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穿幫

其實在紅軍到達陝北之後，蘇聯通過共產國際為極度困難的紅軍提供過很多援助，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設備？那更沒問題了。尤其是抗戰爆發后，蘇聯更是加大了援助力度，提供了不少通信器材，甚至直接派醫療人員到西北地區來建立多家醫院，救治八路軍的傷員。雖然這些援助是杯水車薪，而且也帶著戰略上的考量，但蘇聯畢竟是幫過我們，我們不應該忘記。當然，蘇聯也多次提出過要援助八路軍一些武器裝備，但都讓國民政府懟了回去，他們也沒有辦法，畢竟國民政府才是中國的合法政權。

巴甫洛維奇教授是在中日戰爭全面爆發后不久來到陝北的，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為八路軍培訓外科手術方面的人才，同時為八路軍高層提供醫療保障。截止到現在，他已經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工作了六年之久，也帶出了一大批學生，辛勤的工作讓他疲憊不堪，但也為他贏得了聲望，不管去到哪裡，總會有人尊敬地向他打招呼：

「老巴你好！」

每當這個時候，巴甫洛維奇教授就會覺得很親切，發自內心的高興。他覺得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很可愛，這裡的人是那樣的堅韌，這裡的風光是那樣的粗獷，雖然正在被日軍蹂躪得殘破不堪，但殘破的外表下去隱藏著強大的生命力，沒有什麼能夠征服這片土地。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留在這裡工作一輩子，不回蘇聯了————蘇聯的政治鬥爭太嚴酷了。

不過現在，這個老頭碰上了件煩心的事情：

前線送下來幾名傷勢嚴重的軍官，在醫院裡躺了三天，由於缺乏消炎滅菌方面的特效藥，他們傷口感染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都是些二三十歲的小夥子，還很年輕，巴甫洛維奇教授真的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病魔奪去生命，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對症的藥品，他也無能為力。

現在他正在與來自喬治亞的外科醫生斯特凡研究著一位腿部嚴重燒傷導致感染潰爛，已經不省人事的營長的病情。斯特凡指著那條腫了一圈多處流膿的腿，嘆氣：「沒有辦法了，只能截肢了。」

巴甫洛維奇皺著眉頭說：「截肢？我不同意！他還這麼年輕，要是截肢了他這一輩子就完了！」

斯特凡說：「如果還有別的辦法，我絕不會選擇截掉他一條腿，但是現在……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就只能截肢了。」

巴甫洛維奇有些難過：「他還這麼年輕，而且有著很好的軍事才華，沒了一條腿，以後可怎麼辦喲！」

————八路軍里，殘疾的將軍其實挺多的，晏福生、余秋里、左齊、彭紹輝、賀炳炎……都是赫赫有名的獨臂將軍。沒辦法，子彈不長眼的，不會因為你是威名遠揚的大將就繞著你走，相反，還很有可能因為你身份顯赫咬得更凶一些。這些獨臂將軍雖然少了一條手臂，卻依舊能征善戰，尤其是賀炳炎，失去一條手臂后沒幾天又指揮部隊上戰場跟日軍玩命，甚至親自下場跟日軍拼刺刀，捅死了一名日軍士兵，真的是太猛了。不過獨腿將軍卻是一個都沒有，甭管多能打，斷了腿，軍事生涯也就到此為止了，總不能讓戰士們抬著他四處打游擊吧？這位營長同樣如此，如果截了肢，他就只能退伍了。

斯特凡說：「我們是醫生，有時候醫生就得鐵石心腸……」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醫院院長兩腳帶風的跑過來，叫：「老巴，斯特凡教授，總司令來了！」

一聽說八路軍的總司令來了，這兩位顧不得再繼續研究病情，趕緊起身迎接。

朱總司令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跟這兩位教授握了握手，然後開門見山的問：「小祝怎麼樣了？」

小祝正是那位被日軍戰機投下的燃燒彈燒傷大腿的營長。

斯特凡教授說：「感染越來越嚴重，引發一系列的併發症，高燒不退，傷口潰爛化膿，怕是得截肢了。」他惋惜的搖頭：「其實這種病不難治，只需要幾支盤尼西林就可以救他，但是我們一支都沒有！」

朱老總濃眉一揚，拿出一個小小的紙盒遞過去：「趕緊救他！」

斯特凡教授接過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他英語基礎還不錯，看得懂：「這……這是盤尼西林！？」

