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告白

阿奴去了錦繡殿，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回來複命了。我坐在棋盤前，一邊下棋，一邊聽她彙報。說完正事之後，她欲言又止。看來，她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

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讓我們主僕拉近關係的好機會。於是，我和藹可親、笑意盈盈地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想問什麼就問，我准了！」

她又驚又喜，眼睛都亮了，立即問道：「聽說，魔尊陛下要將幽若公主許配給殿下，這是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覺得好像有點敷衍，便停住手上的動作，誠懇地說道：「這是真的，我和幽若很快就要成親了！」

「哦，這樣啊！」她猶豫了一會兒，見我很有誠意地等待著她的詢問，終於鼓起勇氣，向我提出第二個問題，「殿下，聽說您和幽若公主沒有血緣關係，這麼說，您……您真的不是魔尊陛下的親生兒子嗎？」

我點了點頭，再次誠懇地回答道：「我真的不是魔尊陛下的親生兒子。據說，我的親生父母是天界的上仙，由於種種原因，他們被天帝逼死了，臨終前將我交給魔尊陛下撫養。」

「殿下……」我的回答讓她有些受寵若驚，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冷靜下來，然後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我，安慰似的說道，「殿下，一切都過去了，魔尊陛下視您如同親生兒子，又將唯一的寶貝女兒許配給您，更加美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從來都不曾孤單過，在我身邊，不僅有一個溫暖純良的好妹妹，還有一個細心體貼的好丫頭。我很感動，不由得問道：「阿奴，我問你，如果我不是魔界三太子，如果我不是戰魔殿下，如果我不是駙馬爺，你還會追隨我、照顧我、關心我嗎？」

「會！我會！一定會！」阿奴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管您的身份如何變化，您始終都是阿奴心中真正的大英雄！」

這個阿奴，真是個好丫頭！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由衷地說道：「謝謝你！」

沒想到，她依舊臉皮薄，禁不起挑逗，頓時羞紅了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這時，我心情大好，笑著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晚上，我提前一刻鐘來到黑暗森林，那裡有山有水，有樹有花，還有飛禽走獸，是魔界最有景緻的地方。當然，黑暗森林之所以冠以「黑暗」二字，是因為所有的花草樹木、湖光山色都只有一個顏色，即黑色。

走在鋪滿落葉的林中大道上，每走一步就能聽到輕微的沙沙聲，讓我不禁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我和幽若，還有幽窅幽昬，常常結伴來此玩耍，我們時而捉迷藏，時而用落葉打仗，一起度過了青梅竹馬的美好時光。

然而，當我們長大了，懂事了，卻漸行漸遠了，尤其是我和兩位兄長，因為權力和尊位的鬥爭，更是形同仇敵。

這麼多年了，若不是幽若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甚至還為了我，不惜得罪她的母后和兄長；或許，我就不是今日的戰魔殿下，而是一個碌碌無為的無名之輩吧。

想到這裡，我對幽若充滿了感激。當我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時，不由得加快腳步，終於來到她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幽若，對不起，我來晚了！」

幽若微微一笑，柔聲說道：「不是，是我來早了，你來得剛剛好！」

這麼溫柔的幽若，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發現她果然有點不一樣了，身上穿的依舊是黑色系的衣裙，但顏色卻有深有淺，還多了一些層次感，而且腰間的緞帶呈綻放的花朵狀，使她增添了幾分可愛。

我不擅長讚美女孩子，但幽若是個例外，她是最好的妹妹，最好的知己。於是，我搜腸刮肚，總算想到了幾句好話，毫不吝嗇地讚美道：「幽若，你真美！真的，簡直就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魔界最美麗的公主！」

幽若「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突然發覺我正用不滿的眼神盯著她，便虛掩臉上的笑意，向我解釋道：「魔界就我一個公主，你說我是魔界最美麗的公主，完全聽不出讚美的意思。」

我「哦」了一聲，便用手擋在額角上，然後赧然說道：「對不起，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擅長說讚美的話！」

「嗯，我知道啊。但是，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幽若說完，便低垂著腦袋，雙手背在身後，兩隻腳開始不安分地交替著踢起地上的落葉。總之，她看上去扭扭捏捏，一副極不自然的樣子。

當時，我並不了解女孩的心思，便不解風情地說道：「野丫頭就是野丫頭，就算打扮成一個淑女，也維持不過一刻鐘，很快就被自己的本性打回原形了吧？」

被我這麼一說，幽若便毫無顧忌地暴露自己的本性，又是跺腳，又是拉著臉，還沒好氣地說道：「三哥，你怎麼這樣啊？以後還能好好玩耍嗎？」

說起「以後」，我倒想起此行的目的了。我收斂了一下，開始一本正經地說道：「幽若，你聽我說，父王將你許配給我，不過是權宜之計，等風波過去了，我們再去找父王，讓他解除婚約。到時候，我們依舊以兄妹相稱，待你找到意中人，我一定親自向他致歉，再好好解釋清楚。總而言之，你為我付出這麼多，受了這麼多委屈，三哥一定一定銘記於心，就算日後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我以為這段話發自肺腑，說與幽若聽了，她一定會感動的，不料，她非但沒有感動，反而一把將我推開，氣呼呼地說道：「傻子！你這個大傻子！誰要與你解除婚約？誰要與你以兄妹相稱？誰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對你怎麼樣，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說實話，我不明白幽若為何發火，這不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嗎？我們沒有任何防備，掉進了魔后他們設下的陷阱里，她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提出要用大婚來堵住悠悠眾口，我看在她是為我著想的份上，才什麼都沒說就同意了。難道我們想的不一樣嗎？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幽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滿臉漲得通紅，然後緊閉雙眼，大聲說道：「逆天，我喜歡你！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不是兄妹之間的那種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你知道嗎？當我得知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多麼激動啊！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你了！」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獃獃地看著她，只見她依舊緊閉雙眼，臉色因言辭激動而漲得更加通紅了。再看看我那條被她抓得生疼的胳膊上面，她的手指緊緊攥著，骨節處泛著慘白。這時我才發現，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我心想，她對我的這番告白，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氣吧！

「幽若，我竟不知道……」還沒等我說完，她卻突然鬆開手，拔腿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