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深夜討教
「好你個狡詐的臭丫頭,不僅一再在老娘面前使詐,還敢誆騙老娘。有機會老娘一定扒了你的皮。今兒老娘就不上你的當陪你們磨蹭了。走也。」百變妖人暴跳如雷,卻也不傻,一眼瞅到賀麻子那邊已結束戰鬥,趕緊向後騰空躍起,一個鷂子大翻身,轉眼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夏秀安長鬆了口氣。
浣碧和秋韻衝過來顫抖著手為她上下檢查,「姑娘沒被傷到哪裡吧?剛剛她明明是一個小孩子,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殺手,世間怎麼還有這般可怕的人?」
夏秀安好笑地避開兩人的爪子,「我沒事,你們兩個安靜點。」
「五姑娘確定沒事?堂堂醫聖就在你眼前,若是傷了哪裡,找我醫治准沒錯。」容慶難得半開起了玩笑。
「如果沒有你的帽子,我肯定要找你醫治了。」夏秀安把他的黑紗帽從車壁上拉下來,摸著那軟軟地帽沿「嘖」了一聲,「容公子不僅醫術高超,武功也是出類拔萃,青年才俊當之無愧。」
「武功出類拔萃就算了。只不過因為習天玄神針的緣故,內功比一般人勝出那麼一些。不然,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百變妖人逃走而不拿下她。」容慶道,「當然,如果這是五姑娘對我的稱讚之詞,我也會欣然接受。畢竟剛剛我的帽子再遲一步,我可能真的要為你治傷了。」
他的語氣隨意了很多,接過帽子,彈了彈上面的灰,將之背在了身後。
「剛剛是怎麼回事?」賀麻子已奔了過來,其實他早已瞄到這邊的動靜,苦於被人糾纏著脫不開身營救,也只能幹著急。甚至因為分了心,還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受了傷。
秋韻忙嘰嘰喳喳將事情的來籠去脈說了一遍。
賀麻子聽后「呸」了一聲,「怪不得我看到所謂的苗小花心裡不喜,原來這娘們兒竟是一個老妖怪所扮。差點就有負將軍所託了。五姑娘,都怪賀某眼拙,讓你受驚了。」
夏秀安搖頭,「百變妖人能借苗大花一家的慘案來算計接近我們,分明是處心積慮。再加她的扮相確實很像,很難讓人防備。就是不知道我二哥和賀大哥那邊怎麼樣了?」
現在她心裡也大致有了點譜,苗大花一家慘死,苗大花被扔亂葬崗,本無人知道。這百變妖人為了來殺她,恐怕因為有賀老實和賀麻子一直無法下手,這才就地取材,演了一出苦肉計。目的就是分散賀老實和賀麻子,讓自己變得勢單,她才好趁機對自己下手。
卻不知這個能請動百變妖人的人是誰?是誰要致她於死地?亦或者……想要藉機抓走她?
「這些人我已經處理掉,再加還有這位公子相助,我們暫且先就在這裡等他們。」賀麻子叫上秋韻和浣碧,去看車夫和車廂里的苗大花了。
好在車夫只是被百變妖人震暈,苗大花還在昏睡中,倒也無大礙。
「之前我在如意客棧看到你抱著一個行動不方便的女子,那個……不會是小滿吧?」見容慶往後面的馬車行去,夏秀安有些不安地跟上去問。
容慶默了一下,嘆道:「是我沒照顧好她。那日我們才出京城一天,也是入住客棧的時候,這百變妖人趁我找掌柜地說話的當口,扮成一個小女孩接近蘇姑娘。蘇姑娘當時沒以為意,被她抓傷了腰腹……蘇姑娘的傷勢很嚴重,為了避免百變妖人再襲,我不得不隱藏了行蹤,找了戶農家先穩住蘇姑娘的傷勢。見她昨天已有好轉,怕黃老將軍那邊等得急,今天一早才動了身。沒想到在如意客棧又碰到了百變妖人扮成小孩跟你們一起出了門。怕你們有危險,我才趕緊和蘇姑娘一起追過來。還好趕來得不算太晚。」
「原來你是在我們出門的時候發現了那個老妖怪。真是太感謝了。不過……」夏秀安仍是擔心著蘇小滿,「小滿受了重傷,你為什麼不把她送回京?不是才離京一天的距離么?」
容慶搖了搖頭,「蘇姑娘不肯回。說什麼也要跟我一起去桐宜城。再說也是因為我的疏忽才讓她受了重傷,我也不能就那麼把她丟給她父母。我的錯,自然由我來負責。」
