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約法三章
言上被鍥而不捨的鈴聲吵醒,他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下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位穿著白色套裝的短髮女性,她目光銳利的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發出來駭人的尖叫。
言上被她這一嗓子嚇得夠嗆,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也嚇得大叫起來。
那個女子一把把他推進房內,把沙發上洛櫻的披巾丟給他:「臭流氓,給我把重點遮住!」
言上手忙腳亂,把自己的下身緊緊裹住,一臉惶恐的站在一邊。
那個女子一臉憤怒:「洛櫻呢?我問你洛櫻呢?」
言上老老實實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起來沒有看見她。」
「你不知道?你們都睡到一起了,你居然不知道?我才出差半個月而已!就背著我與人同居了!如果我還不回來,你們是不是就要結婚請我吃喜酒了?是不是就要請我吃滿月酒了?」女子憤憤不平之時還不忘御姐范的撫了一下頭髮。
「不是,我和她……」言上解釋道。
「你叫什麼名字?」御姐根本不聽解釋。
根本不需要!毫無遮掩就這樣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還要解釋什麼?
一切口水都是多餘。
「言上。」
「多大了?家裡幾口人?有沒有結過婚?在哪裡工作?大學哪讀的?高中哪讀的?初中哪讀的?小學幼兒園哪讀的?談過幾次戀愛?」御姐的問句一個個拋過來,言上應接不暇。
這時,門開了,洛櫻提著紙袋進來了,看見女子「咦」了一聲:「淡月,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又看見言上赤裸著上身站在一旁,把紙袋一遞:「你的衣服,不知道合身不合身,你拿去穿吧。」
淡月見她一臉淡定,從沙發上跳起來揪住洛櫻的耳朵:「你這個欺上瞞下的女人,你在家裡藏了個這麼大的活人,你究竟要幹嘛?同居適合你嗎?和這麼年輕的男人同居適合你嗎?」
洛櫻一把拍開她的手,躲到言上身後:「你瘋了嗎?受什麼刺激了?」
「什麼刺激?一大清早,他居然一絲不掛給我開門,你還要我受什麼刺激?」尹淡月手指一劃,指著言上。
「一絲……不掛?」洛櫻眼裡色光一閃,眼光從言上那帥顏一掃而下停留在言上那精瘦結實的胸膛和腹肌上。
她咽了口唾沫,回頭問淡月:「真的一絲不掛啊?」
尹淡月氣得頭頂火山爆發:「這是重點嗎?」
洛櫻被她那咆哮嚇得往後一躲,撞到了言上的胸膛,言上忙伸出手護著她。
「大庭廣眾之下,還能曖昧點嗎?!」尹淡月忍無可忍,指著樓梯:「你,上樓穿衣服!你,坐下!」
洛櫻扁著嘴,可憐巴巴的在一旁坐下。
「怎麼回事,說!」
言上回到房間,換上洛櫻買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居然十分合身。
這時電話響了,言上看了一下號碼,眼裡沉下陰霾,按下了接聽鍵:「喂,挨打的滋味怎麼樣?要不要考慮回來?與其在外流浪挨打,不如回到老爺子身邊。」
言上沉默著掛上電話。
他在床上坐下,愣愣的看著地板。
命運真的是奇怪的東西,來來回回,迂迴婉轉,兜兜轉轉,以為逃脫的最後還是被抓牢,以為丟棄的最後還是被找到。
他拿過床頭柜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布丁與洛櫻頭靠著頭,兩個人披著長發,耳旁隨意的戴著橙色太陽菊,笑臉如陽光,身後是湛藍的大海。
他輕輕的撫摸著照片,會心的露出微笑。
自己與母親從來沒有一張照片,母親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她終日戴著口罩,從不輕易摘下,但是他從那口罩上的眼睛里總是可以看見疼愛與熱情。
小的時候他與母親經常搬家,在一個地方總是待不長,他的童年沒有朋友,常常剛剛熟絡就說再見,看多了你來我走人情世故,他的性格格外清冷。別人對他的母親也是帶著質疑的目光,但是母親卻毫不在意,依然熱情洒脫一直到去世,她都如同一朵向陽的葵花,從不退縮。
他童年最深的印記就是那深黑的洞中那溫暖的懷抱。
他聽著水滴的聲音,緊緊摟著女孩的脖子,嚇得不敢做聲,但是她告訴他:「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她的身體和聲音都有點微微顫抖,但是卻讓人無比安心。
洞口打開時,他見到刺眼的光,她費力的把他抱了出去,等他適應陽光,四處尋找時卻沒有再見到那個女孩對身影。
