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意捉弄
車渠長吐了口濁氣:「我聽王師你們的……不過,玉弟兒的身體,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么?」
「你也知道,她還在襁褓之中,與主母一起掉入渤海之濱,七經八脈被寒毒侵蝕。那個時候,她原本就必死無疑,但偶遇醫家聖手葛清和道家仙師許宣平,方才救回一條命來。可這寒毒太詭奇嚴重,葛清都沒能徹底消除,還是許宣平用上清鎮邪印將寒毒鎮壓在她膻中位置,才讓她活下來,這都是偷天之功啊,否則她哪能活到現在?」
徐玄玉瞠目結舌,不由摸了下心口:「原來,我這心頭那個掌心大小的藍色圖騰胎記是這樣來的,可嘆記憶中……溫師他們都在騙我,說這上清鎮邪印是我天賦異稟的東西。」
王洛依然很感傷:「上清鎮邪印,是道家無上秘法之一,擁有很奇異的能力,能讓玄玉更容易保持頭腦清晰,進入專註的學習狀態,甚至她能小小年齡掌握天預之感,入門天預地演術,也跟這個不無關係。但是一旦上清鎮邪印力量耗盡,寒毒二次爆發,她就沒命了,甚至都可能堅持不到十八歲。」
「可溫師不是常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難道真就不能找出一點辦法來?」車渠還是有些不甘,他可是把徐玄玉當親妹妹一樣對待。
「如果有辦法,還需要你來問?你難道……」王洛欲言又止,而後驟然拂袖,「算了,你無需多想,早點去休息吧!」
徐玄玉重新躺回了床上,久久難眠:「如今是聖曆元年,我馬上十五歲了,那我只剩下三年多的壽命。如果不能找到續命之法,那就必須在這三年的時間裡,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突然之間,徐玄玉臉上浮起一抹狠色:「賊老天,你讓我穿越成一個女孩不說,還給我這麼不堪的命運。你不就是想玩弄我的命運么?可我偏不信邪,我偏要跟你斗一斗!」
有了「天若玩我,我必逆天」的想法,徐玄玉倒是心下安定地睡著了。
夢中,母親言無心那絕美的音容笑貌,變得更是無比的清晰。
言無心的笑容很凄美,秋水雙瞳中卻是無比的堅定,她凝望著沉睡的徐玄玉,眸光就如同她那溫柔的雙手,輕撫著徐玄玉的頭髮和心靈:「我的孩子,你且安心,上窮碧落下黃泉,為娘都要為你攫取那一線生機。」
徐玄玉彷彿能感受言無心手心的溫度,同時清楚地看到了潔白無瑕的肩膀上露出的血紅色紋身。但是,言無心說完這一句話之後,身影又開始模糊。
「娘親!」
徐玄玉驀然坐起,靈魂都有種炸裂的痛苦,不知不覺,已淚濕滿襟。
「娘親……原來,那一夜,我感覺有人在我身邊守護著我,真的是你……可……你為什麼先走了呀……孩兒……好怕……」
徐玄玉雙手抱膝,蜷縮在床上,簌簌發抖,就像五歲時的那麼多夜晚,這是他這具身軀記憶的本能反應。
一直到東方翻白,徐玄玉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他推開了窗,秋霜吹得他不由哆嗦了一下,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院子里揮汗如雨的車渠,卻是光著膀子,他修鍊的「鯤血訣」,需要鯨吞天地初升的陽氣,不管風霜雨雪,車渠總是最早起來的。
「玉弟兒,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車渠帶著關切大大咧咧地走了過來。
徐玄玉微笑著裹緊了衣服:「沒事,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嗯,那就好,等下我稍作準備就要入山了。除了王師最喜歡的花狸外,那些獵物你可以作為獎品獎給最用功學習的孩子們。」車渠的笑,如旭日般明亮。
徐玄玉點頭:「鄉親們一定會很開心的,我代他們多謝大兄了。」
「嗨……都是小事,溫師常說,所謂能者,就是能守護一方,我有點力氣,多捕殺點野獸,也好讓耿秋生那樣的悲劇少出現點。」車渠了解,這耿秋生據說是被野獸襲擊所殺。
快入冬了,不少野獸為了儲備食物確實更有攻擊性。
車渠進山後,徐玄玉給王洛請安:「王師,我想去耿秋生家看看,順便給他們送點大兄打的獵物,以做慰藉。」
「去吧,孩子們的晨讀我會看著。」王洛頷首應話。
耿秋生的屍體還放在院子里,被灰布蒙著,他太年輕,棺木都要臨時做,且還沒趕工出來。
耿秋生的家人很悲慟,無法接受已經成為家裡頂樑柱的男子還沒有傳宗接代就這麼沒了。對徐玄玉的到來,他們十分的感激,磕頭道謝。
經得其家人同意,徐玄玉掀開灰布,查看了下耿秋生的屍體。
「多處野獸撕咬的傷口,幾乎沒有血漬,雙手指甲里沒有野獸皮毛,沒有腐枝枯葉,說明沒有掙扎搏鬥的跡象……」
越看下去,徐玄玉的眉間褶皺越深,他伸手輕輕觸摸了一下傷口,眼神微凝。
「小郎君,你在這呢?」手中提了個食盒的胡三娘招呼著,這些日子輪到胡三娘家給書院送吃食,這是耿村的規矩,大家輪著奉養書院,權當孩子們的學費。書院只有寥寥幾個人,耿村雖然不富裕,但是一起奉養,也沒什麼負擔。
徐玄玉蓋上了灰布,轉身走了過來。
「三娘,昨日村裡可來了生人?」
胡三娘點頭道:「確實來了幾個行腳商借宿,多福和多財家運氣不錯,攬過去了。」
耿村的西南面就有官道,雖說距離雲中郡城並不遠,偶爾也有旅人會過來借宿,這就好似後世的農家樂項目,也能給耿村帶來一點額外收入。
耿村不足百戶人,都在徐玄玉的頭腦里清晰記著,一個不漏。
耿多福和耿多財是兩兄弟,而他們的孫子什麼的都在書院上啟蒙學,其中一個,正是昨日最先提問的孩童,名叫耿連順。
徐玄玉來到耿連順家外,看到耿連順在幫忙喂草料,而耿多財正喜笑顏開地在刷馬。
五匹馬,卻沒有看到馬車……
徐玄玉凝眉間,聽到耿連順的招呼聲:「徐夫子,你怎麼過來了?」
「擔心你們被秋生的死嚇到。」徐玄玉有很好的理由。
「我沒事了,徐夫子不是說了么?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耿連順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是莊子說的。」徐玄玉眸光微動,心頭微明,「這樣的孩子尚且能從聖賢書中獲得力量,我也一樣能,不就是詭異穿越成女孩,還活不到十八歲么?還有三年呢,總比耿秋生更幸運,不管怎樣,我不能辜負老師和大兄他們的愛護,還有娘親未盡的執念。」
徐玄玉的臉上恢復了些血色,已心思澄明。
正如車渠所說,他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