夏秀安側目深深看了他一眼,看來他是個相當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蘇小滿的眼光果真不錯。今生她能遇到一個有情有義各方面都出色的男人,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
她打心底里替她高興。
兩人說著已走到馬車前,車廂里傳來蘇小滿微弱的聲音,「是秀安么?你沒事吧?」
夏秀安登上馬車,掀開帘子,一陣藥味撲面而來。落目就見蘇小滿側卧在馬車裡,蓋著絲被,臉色很白,瘦了一大圈,幾乎能看清皮膚下的血管。沒想到活蹦亂跳的蘇小滿也有這般我見憂憐的時候。
她輕輕握住她從絲被裡伸出的手,柔聲道:「我沒事。容公子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小滿勉強扯了扯嘴角,虛弱地撒嬌道:「好痛啊……秀安。那個百變妖人下手好狠毒……至今我腰上的傷口才勉強結痂……」
儘管如此,她眼裡依然洋溢著幸福——就算是受傷疼痛,有心愛的男人照顧,想必也倍感甜絲絲。
夏秀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結痂距離痊癒也就沒多遠了,萬幸吧,人還在,還有醫聖盡心照顧,好好養傷就是。別到了舅舅家裡還這般模樣,到時候你心上人要挨訓了。看你不心疼。」
這話說得蘇小滿心花怒放,嬌羞地看了眼給她掖被的容慶,「就你嘴貧,我舅舅才不會訓他呢。對了,你的婚期不是定了五月?怎麼還有時間往京城外面跑?」
夏秀安直道一言難盡,只簡單地把徐瀾寧被派往北庭的事說了一遍,聽得蘇小滿一陣唏噓。聽說她也要去桐宜城江家見徐瀾寧外祖,她又是一陣高興,「正好我們遇到,這一路倒多了個照應。容公子,你看行不行?」
她下了定論才想起問容慶的意見,容慶也不介意,笑了笑,「自然可行。何況五姑娘還帶了兩個厲害的保鏢,只要小心一點,也不怕百變妖人再來襲擊。」
路上又有馬車過來,他放下帘子,「你們兩個聊,我先把馬車往路邊上移一下。」
姐妹倆這下更是沒有顧忌了。夏秀安掀著絲被就要看她的傷口,想了解了解容慶佔了蘇小滿多少便宜。
蘇小滿自不會讓她得逞,假著傷口發痛阻止了她邪惡的行徑。
夏秀安只覺沒勁,在她旁邊躺下,「卻不知那個百變妖人為什麼要襲擊你?這一轉頭,又來找我的麻煩,我們兩個與她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分明是有人指使。卻不知這個指使她的人是誰?你心裡有沒有眉目?」
蘇小滿搖頭,「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或許是我哥在外面辦案與人結了仇,想藉機報復到我身上?」
「不可能。若是如此,襲擊你就罷了,為何還要費盡心機的襲擊我?不通,不通……」
本來先前夏秀安還把此事安在林家和趙琮玉身上,可是看到蘇小滿也受了傷,又覺得百變妖人非他們所派。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沒個頭緒,猜來猜去,完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天色跟著暗了下來。
好在有賀麻子在,容慶給他後背上了一些傷葯稍事包紮一下后,他就帶著浣碧和秋韻,又開始了挖灶架鍋煮飯炒菜之事。當飯香濃濃地時候,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卻是賀老實騎馬趕來。
賀老實一臉焦急之色,當看到幾人都安然無恙地守在道旁他,方落下心來。
原來夏允衡前往姚府找姚進,先是好言相勸,望他把人手撤回,不要騷擾他們一行和客棧老闆。結果姚進在建平橫貫了,根本不聽招呼,還令人上前將夏允衡拿下。
夏允衡大怒,擒賊先擒王,后發先至,一舉將姚進給挾持住。
