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退婚
「其實,我是來向徐將軍求助的。」思前想後,想到徐瀾寧正在受傷之中,夏秀安決定還是將她的事向徐瀾庭說起。
徐瀾庭眉眼間總算有了幾分笑意,「這才像個樣子,是什麼事?」
夏秀安正遲疑著,前面的夏允衡沒好聲氣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快點?有什麼話就不可以當著我的面說?」
徐瀾庭咳了一聲,只好大步跟上,「你就得了吧。自家妹子也不照顧一下,她的腿腳哪有你的快?」
夏允衡翻著白眼,哂道:「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我看分明是你覬覦我家五妹的美色,在無事獻殷勤罷了。」
一旁跟著的龔管事低頭悶笑,其實他也非常認同這一點。看來他們家的大公子也總算是開竅了。
夏秀安無奈。
徐瀾庭卻是淡笑不語。
幾人到得道風院,陡然就覺得裡面的氣氛一沉。
侯爺和侯夫人江氏一臉悲痛之色地坐在小廳里,舒皇后坐在上首,宮人侍立兩側,由兩人陪著。
內室里靜悄悄,想必是醫聖容慶正在靜心給徐瀾寧看診。
三人進入道風院,自然被侍衛攔住。聽到動靜,舒皇后問詢之後,宣三人進屋。
三人齊齊叩拜,舒皇后盯著伏於地的夏秀安,「你就是那日協助容公子為林貴妃拔出鐵箭的夏家五姑娘夏秀安?」
夏秀安道:「回皇後娘娘,臣女正是。」
舒皇后像閑話一般,「聽說你一直深居閨閣中,卻不知你那技藝從何學來?」
總不能說自己常對貓貓狗狗動手,夏秀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把謊說圓,只能硬著頭皮往張大夫身上推,「臣女因為患有心疾,常常讓回春堂的張大夫幫忙看診。時日長了,久病成醫,張大夫也不吝指點,所以才練了些膽子。」
一旁的德昌侯時常聽江氏提起夏家五姑娘,這會兒見其真容,觀其姿容秀妍,舉止端莊,對她不禁也多了幾分好感。
他再觀徐瀾庭望向她時眼眸里似閃著光亮,不禁又微皺了皺眉。此女雖然瞧著還行,可她是庶女,又有心疾,再加她夏家與五皇子走得太近,這一切,都不是他德昌侯府能接納的女子。為大局想,他家的兒子絕不能與這樣的女子有任何的瓜葛。
舒皇后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你有這一身技藝,很好,很好。都起吧。」
夏秀安實在不知這位出身於西楚的皇后說的很好是什麼意思,但總歸她是不愛跪著與人說話的。當下謝恩之後就站了起來。
「秀安,過來伯母這邊。」江氏很是有些緊張,示意她站她邊兒上去。
德昌侯當眾不好喝斥,暗自直皺眉。
這時裡間的門帘掀動,就見容慶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眸子里有著一絲憂慮,向屋內人微一抱拳,低緩道:「情況恐怕真的不是太好。徐大人被人一腳踢中宗筋,傷其沖脈,很是嚴重……恐終生致殘,不能孕育下一代……」
「怎麼可能?你是醫聖,一定要救救可憐的寧兒……」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江氏一聲悲呼,差點暈厥,夏秀安一把扶住她,輕拍著她的背,「伯母先別慌,說不定容公子還有別的救治之法。」
德昌侯雖不能像江氏一樣悲呼,可是明明身體也是一僵,雙目哀痛,兩隻扶住椅背的大手青筋都快突出來,「容公子醫術精絕,一定有救治之法,對不對?」
舒皇后也道:「容慶,徐大人是因公負傷,是我大梁的功臣,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他才是。」
夏允衡也殷切地望向容慶。
容慶卻沉重地搖了搖頭,「不管我醫術再精湛,卻也力有不逮,不能將徐大人已傷至瘺的經脈給復原。侯爺,侯夫人,徐將軍,請恕容慶無能……」
「我的兒……」一得到確切的答覆,江氏終是受不住打擊,一頭暈了過去。