因為那次暴雨,整個村寨需要重修,他與母親離開了北疆回到了南亞,定居在南亞最偏的郊外。
直到母親去世,他都認為自己在這世上是孤身一人。
命運的螺旋從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落下。
他冷笑一聲,還不如孤身一人。
他走下樓,見洛櫻與尹淡月熱火朝天的交談著,氣氛忽然變得異常親密。
尹淡月看見他「噗嗤」一笑,在洛櫻耳邊說了什麼,兩個人突然爆笑起來。
「過來坐吧。」洛櫻拍拍身旁的沙發,言上乖巧的坐下。
尹淡月暗笑:「原來你是林知的人。」
「啊?不是……」言上很是尷尬。
「哎呀,人家現在改邪歸正了,不要舊事重提。」洛櫻擺著手道:「你傷好之前就在我家住下吧,沒有關係,剛剛與小倩通了電話,黃忠沒有動靜,估計被你揍得不輕,等今天一過就好了。」
「行了,我先回去看阿貝了,我就說洛櫻怎麼會喜歡上乳臭未乾的小孩子,搞了半天是誤會。」尹淡月站起來,走到門口又回頭:「以後記得穿褲子。」
言上臉上幾乎要溢出血,恨不得鑽進縫裡。
洛櫻憋了好久沒有憋住,伏在沙發上爆笑起來。
好半天才止住笑,安慰言上道:「不要在意,老阿姨什麼都看過的,不會大驚小怪。」
言上委屈的低下頭,好歹他還是一個童子身,結果被一個還不認識的姐姐看光了。
這虧吃大了……
「把衣服脫了。」洛櫻道:「給你上藥,我剛剛看你肋骨那裡都青了。」
言上把衣服脫了下來,洛櫻把噴霧噴了上去,輕輕用手按了按:「疼嗎?」
言上忍住痛道:「好多了。」
「我很擔心你是不是骨折了,昨天你嘴唇都白了,別動,我幫你上一點正骨水。」洛櫻細心的把藥水塗了上去:「這裡都紫了,你幹嘛這麼衝動啊。」
言上的心不明就裡的「噗通噗通」跳個不停:「洛櫻,你去過北疆嗎?」
洛櫻一愣,抬起臉:「你幹嘛突然問這個?」然後,她又低下頭認真的幫他把腹部側面的小傷口處理好,輕描淡寫的說著:「去過,很久之前,那天還發生了山崩。」
言上的心臟似乎要停止了跳動了:「果真是她!」
他抬起手,想輕撫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在陽光下有些棕紅,細細的柔柔的。
「好啦!」她突然抬起頭:「把衣服穿好吧。」
言上趕緊把手收好,把衣服穿上。
「嘖嘖」洛櫻突然搖頭:「這麼好的身材居然被尹淡月那個老姑婆看光了,真是暴殄天物!」
她看了看時間,深吸一口氣:「現在十點,還有兩個小時。」
「吃飯了嗎?」言上問到。
「吃了,你餓了就自己去做吧,我要安靜的度過這兩個小時。」洛櫻躺在沙發上,用墊子遮住臉。
「不行,不能這樣度過兩個小時,會恐慌致死,言上過來,陪我看電影。」
屏幕中一個外國女人正一步步的走下昏暗的地下室。
「等會她會見到一個鬼。」洛櫻悠然自得的吃了一口薯片。
果然,音樂一緊,那個女人一回頭看見了一個白衣長發女鬼。
「肯定不止一個,應該還有鬼孩子,鬼老頭,然後猛鬼是那個兇悍的男人。」洛櫻又塞了一口,「咔嚓咔嚓」的咬了起來。
果然,那個女人的客廳里閃過一個孩子的影子。
「你怎麼知道的?」言上別過頭問。
「套路。我這個古今中外恐怖片通殺的女先知,有什麼不知道的?」洛櫻吸了吸手指上的薯片屑。
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看著鬼片,影片音樂緊張而刺激,但是在洛櫻的解說之下,恐怖氣息全無。
「哎呀媽呀,這個鬼咋這麼丑咧?她是被自己丑死的嗎?」洛櫻不時發表感慨。
言上在一旁小心伺候著,洛櫻左手一伸就是要可樂,右手一伸就是要零食。
「這女主角也長得太寒磣了,鬼沒有被她嚇死算好的了。」
「為什麼你和其他女孩子看恐怖片不一樣呢?」言上好奇的問。
洛櫻嫵媚的一甩頭髮,對著言上眨眨眼:「因為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女人,那些尖叫求抱的姿態不適合我。」
言上突然一指門口:「蟑螂!」
洛櫻「唰」的一下站起來,霸氣的拎著拖鞋:「哪裡?」
言上哭笑不得:「你果然是不一樣的女人。」
「我以前其實很怕蟑螂,不過現在不怕了。」洛櫻淡然的說:「依靠的人少了,自然就強大了。」
言上看著她嬌小的背影,有些說不清的心疼。
「言上,你受傷了,為什麼不回家?不能去醫院?」洛櫻忽然認真的問:「你不怕媽媽擔心嗎?」
言上垂下眼帘,不做回答,他想說自己已經沒有家了,但是他說不出口,他不想承認。
洛櫻嘆了口氣:「算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都難處,你住下可以,但我約法三章:第一、傷好了就要走。第二、不能越界。第三、每天你做飯。」
言上微微一笑,點點頭:「你們每天想吃什麼告訴我,晚上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