經過他一番比較粗暴的手段,姚進仗著他姐夫的那點威勢全部崩塌,相當膿包地大聲求饒。而在這當中,姚進透露出了一個非常震驚的消息,說那苗家一起就四口人,根本就沒個苗小花,卻不知那個背著苗大花四處求醫的苗小花從何而來。
夏允衡一聽不對勁,這才鬆了姚進往客棧里趕。看到賀老實還守在客棧,就叫他立即騎馬去追夏秀安幾人,讓他們注意苗小花,怕他們路上有何不測。
夏秀安伸長脖子望他後面,「我二哥只讓你一個人過來,他沒來么?」
賀老實道:「二公子說在姚府看到一個故人的畫像,這個故人實在太重要,他必須追查下去。說不能陪你去桐宜了,叫我們好生護送你,讓你一路珍重。」
夏秀安也不知夏允衡在扯什麼鬼,說好的護送,半路就因為一副畫像,連自家妹子的安危也不顧就跑路了,為免太不負責任了。
可是人已走,她再埋怨也沒用。也只願接下來的路程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
為安全起見,當晚一行人並未再進城找客棧住宿,就近找了戶農家借住一宿。
賀老實撞亂的那輛馬車是輛空車,已被遺棄在客棧。
一應物品都在駕出來的兩輛馬車上,雖也有遺失,但也不至於生活不便。只是少了輛馬車,多了苗大花這個病人,行路上總也有些擁擠。
當初蘇小滿出京時本還帶著丫頭鈴鐺,她們的馬車也備有車夫。在出事後,為隱蔽行蹤,容慶就打發了鈴鐺和車夫回京。就他一個人隻身照料著身受重傷的蘇小滿。
今日出行,他也就掩了面目充當著車夫的角色。他一介貴公子多日來照顧一個傷患,想必也是辛苦,可是他在農家仍把蘇小滿照顧得無微不至。不僅僅是熬藥換藥,就連端茶遞水這些小事,眉宇間都不見分毫不耐。
由於房間有限,夏秀安只能和蘇小滿擠一個房間一個床榻。
「今晚就麻煩五姑娘照顧一下蘇姑娘了,如果有什麼事,我就在隔壁,隨時可以喚我。」容慶將葯碗收了,又遞給蘇小滿一個蜜餞,起身對夏秀安道。
一直像個超大功率電燈泡還沒半分自覺杵在房間里的夏秀安這才笑眯眯道:「容公子只管放心。小滿的事就是我的事,萬一她有什麼事,第一時間我會自行幫她;幫不了的時候,第二時間一定會叫你。你就安心去歇息吧。明早一定會把她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蘇小滿被調侃得滿面通紅,容慶卻淡然若素,「那就有勞五姑娘了。」
待他一出去,夏秀安就點著蘇小滿的鼻尖揶揄道:「好了,大梁女子心目中的國民老公就這麼被你給收服了。你這傷也是值得,以後你還得送給百變老妖怪一份謝媒禮才成。」
蘇小滿兩眼星星點點,「你也覺得他人不錯,是吧?我就知道我眼光不差的,何況我爹娘和大哥都非常喜歡他。所以以後你別再對他橫眉冷眼了,好說今日他也救了你一命不是?」
「好好好。為了不讓你再膈應的份上,我以後一定對他好言好語,你就別操這份空心了。」夏秀安給她掖了掖被,「已經吃飽喝暖,今日也累了一天,你就好好歇息吧。我去浣碧她們的房間看看苗大花的情況就來陪你睡。」
蘇小滿也實在累得不行,眼皮沉重得很,點了點頭,便閉眼沉沉睡去。
夏秀安將桌上的燈火調得暗了些,方關上房門出去。
浣碧秋韻和苗大花住一間房,見窗上還映有燈光,就知她們沒睡。她推門進去,只有浣碧在榻板上鋪被褥。
「姑娘這時候怎麼過來了?有事么?」見夏秀安進來,浣碧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了上來。
「我來看看苗大花的傷勢。秋韻呢?怎麼不見她的人?」
浣碧忙把鋪在榻板上的被褥又收了起來,「剛剛苗大花突然哼了兩聲,秋韻擔心她熬不過今晚,心裡有些害怕,才剛去請容公子了。說他醫術高超,看能不能再幫苗大花診治一下。我估計著容公子不會過來,才鋪了被子準備歇息。」
夏秀安苦笑,秋韻分明是不相信她的半吊子醫術,去請高人了。
也不怪她,和一個重傷之人睡一個屋,又不是多熟悉的人,若是半夜去了,一個從未經歷過這些事的小姑娘自然會感覺害怕。
兩人正說,門口已傳來說話聲,「容公子請,苗大花就住在這裡。」
緊跟著秋韻就帶了背著醫箱的容慶進來。當看到夏秀安也在,秋韻有些膽怯地往容慶身後躲了躲,容慶則坦然一笑,「原來五姑娘也在這裡。如果不方便的話,我這就回去。」