一屋子人大亂,德昌侯趕緊著人將她送回去,夏秀安放心不下,也是要跟去,容慶叫住她,給她一個烏青的瓷瓶,溫聲囑道:「侯夫人提心弔膽了這些日子,現在是久積於心……先別慌著把她弄醒,讓她好好歇息一會,你給她周身好生按摩一番。待她氣血稍活后,再給她服此葯一粒。免得她鬱結於心。」
見他眸光清澈,聲音誠摯,夏秀安也就接下了那瓷瓶,道了聲謝,便隨著幾個婆子抬江氏回了她的院子。
「侯爺還請節哀,徐大人中正不阿,斷案果決,皇上曾不止一次稱讚他必將會成為我大梁的棟樑之才,國之砥柱。如今雖有小殘,好在並不影響他的仕途。在出宮之前,皇上說讓他暫時靜心養傷。正好那大理寺卿空缺,少卿謝紹禮被頂職,少卿一職又缺。所以待年節后,可能還會讓他出任大理寺少卿之職。」舒皇后語聲敦敦,寬厚慈和。
德昌侯盡量忍著悲痛,抱拳道:「我兒能為皇上效力自是理所應當。皇上願意重用他微臣也頗為感激。可是……以他這殘疾之身出去,豈不是要為天下人恥笑?還請皇後娘娘能讓皇上收回成命。」
徐瀾庭也沉聲道:「舍弟向來辦事認真,從懷陽州判,再到廷尉司直,接連破大案,也接連受過重傷。此次已傷極根本,就恐他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以他現在的心態,皇後娘娘也認為他能勝任大理寺少卿一職?」
舒皇后嘆息一聲,「徐將軍的話不無道理。不過這都是皇上的意思。不管徐大人怎麼想,今後又怎麼樣,本宮還是希望他能振作起來,作一個對大梁有用的人才。」
接著她又是一嘆,「真是天下父母心。看到徐大人這樣,本宮感同身受。想我那捧在手心裡的昔雲,如今也是在宮中養傷,日日捂著傷口呼痛,卻不知幾時得痊癒……他們本是一對璧人,卻因為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傷至如斯……」
舒皇后說到傷心處,竟是語聲哽咽,「若是她知道她未來的附馬傷成這樣,也不知又會哭成怎樣?」
徐瀾庭臉色一變,淡道:「如果皇後娘娘擔心昔雲公主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可以讓皇上撤了這道指婚。舍弟但不能耽誤了公主的終身幸福。」
容慶略有動容,「皇上一言九鼎,這指了的婚還能撤么?」
舒皇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疑慮在眼底一閃而過,凝重道:「這些事都裝在皇上心裡,誰也不能去左右。不管怎麼樣,皇上也是甚為關心徐大人的,暫且就讓他安心養傷吧。一切都等年節后再說。」
接著她又安慰了幾句,又向裡間的徐瀾寧寬慰了幾句,便起駕回宮。
侯爺和徐瀾庭一起恭送。
待他們一走後,徐瀾庭卻是冷笑,如今經容慶一診,這位皇後娘娘在確定徐瀾寧為真的殘疾后,恐怕對他已不再感興趣。因為這樣的人再為重用,日後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廢人。她女兒的幸福,她絕不會就這樣賭在一個殘廢的身上。
夏允衡去裡間看望一直都靜寂無聲的徐瀾寧。
德昌侯和徐瀾庭趕緊回院子去看望江氏。
江氏這時才剛剛悠悠醒來,聽到德昌侯說皇后大有退婚之意,當即更是淚如雨下,「寧兒怎生就這般命苦?若他被退了婚,日後又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他?這不是要讓他孤老一生么?」
「你別說渾話。寧兒為人剛正,他若知道自己身殘,以他的性子,他又豈會去娶哪家姑娘耽誤人家?」德昌侯一說完,發現夏秀安還在屋裡,覺得不妥,趕緊揮了揮手,「庭兒,夏姑娘照顧你母親也累了,先讓她去吃點東西吧。你母親這裡我來照顧。」
知道夏秀安可能還沒有吃午飯,徐瀾庭從他母親那邊出來后,就吩咐廚房備了四個清淡的菜肴,陪她一起用膳。
夏秀安哪裡吃得下去,勉強吃了兩口,便放了筷子,「沒想到徐大人會落得如此下場。卻不知究竟是誰對他下了如此毒手?」
就她知道的,他就被人往死里刺殺了兩次。以前他能安安穩穩地在京城過活,自走上仕途后才接連出事,恐怕都是因為他在辦案時得罪了那些了不得的權貴。
就這次老騰坡一案,明明在那裡有誠王趙真和厚王世子趙逸的蹤影,他已經裝作不知放了他們一馬,卻不知又是誰在他出去的時候下了毒手?
