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道別
秋韻更氣,「都到這地步了,太太還跟姑娘耍這些手段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如姑娘現在就問上門去!」
「問上門去她也只會陰陽怪氣沒意思得很。再說……」夏秀安端然而坐,「我現在要問的人並不是你家夫人,而是徐大人。」
秋韻一呆,「徐大人?為什麼?」
「自然是他們把婚期定得如此緊,姑娘心裡不樂意了。」浣碧白了秋韻一眼。
「呵,還是浣碧你了解我。」夏秀安笑睨,「既然如此,趕緊的,幫我換衣,我現在就要到徐家去一趟。」
浣碧也怔住,「姑娘真要上門去興師問罪?」
夏秀安正要答,門口卻傳來了接話聲,「誰要去徐家興師問罪?能帶上我么?」
隨著這聲,就見一身雪白狐裘的蘇小滿和穿著青袍身量修長的容慶連袂走了進來。
「姑娘,奴婢本是要通報的,可是他們……」新來的丫頭曉春從門外急急跑進來,臉色發青,想必嚇得不輕。
「秀安,也不知你平日里有多凶,看把你屋裡的丫頭嚇成什麼樣了……」蘇小滿取笑。
「哪裡是我凶。因為都是新進府的丫頭,辦起差來自然謹小慎微一些。」夏秀安示意曉春退下,又吩咐秋韻上茶后才笑道:「容公子和小滿今日突然到訪,不知是有何事?」
蘇小滿不滿,「無事我們就不能來么?」
夏秀安趕緊賠不是,「能來能來,我們蘇大小姐能到我這陋居來,是我莫大的榮幸。我是求之不得呢,哪裡不能來?」
蘇小滿哼了一聲,「你剛才說去徐家興師問罪,難道是徐家做了什麼對不住你的事?」
她和容慶相繼坐下。
夏秀安嘆道:「還不是徐家把婚期定在了五月?時間過緊,我這邊還沒做好心裡準備,哪能立馬就嫁過去?」
容慶幾不可察地抬了下眉,「既然是聖上指婚,早嫁晚嫁不都是要嫁?莫不是……五姑娘不太願意這門婚事?」
說到這樁婚事,夏秀安並不是有多抵觸,畢竟好處多多,徐瀾寧這個獃子也不是無趣到無可救藥……
但她在這位容公子面前,自不能坦誠到兜出自己的底細。
看到蘇小滿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她笑了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哪能由得我自己?只不過大姐婚期定在三月,我若再定五月,府里準備起來恐怕也是不及。」
蘇小滿點頭,「說得不無道理。想來恐怕是徐大人因為抱病在身,才希望你早嫁過去照料他,也是情有可原。你若上門去要求延期,徐家怕是不會答應。」
夏秀安皺眉,「不答應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說都不去說,我們心裡肯定也要彆扭不是?」
「就我對大梁風土人情的了解,對於婚事,主動權一般都掌握在男方。五姑娘若去說道,肯定會無功而返。」容慶聲音和煦。
夏秀安心裡有氣,說起話來也不客氣,「容公子這般高興,非常希望我馬上嫁給徐大人好看我笑話是吧?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小滿的心上人,我現在就叫人把你趕出去。」
蘇小滿滿心無奈,「秀安,你要不要這也扯上我?」
容慶則眼裡有了絲笑意,一看到夏秀安瞪過去的眼神,趕緊轉開視線端詳手中杯,「在我看來,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早已註定。若你命里註定要五月就嫁,總也拖不過七月去。若註定不嫁,就算是到明年七月也嫁不了。與其你在這裡糾結,不若放下心來,靜觀其變。」
夏秀安心思敏捷,似是聽出他話裡有話,「容公子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一點?」
容慶抬起頭來,雙眸凝神,「你別想一邊去了,我只是在勸慰你而已,並無他意。」
夏秀安滿臉疑惑,容慶絕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忽然說出此話,定是別有深意,難道即將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要發生?