朱老總溫和的笑笑：「嗯，這是我們通過秘密渠道從美國那裡弄到的，對治療細菌感染有特效，趕緊給他用上吧。」

然後又拿出兩盒：「聽說還有幾名傷員也出現了嚴重的感染癥狀，都給他們用上，儘早讓他們恢復健康！」

斯特凡和巴甫洛維奇目瞪口呆。土八路不是很窮的嗎，怎麼一下子變戲法似的變出了這麼多價比黃金的盤尼西林？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要知道，哪怕對蘇聯來說，盤尼西林也是挺奢侈的東西，蘇軍士兵主要用磺胺對抗傷口，盤尼西林？美國有零星提供，但普通士兵是絕對用不起的。現在窮得噹噹響的土八路居然一下子拿出了兩盒，真是稀奇！

有葯就好辦了，這兩位馬上動手，用醫用蒸餾水把粉劑調開，給傷者進行靜脈注射……

歷史在這一刻拐了個彎，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只是親手將歷史車輪推離軌道的人並不自知。

一個星期之後。

巴甫洛維奇腳步匆匆的來到重慶，走進了蘇聯駐華大使館。

潘友新大使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招待他，開門見山的問：「新愛的巴甫洛維奇，你匆匆忙忙的來到重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巴甫洛維奇也不說話，只是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裡面拿出一盒藥品遞過去。

潘友新接過來一看，眉頭揚起：「盤尼西林？」

巴甫洛維奇說：「是藥效極其突出的盤尼西林，比起國內醫學實驗室千辛萬苦合成的那麼一點點盤尼西林來，強了不止十倍。」說著又拿出一疊筆記遞過去，「這是我臨床實驗的記錄，看完之後你就知道這種葯有多厲害了。」

潘友新神色多了幾分凝重，接過手稿來一頁頁的仔細閱讀。他雖然不是學醫的，但是外交官跟特工一樣，學識一定要廣博，甭管遇到什麼話題都要接得下來，哪怕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行，接得下來就行了，所以他對醫學也不是一無所知，閱讀這些專業的記錄並沒有壓力。

只看了個開頭，他便嘆了一口氣，從這個病例的癥狀來看，這個病人除非截肢，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了。真的很可惜，僅僅是被燒傷而已，居然要截掉一條腿……但在戰場上，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醫療體系跟不上，戰場上的士兵就只能在流血之後再流淚。

接下來的記錄也證實了他的猜測：巴甫洛維奇和斯特凡兩位醫學教授盡了全力，也我法阻止傷員傷勢惡化，除了截肢沒有別的辦法了。

然而，接下來的記錄卻讓潘友新目瞪口呆：在這要命關頭，八路軍從前線送回一批盤尼西林，給傷員注射了幾次之後，傷員的病情居然奇迹般好轉了！看著那一行行的數據，大使先生難以置信，半晌才問：「巴甫洛維奇，你的記錄是不是出錯了？這怎麼可能？」

巴甫洛維奇認真地說：「大使先生，請相信一位嚴謹的醫學工作者的職業道德，做錯記錄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出現在我的身上！」

潘友新自知失言，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有質疑你的專業水平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巴甫洛維奇說：「事實上，我也覺得難以置信，但這些數據是千真萬確的：在使用了這種盤尼西林之後，病人的病情迅速穩定下來，脫離生命危險，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在我離開延安的時候，這位一度要截掉那條燒傷的腿以保住性命的傷員已經清醒過來，可以吃一些固態的食物了！」

潘友新繼續翻下去。這是十幾名傷勢嚴重的八路軍使用盤尼西林之後的臨床病例記錄，從這些記錄中不難看出，八路軍手中的盤尼西林藥效極強，幾乎是藥到病除，甚至因為藥效太強了，導致病人出現了不適癥狀。他看得目瞪口呆，用力搖著頭，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就算是美國的盤尼西林也沒有這樣的效果！我用過美國提供的盤尼西林，絕對沒有這樣的效果！」

巴甫洛維奇點頭表示贊成：「這是二三十萬單位的盤尼西林才能達到的效果，而美國最多只能做到十萬單位，藥效差了幾倍。」身為一名優秀的醫學教授，他對盤尼西林這種明星藥物自然不會陌生，中國同志口口聲聲說是通過特殊渠道搞到的美國貨，但他知道這不是真的，美國貨效果沒這麼好。

八路軍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精心編的謊話第一時間就穿幫了，原因居然是……

藥效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