁桶,直到走近,發現人聲鼎沸,才發現這是一座天然的鎮要,只有從城門處看去,才能看到裡面是個熱鬧非凡,人口眾多的城市。
「這就是我的家鄉,弩都,怎麼樣,和京城比起來又如何?」耶歷突然出聲,開口問道。
被莫娜動手易容過的臉上只能透出些微表情,歸晚淡然笑語:「天然城堡,果然不同凡響,」停頓一下,才又慢慢給出答案,「但是和京城的悠久沉穩的王者氣派比起來,四個字,差之遠矣。」
聞言朗笑出聲,耶歷並不惱怒:「說的對,的確如此,京城的王者之氣,也讓我也嚮往許久了。」帶些口音的漢語在嚮往許久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聽得歸晚輕皺眉。
耶歷別有深意的話音剛落,馬車驟然停下,車外有人高喊:「王子殿下,大王子在前面等候多時。」
「讓大哥久侯了。」耶歷低笑一聲作答,身子往前一衝之際,掀起車簾,往車外而去。就在車簾高舉之時,歸晚細心向外打探起來,隔著十步之遠處,停著一小隊人馬,居中站著一個男子,衣料與眾不同,想必就是弩族大王子,一眼掃過,歸晚失望之極,此人身型巨高,但是一臉蠻橫,分明一副村野蠻夫的樣子,與耶歷的軒昂之態比起來,還是那四個字,差之遠矣,想不到兩人竟是兄弟。
耶歷跨下馬車,轉身迎上歸晚的眼眸,伸手過來,想要扶她下車。歸晚不著痕迹地一縮,握住車軾,腳往地面踩下,一落地,身體虛浮,無處著力,身子晃了晃,竟然站不住,手肘處一熱,耶歷已經扶住她,嘆謂道:「不要勉強,你的身體還沒恢復。」
很想甩開他的手,可惜現在根本沒有這個力氣,歸晚暗自苦笑一下,只能由著他攙扶。
「耶歷,這個女人是誰?」那個蠻樣十足的大王子驚訝喚道,對耶歷的行為十分不解。他高傲的弟弟,何時會有這種表情和溫柔?仔細看看那個好象很虛弱的女子,雖然身姿婀娜,但是容貌一般,連莫娜一半都及不上。
注意到大王子的不解,耶歷也不多做解釋,只是招呼道:「哥哥,我回來了。這個.」轉頭看看歸晚,他道,「是我那畫中之人,我把她帶回來了。」
是那個畫中人?大王子略帶疑惑地又掃了一眼歸晚,他本來對那副耶歷極其寶貝的畫非常感興趣,現在看到真人,他興趣全失,不但半點姿色全無,還病怏怏的,一點也不符合自己的審美觀。
不多與理會,大王子走上前,拍拍耶歷的肩膀,大笑道:「回來了就好,父王等著你,還想和你好好談談。」
差點被大王子如雷般的笑聲震破耳膜,歸晚把頭偏過,自從下車后,他們說的全是弩語,她半句也聽不懂,只知道那個大王子眼光放肆,打量了她兩遍,眼光冷淡,還帶有不屑之意。暗暗一笑,歸晚輕嘆,如此清楚地把情緒表現出來,可見對方還真是個蠻夫。
召來莫娜,把歸晚溫柔地扶遞過去,低聲吩咐一聲,耶歷和大王子並肩向城內走去,兩人說說笑笑,表情開朗,歡快之情溢於言表。
莫娜扶過歸晚,兩人慢慢隨後跟著,和耶歷的距離拉大,歸晚這才有了機會,可以好好打量四周。轉頭一張望,這裡的異域風情真是與天朝大不相同,一個月來的舟車勞頓,她也早有倦態,此刻可以盡情欣賞,心情輕快起來,暫時把煩心之事拋開,全心全意地遊覽起來。
莫娜整整一個月貼身照顧歸晚,此刻見她如此輕鬆,也感染到愉悅,邊走邊指點一點風土民情。
一行人很快來到城中,歸晚看著耶歷和身邊的路人打著招呼,人人都是面帶喜色地招呼兩位王子,不免有些驚訝,在天朝,普通百姓幾乎是不可能認識皇族,而這裡似乎人人都認識王子。轉而一想,才明白,這是弩族特點,也是這個民族的凝聚力所在,這個年輕民族的活力似乎在這一刻展現無疑,反觀天朝,這一點竟遠遠不如弩族。
莫娜輕拉歸晚,示意她坐上城門口準備的馬車。歸晚臉顯苦色,剛下馬車,又要坐馬車?略帶不解地望著莫娜。
輕笑出聲,莫娜道:「這裡離皇宮還有段距離,王子說你身體不適,不能騎馬,所以準備了馬車。」
不能反駁,無奈之下,她又和莫娜坐上馬車,耶歷和大王子上馬,騎著在前方引路,一行人向著弩都的中心進發。
一路上,路上夾道歡迎還不算,手邊鮮花飛揚,向著中心的王子隊伍拋來,孩子紛紛獻上花朵,還有姑娘當眾秋波暗送,連歸晚都感染到這民族的熱情,而情不自禁露出笑容,這種真情實意的擁護,在天朝根本是匪夷所思的現象。
歸晚正細細品味這個民族的獨特之處,眼一轉,已經看到了宮殿。