夏秀安自覺不能表現得太過小氣,何況今日還受他救了一命。當下無奈道:「苗大花的傷勢確實嚴重,我的半吊子醫術不足以醫治她。容公子能來再好不過。請。」
容慶笑了笑,也不推辭,徑直走到床榻前,也不看苗大花被包紮好的傷口,只是給她拿了一會脈,方道:「五姑娘傷口處理得沒什麼問題,眼下她主要是氣血兩虧,如果不輔以外力,她肯定熬不過去。」
他示意秋韻搬一張小几在榻前,他把醫箱放在上面,打開,從裡面取出了一包銀針,「我現在給她施針,助她提氣,再喂她一粒補血藥丸,性命當無大礙。」
夏秀安頓時來了興緻,走上前去,「是施天玄神針么?」
容慶看了秋韻一眼,打開針包,「除了這式針法,暫時還沒有別的辦法。」
一提到天玄神針,夏秀安忽然隱約記起徐瀾寧去北庭前好像對她說,他手中已有天玄神針二三式,他此去北庭想再為她尋得四五式……
她頓時一個激靈,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忘了?
怪只怪當時徐瀾寧那呆貨突然逼近她身,蠱惑的眼神撩人至極,是個女人都受不住他那摧枯拉朽懾人心魄的風情,一時意亂情迷把這麼重要的話竟忘到了九霄雲外。
如果徐瀾寧真的肯把天玄神針二三式給她,這容慶又曾說只要尋得三兩式就可以幫她除去花毒……
她不禁眼睛一亮,煞有介事的搬了把椅子在榻前,端端正正坐下,「那容公子請施針,我來幫你護法。」
容慶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你確定要幫我護法?」
夏秀安臉皮也厚,「你施針時不是要運功么?為免被人打擾,當然由我來給你護法。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人中途打斷你讓你岔了氣,導致走火入魔。」
幸得容慶脾氣好,換了旁人,早把她打將出去。
「也好。這次施針與上次給你施針略有不同。需要安靜。秋韻,浣碧,你們先去門口守著,施完針后再叫你們。」容慶吩咐了一聲,掀開了苗大花的被子,便開始凝神聚氣。
浣碧有些擔憂地看了夏秀安一眼,張口欲言,卻叫秋韻給拉了出去。
容慶這次施針確實與上次給她施針不同,上次他是同時以氣御三針,看著都費力。這一次,他只一手拿了一根三寸半緹針,一手六寸的員利針。
他先是將員利針輕緹輕入,從苗大花氣海穴扎入。
平常的醫者扎針,往往要求患者將身上衣物脫乾淨,一來方便找准穴位,二來,以免衣物面料阻擋了下針的力道。
可這容慶偏反其道而行,他根本不掀衣物,直接就將針扎了下去。雖然緩慢,位置卻極為準確。而且那細長的銀針在穿過衣物時無半分猶豫,分明是他對自己以氣御針相當自信,完全忽略了那一丁點的阻力。
夏秀安不得不再一次暗嘆,容慶能得醫聖之名,並不似她之前對他的貶低,確實當之無愧。
容慶的動作極慢,兩針交替,每一次下針,都似費盡了不少心力。幾個穴位下來,他的額際已見微汗。而苗大花臉色也跟著退去了一些灰白。
夏秀安不敢打擾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看。
直到一刻鐘后,容慶才收了針,也長舒了一口氣。
夏秀安立即把熱在爐火上的熱水倒在盆里,接過他的銀針泡在水裡消毒。她邊做這些事邊一臉羨慕道:「容公子內功深厚,說是與習得天玄神針有關。難道學天玄神針之前,非要能修得高深內功才成?」
容慶再給苗大花診了一下脈后道:「天玄神針講究以氣御針,並非所有派別的內氣都可以御之。在第一式里,首先要學的就是內功心法。內功心法不成,此針法永遠都無法施展。」
夏秀安有些失望,「原來真的要先有高深內功才能學針法。」她若想走這條捷徑,看來是沒戲了。
容慶給苗大花蓋好被子,走到桌邊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天玄神針第一式,主要是教人如何修習內功心法。只有習得這種專門的內氣,才可以用它御針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