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必須閉嘴
珍兒已經閉上了眼睛,她自是不知對與不對。
夏秀安收好那把搜羅來還非常好使的短劍,拉開門,毫無預警地,一臉陰鷙的趙真竟在門口緊緊盯著她。
今天她受的驚嚇太多,她已驚無可驚,只是後退一步,「王爺原來有喜歡聽牆角的習慣。既然來了,其實可以敲門。」
趙真嘴角抿成一條弧線,負手慢慢走進,目光一瞬不瞬,「夏秀安,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夏秀安揉了揉脖頸,「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自天而降。」
趙真不顧室內的血腥味,將門再次關上,一步步逼近,「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又知道那趙逸又是何等人物?」
夏秀安不得不後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故意讓我大姐在家裡發瘋,聯合我母親把我和二哥逼出了京城。」
「是我讓她們誘逼你出京城又如何?」趙真眉梢不經意一揚,「如果你現在嫉妒了,後悔了,我依然給你機會。」
夏秀安嫣然一笑,一雙眼睛靈動得似要溢出水來。
「趙真,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這種自負會讓你成為一個笑話。」
趙真怔忡。
她的樣子明明看上去有幾分緊張,幾分害怕,可是她的言語卻仍然鎮定淡然。那份柔弱中所帶的堅強,就像風摧不倒的小草,堅韌博大得更勾人心魄。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既讓人想保護,又讓人想征服。矛盾的兩面,卻是男人致命的毒藥。
有好一會兒,他都忘了說話。
雖然夏秀安一再拒絕他,可是並不代表他不可以得到她。女人往往就是這樣,一旦她們身體的第一次被哪個男人佔有,她們便會終身臣服於那個男人。
所以……他再進了一步。
「趙真,如果你逼我出京就只是為了那麼個事兒,你是不是也太膚淺了?」夏秀安自他的眼神里已看到了專屬於種豬男人的狼光。
「膚淺?」趙真停下腳步,微微眯眸,站定望她,「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身上真正的黃玉璇璣呢?」
夏秀安還是再次被驚嚇住,「你說什麼?黃玉璇璣早被我母親拿去,我哪裡還有?」
趙真盯著她片刻,譏嘲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兒很好哄騙?在我向你大姐提親的時候,你母親就已經將那黃玉璇璣交給了我。可是經我辨認,那是假的。雖然也是黃玉做璇璣,可是裡面什麼都沒有。」
「玉璇璣就是玉璇璣,王爺想要裡面有什麼?」夏秀安故意玩個狡猾。
趙真哼道:「很多年前我就聽說過,長生宗每得一枚長生果,就會用玉石將之封印,可以留存百十年而保證功效不衰。開啟那玉石封印,需得長生宗的一道神符玉鳳凰。當年長生宗宗主之子沈悅為你姨娘胡芷煙神魂顛倒,為證明他的真心,將那道神符打入你姨娘體內。後來你姨娘與趙桓勾搭在一起,沈悅含恨葬身火海。長生果失蹤,卻並不代表玉鳳凰也失蹤了。」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嘆惋,「一直以來,我以為是趙桓得到玉鳳凰之後將你姨娘拋棄,以為玉鳳凰就在晟郡王府。可沒想到,趙桓根本還沒得到玉鳳凰就死了。而玉鳳凰仍在你姨娘身體里。不知她後來又怎麼把它轉到了黃玉璇璣里,傳給了你。」
說到這件往事,夏秀安這時也不得不用心去理順。那個尹真人說經一再確認,玉鳳凰就在她體內,只要摧動茯夷花毒,便可和三魂七魄一起被收去破玉石封印。
在法華寺的時候,她還以為趙真認為趙桓已經得到了長生果。看來他消息並不閉塞,他只是認為玉鳳凰被趙桓所佔。他一直尋找的是長生宗的那道神符。
既然玉鳳凰還在她體內,那玉璇璣里的又是什麼?夏胡氏為何費盡心機要得到它?
如今夏胡氏又橫插一杠,說那玉璇璣是假的,裡面什麼也沒有,又玩的哪出?難道她在用假玉璇璣玩金蟬脫殼?
這個夏胡氏,果然有幾分心機!一下子把趙真的注意力又推到了她這邊。
「夏秀安,為了你自己的安危,我勸你還是把真的玉璇璣拿出來。長生果雖是好東西,可是……」趙真搖了搖頭,「你一個女子絕對承受不住。如果你相信我把它交給我,我願意用我這一生來護你周全。」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夏秀安懶洋洋地抬起眼,眸子黑亮黑亮,「說了這半天,趙真,你認為玉璇璣里應該藏著玉鳳凰,對不對?」
「難道不是?」
「我也不知道啊。畢竟我姨娘死的時候我才兩歲。這些陳年舊事,我一概不知。」
「你若一概不知,又如何在法華寺通過李凝珠的嘴把玉璇璣的事透露給我聽?」
夏秀安語塞。
「夏秀安,我真是讓你如此沒有安全感嗎?」趙真說著,又逼近一步,眸子已由陰鷙變得溫柔,嗓音也跟著暗啞了起來。
夏秀安大覺不妙,再次退步順著他的話道:「趙真,你要明白,女人想要的安全感並不在嘴上,尊重是基本要素之一。」
看著她燈光下愈發秀美嫣紅的臉,趙真忍不住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嘴唇,「當你一再叫我趙真,而不是王爺的時候,我以為你已經接納了我。你一邊接納我,又一邊似乎在拒絕我,夏秀安,你究竟想我怎麼做?」
夏秀安只差翻白眼了。直呼其名分明是對他的不屑,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的歪曲?
