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大火起非夜

第661章 大火起非夜

利刃割裂金雕。

金屬的碎屑迸裂而出,斑斑點點的血絲同樣出現在兩個不躲不避男人的臉上,姬旻聿暗中鉚力壓下手臂的力量,劍柄震顫劍刃寒光一閃,「鐺」,金龍的一爪竟被如此硬生生的砍斷,空氣里剎那瀰漫出了一股腥油的氣息,與殿內原本氤氳的燭光煙火味悄融於一體,姬旻聿嗅到了,他的神色毫無意外甚至帶著幾分篤定和決然,臉色卻在剎那間惡笑得好似猙獰的夜叉。

「那些正在擅闖禁宮的人,姬詹也好,叛臣也罷,今夜,誰也休想活著走出宣政殿!誰也休想!」少年東宮嘶啞叫喊著怒瞪著眼瞳,他的意識早已被複仇和慍怒所控制,下手的快意和如今灼燃的氣息是支撐他的唯一動力,姬旻聿一手提著長劍,一手抓緊了身旁的琉璃燈盞,火光縹緲、美輪美奐,「哐當」他沒有任何的思索已將那帶著星火的琉璃砸碎於眼前,幾乎是在一瞬間,騰起的火苗呼啦就燃起了豎梁的勢態。

彷彿在那些腥油氣息沾染處皆成為了火光蔓延之地,而姬旻聿就站在這片火海汪洋里無動於衷,滿頭的汗水將他扭曲的臉龐都浸透,少年東宮的目光不再鎖定於謝非予而是這金碧輝煌的大殿,如今火焰衝天,他卻哈哈大笑提著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不斷的劈砍雕梁畫柱上的金龍身軀,鱗片,五爪,龍鬚,散落的碎屑與火光一併飛濺卻只讓火勢更加的洶湧如潮!

謝非予甚沒有意料倒抽一口氣,驚詫之下猛然發覺,腥油的氣息是來自那些被砍伐的龍身,有液體正不斷的從軀殼中流淌出來——是火油,遇火生燃,那些火油早就被澆築進了金龍的身體,這整座宣政殿分明就是——

就是一座火爐。

而現在,姬旻聿,點燃了它。

火油肆流、琉璃燈滅,頃刻之間,九五之尊的宣政殿已成了一片火海汪洋。

火勢騰然而上帶著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態,隨著姬旻聿砍伐的龍身越多,煙火化為洶湧,樑柱成為了灼燒的制高點,五彩羽帷帳因殿外的冷風起伏不定反成為了引燃的焦點,蠟燭與琉璃呯然碎裂,點點滴滴的星火都融成了熱源,滾滾濃煙順著金龍盤柱而起,不消片刻就能嗆的人口眼生疼。

姬旻聿抬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卻忍不住被煙火熏得眼淚直流:「謝非予,我姬旻聿可以不做這北魏的帝王,但是你,也休想脫身出這汪洋火海!」東宮太子的狂笑再也未曾停歇,手中的劍刃寒光依舊卻因為過度的砍伐而扭曲了些許的坑窪,姬旻聿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如今的大火好似也同樣印刻在他的瞳孔之中燃起了一片腥風血雨,他提著劍帶著狂妄又傲慢的姿態,睚眥欲裂的扭曲如惡鬼棲生於火焰攀附。

星火灼痛了他的皮膚卻絲毫不能撼動他一分一毫,熱度烘烤著肺腑和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將空氣擠壓的疼痛,可是姬旻聿沒有半點想要逃生的慾念。

看看這座火焰繚繞的殿堂吧——

這裡文武百官曾經卑躬屈膝,這裡九五之尊曾經慷慨陳詞,這裡——流淌過姬家的血脈、天子的謙卑、公主的屈就,所有的恥辱就要在這一刻傾身償還!

這樣的滔天火海,就算一個身體健全的人武功再高本事再大也休想逃出生天,更何況謝非予現在怕是連爬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即便他有,那姬旻聿呢——姬旻聿又怎麼會容謝非予大搖大擺一步一步的走出這一片廢墟,要死——就該抱著這皇權倫理的夢,一起死!

姬旻聿破釜沉舟、孤注一擲,既然不將自己的生死看在了眼裡,那麼定然也要那所謂的人上人一命還一命。

嘎吱嘎吱,頂梁的雕花因被熱浪和火勢熏出了煙火,「咔」的一下,細微的聲音在呼哧呼哧熊熊烈火里不易分辨,但是姬旻聿察覺了,他幾乎在電光火石之間收劍躍身卻被身後一股巨大的轟然力道卷席的熱浪衝擊的摔趴在了地上,袍角浸透了地上肆流的火油,他一骨碌爬起身撲面而來的熱度幾乎要灼燒到自己的髮髻,東宮反應迅捷連忙捲起袖袍大退三步,那原本架在橫樑頂上的一小段雕花原木早已砸落在地,飛濺出的星火險些灼燃到他的衣袍,他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謝非予,那男人同樣狼狽的樣子才能讓姬旻聿覺得痛快。

