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走
「保大的！」葉姝狠狠一咬牙吼道。
大妃和其餘二妃都驚訝地抬起眼睛看過來。
葉姝懶得理她們，在秋韻伺候下於一張圈椅里落座，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室內幽幽的宮燈照著她濃睫低垂的側影，挺翹的鼻樑、柔媚小巧的櫻唇、精緻秀氣的下頜，線條宛如雕塑，絕美而高傲。
大妃和其餘二妃都默默打量她，滿眼都是驚艷之色，往常她們都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看過她，至此方知，世上竟有這般五官精緻、若經刻意雕琢的絕色美人。
「啟稟公主，玉妃無恙了，只是孩子沒保住。」陳硯秋滿頭大汗地走出來稟報。
未聞回應，抬起頭來一瞧，見葉姝已經睡著了，身子蜷在圈椅里，手肘橫在扶手，頭枕在手臂上，睡得十分香甜，濃睫如蝶翼般撲扇。
陳硯秋無措地看向秋韻，秋韻一臉黑線，走過去輕輕推了推葉姝：「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啊？」葉姝驚醒了，猛地從臂彎抬起頭，「怎麼了？」她轉著腦袋四處張望。
「玉妃無恙了，孩子沒保住。」秋韻說道。
「哦……」葉姝疲倦地揮了揮手，「行，保住了大的就行。」然後腦袋一歪，又倒入臂彎里睡著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直到被撕心裂肺的哭聲吵醒，葉姝迷迷糊糊間聽到有女人哭得像孤魂野鬼：「為什麼要讓我活下來！為什麼不替我保住孩子！那是我和可汗的孩子！你們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凄厲的哭嚎聲中夾雜著大妃的苦勸：「是可賀敦決定的，你就認命了吧！」
葉姝怔怔地聽著，慢慢從臂間抬起頭，看見秋韻滿臉憤怒站在屏風邊。
「可賀敦怎麼了，可賀敦就有權力決定我孩子的存亡嗎？我要她還我的孩子！那是我和可汗的孩子！」玉妃仍是歇斯底里地哭喊。
「好了好了，你身子虛弱，靜養為上，此事等可汗回來再做區處。」大妃低低地勸。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加害可汗的子嗣！你看她每次見到可汗的孩子都是一臉厭惡，對小王子小公主們一點都……」
這時，突然傳來「哐」地一聲，描繪蘭草的素絹屏風倒塌下來，在地上砸出轟然巨響！
殿中侍女們紛紛尖叫，抱頭逃竄，玉妃和大妃驚駭地看著葉姝推倒了屏風，如同被激怒的母獸般沖了進來，指著玉妃厲喝：「這座城以我的名字命名！這裡是我的王宮！太醫也是我帶來的！我命令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滾回你的頭曼山去住氈包！」
大妃忙起身勸道：「可賀敦，玉妃不懂事，你不要……」
「閉嘴！你也滾！滾回你的頭曼山！誰允許你來的？是阿墨哥哥嗎？阿墨哥哥答允你可以住到這裡來？！」
大妃淡淡一笑：「正是，玉妃乃可汗寵妃，前年玉妃滑胎，可汗心痛得哭了幾日夜。去年可汗出征之前叮囑我好好照顧玉妃。妾便問可汗，聽說可賀敦帶來的陪嫁太醫是享譽中原的胎產名醫，我可否帶玉妃住到葉姝城去，可汗當即便答允了……」
葉姝如五雷轟頂，倒退兩步，美眸睜得大大的宛如墨珠，一層晶瑩的淚水從眼底浮了起來。
這時玉妃突然坐起身，從床榻掙扎著下來：「走就走，若不是慕太醫之名、為了保住可汗的後嗣，我才不稀罕住到你這裡來！」
玉妃清艷的臉蒼白如雪，長發被冷汗一綹綹粘在臉頰邊，剛下榻便踉蹌兩步，白絹長褲迅速被鮮血浸透，順著褲腿往下流淌，大妃忙上前摁住她：「快躺回去，你這氣性也太大了！」
玉妃掀開大妃，踉蹌著往外沖，剛走了兩步就搖晃著栽倒下去。
「娘娘！」
「娘娘！」
大妃和侍女們蜂蛹而上扶住她，秋韻飛跑出去叫陳太醫，一片忙亂中沒人注意到葉姝獨自一人走開……
陳太醫進殿後，給玉妃施了針灸，才稍稍止住了她下身洶湧不止的血。
秋韻鬆了一口氣，走到外室，這才發現不見了葉姝，她的雪狐大氅還掛在衣架上，殿中的侍女都說公主可能是如廁去了。
「外面下著大雪，你們怎麼不給公主披上大氅！」秋韻跺腳責備道，從衣架取下大氅追出去，沿著廊道繞到茅廁，卻沒有葉姝的身影，問了廊下的太監，都說沒看見公主。
日色昏暗，飛雪茫茫，風卷著雪花撲在臉上，鑽進脖頸，化作冰涼的水浸入肌骨。
葉姝只穿雪青色銀貂皮裙和粉紫色綉桃葉的小襖，沒有穿大氅，一個人穿廊過院在大雪中茫然地步行，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她只是不想再待在玉妃的寢殿，不想任何人看見她的眼淚。
雪花在眼前亂舞，徹骨的寒冷如無數冰針從四肢百骸刺入，整個大腦都快要凍僵了……
這時，她看見前面茫茫雪幕里透出溫暖的橘色光芒。
她不由自主地朝那溫暖的燈光走去，發瘋般用力地拍打房門。
門開處，露出一張少年的面龐，清秀若山泉，俊雅如秀竹。
「師傅？！」少年慕奎震驚得張大了嘴，滿眼綻放不可置信。
「阿奎，我好冷……」葉姝抱著自己，站在那裡渾身發抖，滿天風雪在她周圍呼嘯漫卷，天地一片混沌虛茫，她彷彿一隻暴風雪中的孤鳥。
「快進來！快進來烤火！」慕奎忙將葉姝拉進去，用力地將被風雪猛吹的門扇關緊。
葉姝在火爐邊坐下，頭髮上和身上落滿的雪花頓時融化成水，從她的鬢髮和睫毛間滴落。
慕奎連忙拿了布巾為她擦乾頭髮，又勸道：「你得把衣裙都脫下來，我給你烤乾……」
葉姝抬起凍僵的手解衣衫，半晌解不開，慕奎忙上來幫忙，將她的粉紫色綉桃葉的錦緞小襖解開，見她豐滿的玉峰將裡面的中衣撐得鼓鼓的，忙移開視線，又跪下去將她的雪青色銀貂皮裙褪下。
葉姝只穿一件粉色雲絹中衣和明光錦縷金長褲。
「你去我的被窩裡吧，我剛才在睡覺，被窩裡還是暖和的。等水燒開了，我給你灌一個湯婆子。」
葉姝聽話地鑽進慕奎的被窩，慕奎上前為她將被子掖得緊緊的，她躺在那裡朝上看他，那張精緻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像擦了胭脂一般，晶瑩剔透的肌膚透著緋色，美得勾魂攝魄，近乎完美的杏仁眼，波光瀲灧，宛如清澈水中養著兩丸黑珍珠。
慕奎看呆了，只覺得呼吸都快要停止，手撐床榻，身子俯在她上方一動不動。
「阿奎……」她主動地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將他拉近自己，近在咫尺地凝視他的眼睛，她粉嫩的櫻唇微微張開，呼出的氣息香甜醉人，讓他再也無法自持，俯下身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