「王爺,希望你可別中了我母親的計。那黃玉璇璣她費盡心思從我這裡騙去,她豈會輕易交給王爺?說實話,其實我一直都懷疑那玉鳳凰就藏在玉璇璣里,只不過我知道力量有限,那東西在我手裡也只有被搶的份,所以才幹脆任她騙走。如果王爺又調過頭來找我,就怕王爺延誤了找到長生果的先機。」
她東一句西一句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又說得半真半假,趙真一時竟也難分辨。
「好,就算她騙了我,可是……我費了諸多心神,豈能讓如此好的時機就此錯過。夏秀安,今晚……你只能當我的女人……」
說完,趙真已完全失了耐性,一伸手,就朝她纖腰摟去。
夏秀安一個旋身避開,「王爺難道要在這個血腥的地方成就男女之事?」
趙真這才注意到地上倒著的兩個李凝珠身邊人,眸光一閃,有些異樣地看著她,「是你殺的?」
夏秀安乾笑,「怎麼可能?是她們忽然不知因為何事起了爭執互相殘殺,與我無干。」
趙真再次哼了一聲,「夏秀安,你認為我真的很好騙嗎?我在我房中發現了那個被弄暈的丫環,又遍尋你不著,就知道肯定是你潛了進來。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如何,但是你也太小看趙逸了。如果他知道這個所在被你知道,當場就可以讓你斃命。」
夏秀安心裡一震,「所以你是故意把趙逸引開?」
趙真傲然,「沒錯。但是我沒想到我表妹也認出了你,還想無聲無息殺了你。我不知你們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讓她想對你下死手,可是我還是過來想救你,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感動嗎?」
「感動又如何,不感動又如何?你的目的最終不也是玉鳳凰?趙真,像你這種虛偽的人最終不可能成為我的良人,你就省省吧。」
夏秀安冷笑,這貨已經精蟲上腦,善了已不可能,何必再虛與委蛇?
趙真濃眉一挑,就要發飆,身後忽然傳來了開門聲,然後有人慢吞吞道:「王爺,強扭的瓜不甜,夏五姑娘不想跟你,你又何必強求?」
門口,徐瀾寧一身棉白衫子立在那裡,烏髮俊顏,斯文俊秀,在這大雪的夜,明明天冷,他穿得單薄卻了無寒意。
他的目光也似一縷陽光般,很溫暖,淡淡投過來。
夏秀安呼吸滯了滯,這獃子不是應該正在為昔雲公主的事傷腦筋嗎?怎會若無其事跑到這裡來?
而此刻,他竟如一束攝人的精魄惑了人心,讓人無法忽視他的一言一行。
「徐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趙真完全失了顏色。
徐瀾寧慢慢上前,短短几步,若高山流水般優雅淡然,讓所有旁的人都成了陪襯,唯他一人步伐從容,從那冰涼處來。
「應該是我要問王爺怎會在此?剛剛本應該呆在北庭的羅守紅羅大人已經被抓,這裡應該是羅大人私造大量兵器的所在。王爺在這裡,是與羅大人勾結了呢,還是為了什麼旁的事?」
趙真頭上如遭受雷擊,羅守紅已經被抓?那趙逸和李凝珠呢?