支撐的橫樑斷斷續續落下灰燼碎屑,不斷有著雕刻的紋飾不堪重負砸落,若不是謝非予如今神志還算清醒,早就該葬身這片火海了,他逶迤的長袍不知何時被當機立斷的割去,緋色的衣衫很快就燃成了灰燼,男人一身的金紅襯著火海的艷麗竟當真有兩分浴火重生的桀然姿態,可惜啊——姬旻聿從嗓子眼裡掐出涼薄的笑,看看這灰頭土臉的樣子吧,站在這裡的人不過是在苟延殘喘著自己的性命罷了。

「謝非予,你不是自詡神機妙算嗎!鄔冕山的大興土木你既然能猜到是為了碧珠蠶而為,怎麼就沒有猜到本宮也能將整座宣政殿變成你的葬身之所呢!」姬旻聿咧嘴一笑就嗆的嗓子眼乾裂發疼,每次吸入一口煙火的氣息都壓抑的他眼淚直流,但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嘲弄想要笑,想要在這生死關頭的面前睜開雙眼看到謝非予無法逃出生天無能為力的表情和神色。

宣政殿是北魏皇室禁城最核心也最為古老的木質結構,百年下來未曾經歷過翻新,所用的易燃木料被火蛇一熏就已經濃煙滾滾更何況如今的洶湧之勢無人可擋,殿門早就融成了火色,宣政殿里的人出不去,宮門外的人自然也進不來,看啊——這令人窒息的空氣正在一點點鑽進你的肺腑,臉色從漲紅漸漸變得難以抑制的鐵青,這才是生死相較的——良辰吉日啊!

良辰吉日!

姬旻聿咬著牙跟怒喝著舉起手中那把已經燙得能灼傷皮肉的長劍刺穿過星火飛濺便是謝非予那眉目之間早已失了往日慵懶閑情的痛楚之色。

那瞬,似是蒼穹之上發出的雷鳴響動炸裂在所有人的耳畔——轟隆一下帶著煙塵和火光衝破枷鎖的生騰,碎石和木樑斷裂似能頃刻間壓垮人胸腔中的骨骼,宣政殿的一角竟徒然坍塌了下來。

那聲勢撼動了王都禁城,腳下的大地彷彿都震了三震,聲響順著冬夜凜冽的冷風似回蕩在鄔冕山的山腳延綿而久久轟響,鳴動將整座王城的紫金紅瓦都貫徹起伏——

吁——

飛馳於狹小宮道上的兩行馬隊馬匹因這巨響受了驚,馬蹄高高的蹶起發出陣陣嘹亮嘶鳴,好似所有的沸騰和喧囂都來自於一個地方,高頭大馬上的男人反應迅猛一把勒緊了韁繩,他身著英武盔甲,黑鱗石片與頭頂的陰雲氤氳成了同一種墨色,手中的火把將暗夜的反光都映照在宮牆小道,身後亦是一片紛亂的馬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宮內的混亂之處。

濃煙滾滾帶著橫樑坍塌的巨響已燒紅了晦澀的天際,可以清晰的看到蒼穹上的那片幾欲摧毀城池的黑雲。

「宣政殿!」馬上的男人低喝出聲,帶著焦灼和心慌意亂,才能發覺那是略帶稚氣卻口吻低沉壓抑的少年的聲音,透過銅片盔甲所見到的雙眼炯炯有神也同樣帶著睚眥欲裂的神色,正是那許久不見的,姬詹,「是宣政殿起火了!」姬詹怒喝出口甚至連調整馬頭的思慮也沒有抬手就是一鞭子惡狠狠的抽打在馬腿上,那座騎大約也是察覺到了主人的心急如焚,扯開了蹄子就飛躍宮門的攔禁。

內苑的一些小宮人也發現了宣政殿的大火而驚叫著手足無措,那是東宮太子處理朝政的地方,這個是時辰必然是太子殿下還在裡頭可現在卻徒然發生大火,甚至沒有人發覺是何時何處起的,一瞬間就火光衝破了天際。

姬詹勒著韁繩驅趕著躲避不及的宮人,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身後那緊緊跟隨而來的銀鞍白馬,馬上的姑娘身形瘦弱衣衫單薄,在看到宣政殿大火的那瞬同樣蒼白了臉色,慕沉川,這小姑娘對深宮內苑的路甚至比姬詹還要熟稔,她眼瞳里有些許的血絲,在姬詹的話還未脫口而出時,慕沉川已經踢腿夾著馬腹,駕聲嘹亮,金鞭掠下了血色的銀輝,高頭大馬嘶鳴著撇下一行人等順著宮牆小道疾馳而去。

姬詹不多言立馬揮手示意身後的人馬全都跟上:「即刻闖宮!」

闖宮!

火把的光芒帶著顛簸的光影將所有人的身影拉長分寸,宮人們的叫嚷,馬蹄子的紛亂,這裡不像是太平的紫金王城,更像是一片屍山骨海的殺場殘骸——

這位十七殿下未曾想到的是,今夜城關攻破遇到的第一個人,會是慕沉川——安國侯府的大道早已凋零孤僻、生人勿進,姬詹所攜的三千五百餘鐵蹄兵臨城下,慕沉川的臉上出現的既不是驚喜也不是錯愕,而是茫茫然中的一點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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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太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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