此人平日表現得君子端方,不該說的話絕不多說一句,即便逼問他肯定也不會說。
問也白問。不若淡然。
她乾脆轉開話題對蘇小滿道:「你們今天若是特意來看我,確實讓人受寵若驚。若是有事,就請快點說出來。」
蘇小滿知道又是容慶惹得她不高興了,這兩個人一直都不怎麼對盤,她其實也是頭痛得很。
當下只好佯作不知道:「你當然要受寵若驚了。我們確實是特意來看你的。因為過兩天我就要隨容公子一起前往江南,這一去,我起碼要等到你大婚的時候才能回來。」
「什麼,你們要去江南?幹什麼去?怎麼這麼突然?」夏秀安一驚。她不也正計劃江南行么?結果恐怕要被該死的五月婚期給耽擱了。
蘇小滿看了容慶一眼,凝重道:「你不是旁人,我也就實話告訴你知。因為桐宜城的黃毅傑黃老將軍突然患了怪病,久治不愈,聖上暗派容公子走一趟。而我也想趁著春暖花開出去走動走動,順道去看望鍾陵的外祖和舅舅他們。暫時要離京一段時間……」
她頓了一下,「因為你身子一直都沒康復,這兩個多月來給你送的葯膳突然中斷的話,怕你到出嫁的時候還病殃殃的,那可就不妙了。所以我今天特意拉了容公子來,一來給你仔細診一下;二來,讓他把那些個葯膳方子告知你,在我們不在的這段日子,也便於你自己熬制調養身子才是。」
夏秀安心裡一暖,看來這丫頭是真心對她好,把她當了最貼己的朋友,臨出門前也不忘她身體抱恙的事。
「小滿,你是不是故意這樣,好讓我日日都念想你啊?」
蘇小滿吃吃笑,連她身後的丫頭鈴鐺也笑了起來,「五姑娘確實說到點子上了。我家姑娘就是這意思,她說就算離開京城,也不能讓五姑娘忘乎所以,得感激涕零地時刻記掛著姑娘才是。」
「好哇,原來是沒安好心,你以為我會依了你的心思。你放心,等你一離開,我偏就忘了你,更別提念你想你……」夏秀安說著就去揪她腦後的小辮子。
蘇小滿好歹是個練家子,怎會讓她得逞?一手就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戲笑,「小樣,你可別想逃出我的魔爪……」
夏秀安反手摸她柔夷,「不逃不逃,姑娘如此貌美,我願被蹂躪……」
見兩人嬉笑打鬧,鈴鐺和浣碧捂嘴而笑。容慶搖了搖頭,道:「時間也不早了,蘇姑娘,若真想五姑娘無恙,不如讓我先給她看一下診再調整葯膳如何?」
蘇小滿當然記得正事,一把推開還在摸她的夏秀安,笑罵,「一得瑟就沒了邊。容公子這邊請,一定要仔細給她看診了,這小蹄子心思多得很,別叫她給矇混過去了。」
說完便起了身,把夏秀安旁邊的座位讓了出來。
容慶不置可否,過去坐下后挽起袖子,正要拿脈,忽然又道:「看五姑娘的氣色,今天或許要為她施針,方能保萬無一失。我的醫箱在我的馬車裡忘了帶。蘇姑娘,恐怕要麻煩你走一趟,長青才會把醫箱拿出來。」
能被他身邊的人信任,蘇小滿似極為高興,滿心歡喜的帶著鈴鐺去取醫箱了。
屋子裡只剩下浣碧、夏秀安和容慶三人。
容慶並沒急著給夏秀安拿脈,「這兩月的葯膳調理,茯夷花毒發過幾次?」
對於他所開出來的葯膳,夏秀安是打心底里佩服。她一臉凝重道:「容公子不愧被稱醫聖,自吃過葯膳,一次都未發。照這情況看來,是不是代表我這花毒並不是無葯可醫?」
見她一臉希冀,容慶卻一臉沉重,「並不樂觀。你的花毒越是容易被壓制,反噬起來恐怕越猛烈。如果花毒能偶爾發一次,說明此葯還能延緩。照這麼看來,你的花毒恐怕還會因為我的葯膳到時候會提前時限且更痛苦……」
更痛苦是多痛苦?每次發作時幾乎都是九死一生,難道下一次發作的時候會讓她經脈俱裂?