趙真?
亦或是厚王世子趙逸?
趙真有可能是在恨他一再追著他不放,讓他損失不少,可是以當時兩人的過招,他不似有那個時間安排人動那個手。
若是趙逸,卻是有幾分可能。
畢竟當時趙逸逃走,所謂羅守紅的人,其實也就是趙逸在指揮。那麼多的弓弩的反擊,不可能在羅守紅被抓后還能那般有序的進行。
而這個能指揮的人,除了趙逸,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不管是誰對他下了毒手,都說明官場是一個殺人場。我不希望他再走仕途了,就這麼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保得性命,平安一生。」徐瀾庭見她放了碗筷,也推了筷子,讓人撤了飯菜,奉了茶上來。
「可是現在皇後娘娘還要退婚,就怕徐大人受不住……」
「你別把他想得太脆弱,他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這點事於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何況他本就不喜那昔雲公主,若是退婚,說不定正中他意。」徐瀾庭故意調侃了一下,就為緩解一下心情。
見夏秀安還要在這事上繼續下去,趕緊轉了話題,「告訴我,你今日究竟為了什麼事過來?」
夏秀安喝了口茶,玉指輕端白玉茶盞,微垂眼帘:「昨日我大嫂逼我嫁她本家兄弟林子楓。」
徐瀾庭目光危險地一眯,「林青素憑什麼逼你?」
「憑她身後強大的榮國公府。」
「你答應了?」
「如果我當時不答應,她會殺更多人。」夏秀安抬起眼睫,「你恐怕還不知道,我身上的玉鳳凰關係著長生果的下落,我現在很是迷茫,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是正確。」
「你能來府里求助於我,說明你心裡還是有我。」徐瀾庭望住她,擰眉,「即便不是你身上的玉鳳凰關係著長生果的下落,我也是不許你嫁入林家。當日我就曾對你說過,讓你等我兩年時間,我定上門求娶。既然現在五皇子那邊已等不及,那我也不會讓你陷入狼窟。要不,我明日就請了媒……」
「大哥,夏五姑娘,你們在這裡討論什麼事情,兩人都這麼嚴肅的樣子?」
夏秀安一驚,回頭一看,沒料到徐瀾寧竟披了件薄衫,一臉蒼白,輕淺笑著,斯斯文文地自外面走了進來。
「不知道我剛才有沒有聽錯,聽說夏五姑娘要嫁入林家?是林子楓嗎?」
見他一副隨時快要被風吹倒的樣子,夏秀安心裡沒來由一酸,起身道:「徐大人不在屋裡養傷,怎的跑來這裡吹風?」
徐瀾寧搖了搖頭,在椅子上坐下,「只是胸口被小射了一箭,身上挨了一腳,已經在屋裡關了好些天了,好人都要悶出病來,何況我還是病人?」
他望著徐瀾庭清淡地笑了笑,「大哥剛才準備說什麼?明天就請了媒人去夏家向夏五姑娘求親?你這般站出去,是想直端端地直面林家和五皇子?皇上現在是希望我們能掣肘的是厚王,如今我們已經與厚王對立。如果大哥突然這麼一行事,恐怕就是要中了厚王的計。我們德昌侯府現在還不是腹背受敵的時候。如果這時候違背皇上的聖意,可能就要面對三方受敵。我相信夏五姑娘和大哥都不願看到這種局面。對不對?」
徐瀾庭神色一凜,剛才確實是一時衝動了。
徐瀾寧又對夏秀安微笑道:「我今天還剛得了消息,說是刑部和吏部已經對你爹準備動手。而這個能授意他們動手的人絕不是林家和五皇子,據我猜測,多半來自皇後娘娘……」
夏秀安皺眉,「為何不是厚王或者誠王?因為我爹畢竟是五皇子這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