和天朝的華麗皇宮相比,這裡的宮殿就難免顯得寒酸,但是其與天朝完全不同的構造與風情,還是給歸晚帶來些意外之喜,這樣的格局,逃離這裡比想象中要容易了一些。
不發一言跟著莫娜往宮裡走,歸晚任憑擺布,耶歷進宮之後沒有再出現,似乎沒有閑暇再來理會這裡,她也安心不少,一進莫娜安排的房間,沐浴之後,累得倒頭就睡,模糊中,似乎感到莫娜在她臉上又開始施展「巧手」。
終於意識淡薄,她睡了一個月來最安穩的一覺。
無夢無驚,張開眼,陽光差點刺痛她,不適地眨眨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格局的房間,淡笑一下,歸晚坐起身,身上的因為藥物控制的酸痛感也大半消失,不由的心情大好。四顧一圈,發現房內只有自己一人,她摸索下床。
坐在床邊低頭一看,低上鋪著一層雪白的羊毯,歸晚赤足踏在地上,覺得羊絨柔軟服帖,如同踩在雲端一般,站起身,仔細打量房間。這裡雖然遠比不上她相府閨房的雅緻,但也不失自然舒適,看出布置房間之人必定手巧,難道出自莫娜之手嗎?暗嘆自己的胡思亂想,歸晚轉身向窗走去。
這裡似乎是二樓,窗戶很大很低,簡直可以把身體一大半湊出去,她半靠在窗戶邊,俯身向下張望,小半個皇宮盡眼底,靜然觀察著眼前的景緻,她含著意味不明的淡笑。
忽然底下一聲驚喊,她凝神望去,樓下有個打扮儒雅之人,一臉驚訝看著自己,張大嘴巴,卻不發聲音,不一會兒,一小群人聚到正對窗戶的樓下,紛紛指指點點,嘴裡唧咕不已,說著一些歸晚聽不懂的弩語,其中還夾雜著幾聲嘆息。
嘈雜聲入耳,歸晚蹙眉,轉身離開窗戶,好一會兒,外面才恢復平靜,她正想起身,再去窗邊一看究竟,一陣敲門聲響起。
歸晚「請進」兩個字還沒出口,門已經移開,耶歷揚著笑容走進房間,眼裡似乎閃過一絲讚歎和驚艷:「索格塔,聽到清晨的鳥鳴聲了嗎?」
對「索格塔」這個稱呼不再做多餘的掙扎,歸晚輕攏頭髮,淡語道:「花香撲鼻,鳥語動人,這裡果然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那你喜歡上這塊地方了嗎?」試探性地一問。
「美麗的花種在地上,水裡固然是好,你能把花移到水中去和魚兒做伴嗎?」笑意盈然,她不答反問。
「那對魚兒太不公平了,它明明如此地傾慕著那朵花,」走近少許,耶歷臉色黯然稍冷,「就算花不願意,我也要把它移到水中一試。」
知道此人性格霸道,多說也無益,歸晚輕輕一松肩,不置可否,兩人相對無言。
耶歷整整面色,想起她已經身在弩都,以後多的是時間改變一切,聲音又放柔幾分:「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今天晚上皇宮有個歡慶宴會,你也一起參加吧。」
本想搖頭拒絕,想起耶歷是獨斷獨行的性格,把不字含在嘴裡,歸晚柔順地一點頭,抬頭問道:「我的東西呢,可以還我了嗎?」她身上之物都被收去,現在連身上衣服都變成弩族衣飾,她頗為不習慣。
眼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耶歷聲音微微低沉:「宴會時,你就穿弩族的服飾吧。你的東西,我稍後會還你。」
低低地冷笑一聲,歸晚也不表態,自如地站起身,不再理會耶歷,向窗外看去,想把更大的天空映到眼中。
站在她的身後,耶歷定然站著,無法轉身,也無法移開眼光,輕聲喃道:「我的臣民一定會被你折服的,他們必將為你而痴迷,」突然想起剛才皇宮中一陣喧嘩聲,他又改口,「也許已經有人被你所折服了.」
他的話,飄進歸晚的耳里,她悠然轉回頭,似笑非笑,嫣然道:「我所想要的,沒有這麼複雜,我要的,也許只是這世上一個人的心而已,還有一片蔚藍的天空。」纖指遙遙一舉,指向天空,動作流暢自如,帶著攝魂的美態。
耶歷控制不住地往窗外那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淡藍映入眼瞳,他卻覺得心悸然一痛,沉鬱地看向眼前人,神志瞬時迷離,脫口輕喚:「索格塔?」
沒有人回答,空落滿室的寂靜和落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