「徐大人可別信口雌黃,本王就是因為查到這處私造兵器之地才追蹤而來,恰巧碰到夏五姑娘也落入這魔窟,本王這不是正在營救於她?」
真是會顛倒黑白。夏秀安忍不住要插言,卻叫徐瀾寧微笑著給截住,「原來王爺比我還早了一步,實在是我太愚鈍了。不過現在不僅僅是抓捕羅大人的事,剛剛有鷹衛傳來消息,說昔雲公主在灌耳橋被郝大海擄走了,王爺向來以智計見長,何不趕快去營救公主?」
趙真臉色再次一變,這徐瀾寧明知他呆在這裡肯定與此案脫不開干係,他卻一字不提,好像他真是追蹤而來一般。
只一個照面間,不動聲色,又將昔雲被擄的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他。
他忽然發現這位一直被人看成書呆的徐瀾寧精明得令人髮指。
他眼睛微眯了眯,「徐大人既然能找來這裡,想必那被抓的姦細也自與你脫不開干係。卻不知徐大人手下何時養了這般死士?」
大梁律,私養死士者斬。
徐瀾寧面不改色,「王爺如果現在出發,說不定還能救下昔雲公主,到時候皇後娘娘一定相當感激。」
兩人一來一往之間不見刀劍,卻噌噌有聲,火花四濺。
一番無聲地對視之後,趙真拂袖而去。
夏秀安長舒了口氣,雙腿情不自禁就軟了下去。
徐瀾寧一把扶住她腰身,「你跑來這地兒,就為了和趙真幽會?」
他壓低了嗓子,冷漠異常,卻酸氣衝天。
被他身上清淡的香味包圍,本有些更加綿軟的夏秀安一拍他的手,沒了好聲氣,「如果我饑渴如斯,現在就沒你什麼事了。」
她本想拍開他的手自己走,沒料徐瀾寧不知哪來的力氣,手臂一緊,更是把她圈緊在胸腹間。
「夏秀安,你別忘了還要對我負責,怎能再讓別的男子對你有的遐思?你若是饑渴,我……我……其實願意……」
「願意你個頭。」夏秀安好氣又好笑,湊近了臉,吐氣如蘭,「你的昔雲公主現在正被郝大海擄走中。我即便再饑渴也不會找你這隻獃頭鵝。徐大人,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她推他,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慍怒道:「既然如此,你那天當街又咬我一口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因為歡喜我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才忍不住對我下口?」
他一手抱緊她的腰,一手又抓緊她的小手,兩人緊靠,面面相對,這畫面要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男子溫暖的胸膛和乾淨清新的氣息直撲她臉面,夏秀安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臟突然像得了什麼怪病般瘋了一般亂跳起來。
她有些抓狂,「我咬你又怎的?我咬你你就要賴上我,那我現在還要咬你,你又能拿我怎麼的?」
她像個不講道理的小辣椒,張嘴又朝他肩頭咬了下去。
「大人,那羅大人還有部眾竟敢負隅……哎呀,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出現,夏秀安只好收口,很自然地從徐瀾寧鬆開的手臂間退開身,臉不紅心不跳,「你家大人身心有些不健康,我幫他疏通疏通。已經沒事了,你們忙。」
她甩手欲走,徐瀾寧卻沒準備放她走,一步攔在她身前。
反正也膩歪了一會,心裡的不爽也平復了不少,咳了聲,一派雲淡風輕,「負隅頑抗只管就地斬殺,難道五殿下他不知道這個道理?」
「五殿下似乎還在追捕什麼其他的人,心思不在與羅大人的部眾相抗。」陸浩道。
「那他有沒有追到別的什麼人?」
「沒有。各個出口都被封閉,該逃的人恐怕早已逃了。」
徐瀾寧眸光一涼,「有沒有找到聶影……」
陸浩黯然,「被兒臂粗的鐵鏈鎖住,一時沒有利器救不下來。」
聽著他們的對話,夏秀安似乎懂了什麼,「那個姦細是你們的人?」
「帶我去看看。」徐瀾寧沒有回答她,只是拉著她出了門,「這裡面到處都是危險,跟我走。」
不知為何,他這句話無故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似乎有他的地方,真的再也不會有任何危險一般。夏秀安難得不再和他鬥氣,難得乖順地跟上他的步子。
陸浩帶著他們走到之前李凝珠和李逸用刑的地方,之前那被倒吊的男子已被放了下來,幾乎奄奄一息地被陸虎平放在大氅上。
「大人……」
陸虎神情有些難過。
徐瀾寧看了看那兩根鎖住聶影手腕的鐵鏈,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淡淡道:「拿刀來。」
陸浩看了夏秀安一眼,提醒,「大人,普通刀劍斷不了鐵鏈,大人更加不行……」
徐瀾寧這時才從自己的暗怒中緩過神來,「只有等回去找利器了。」
「我這裡有一把小劍,你們看行不行。」夏秀安獻寶一樣把之前從趙真屋裡順來的古劍給拿了出來,反正剛才殺珍兒似乎很好用的樣子。
徐瀾寧接過那把劍鞘上雕刻有麒麟的小劍,眸色一沉,「離傷劍?趙真送你的?」
沒想到這小劍還有出處,夏秀安挑高眉梢,「趙真是什麼東西?路上撿的,你要不要?不要拿來。」
她作勢欲收,徐瀾寧瞥了她一眼,「大梁律,路不拾遺,撿的都要交官。沒收了。」
他把劍遞給陸浩。
夏秀安愕然。
陸浩大喜,拔出小劍,看那劍身如一泓秋水,贊道:「好劍。正好用來斷鐵。」
他運勁於臂,一劍下去,火光迸射之下,鐵鏈應聲而斷。真正是削鐵如泥。
陸虎背起聶影就走。
「徐大人,你確定要收走我的小劍?」夏秀安不滿。
徐瀾寧一臉肅然,「除非你想下監。」
雖然《大梁律》里有這一條,但平日也沒誰去認真執行。這徐瀾寧也不看在熟識一場上的份上通融通融?
夏秀安臉色難看,「你不去抓捕趙逸和李凝珠,跑來我這裡沒收我的寶劍,卻不知是何理?」
徐瀾寧一把封住她的嘴,低道:「你不要命了么?出去后必須閉上你的嘴,不能說在這裡見過趙逸和李凝珠,知不知道?」
夏秀安口齒不清的「唔唔」,自然是在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