無非一個死字。
經過這些時日,夏秀安似乎已將生死看淡,穿越而來,能再多活這些時日,本不就是賺的嗎?
「意思是說,去年給我診斷一年的時間,是今年的臘月打止。若再提前的話,以你的估計,是提多前?」她一臉淡然,似在談論別人的生死。
容慶黑眸落在她臉面上,似有浮沉,卻辨不出情緒,「或許一月,或許兩月。」
夏秀安點了點頭,「盡人事,聽天命。若是容公子不用拿脈的話……」
她正要收回手腕,容慶的手指已搭在她腕脈上,「噤聲。」
室內一片寂然。
浣碧一臉擔憂。
夏秀安沉靜。
容慶閉上了眼。
窗檯一朵寒梅悄然零落,似在預示著某種徵兆。
半晌,容慶睜開眼,眸含疑惑,「你的脈象……」
「有何不妥么?」
容慶遲疑了一下,微搖頭,「沒什麼。或許是我多慮了。照你的情況來看,花毒確實被壓制,暫且不會破壁。今日我既然來了,為免我離開的時間它突然反噬,我且先用天玄神針為你封住心脈上的毒,起碼可以再保證兩月內不會發作。」
夏秀安卻神思維,「天玄神針?容公子竟然會天玄神針?」
對於天玄神針,她可是聽張老提過多次。張老一再推崇,這世間誰若能習得天玄神針五式,不論是病是毒,有通天地造化,開地獄之門,生死人肉白骨之神奇功效。掌握其技者,幾乎可以到神人的境界!
而且徐瀾庭也曾向她提起過,學全天玄神針五式可解花毒,若是容慶真會……
她看向容慶的眼神不禁怪異起來。
容慶苦笑,「五姑娘別誤會,至今我也只能學到其中一式。不說習得其餘四式,我想恐怕只要能習得後面三式或者兩式,也早就試著幫你施針除毒了。」
夏秀安心底難免略有失望,頓了下道:「天玄神針一直都活在傳聞中。照你這麼說的話,世間真有這種能與閻王搶命的針法?並不是人們妄傳了。」
「並不是妄傳。」
「那到哪裡可以找後面的四式?」
容慶猶豫了一下,「這個……目前雖有一點眉目,卻又不太肯定,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又怎樣?我若能出力……」
夏秀安一臉好奇寶寶還要說下去的時候,容慶忽然朝外面道:「蘇姑娘有沒有把我的醫箱取來?」
「幸不辱命,已經拿來了。診得怎麼樣?現在就要施針嗎?」只見蘇小滿已肩挎一個醫箱走了進來。
夏秀安趕緊閉嘴,識趣地不再提花毒和天玄神針之事。
「剛才已給五姑娘拿了脈,我們離開之前,唯有給她施針才能讓她康復更快。隨後再給她開一方葯膳,保證她在五月出嫁時是一個神采奕奕的新嫁娘。」
「那敢情好。你快施針,我在旁邊只看不說話。」
聽說被施傳聞中早已失傳的天玄神針,夏秀安心裡的好奇勝過壓制花毒。儘管只有一式,能親身體驗一下其神妙,也不枉她在此世間走一遭。
就她所知,天玄神針第一式名曰「野火」,必須以氣御針,能溫火祛寒,寒邪之毒,遇之則散。
第二式曰「雪原」,其效涼性除熱,對於熱症有奇效。
第三式「驚雷」,功效不明。
第四式「回春」,功效不明。
第五式才名「天玄」,乃天玄神針之精髓……
她平躺於床,平息靜氣,看著容慶將三根毫針兩手一分,左一右二,三根針分別捏在兩手手指之間。輕緹輕入,左右旋轉,並且同時以氣御三針,估計這種耗力程度不是只持一針的三倍,而是幾十倍的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