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設計

阿奴之死，讓我感到很自責。此刻，夜已深，而我翻來覆去，難以成眠，於是，我起身來到院子里，對著夜空中稀稀拉拉的小星星發了一陣呆，實在無法排解內心的苦悶，便一躍飛上屋頂，接著變出一大壺美酒，獨自飲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看到靈犀鏡裂開的那一刻，我明明已經感覺到阿奴可能出事了，為什麼沒有立即去魔界一探究竟呢？我將靈犀鏡送給她，我們曾經心意相通，在生死存亡之際，她用盡了全力，以意念向我求救，而我竟然無動於衷，實在太可氣了！如果我去了，或許她就不會死了……

我無法想象，當時的她，會是怎樣的傷心與絕望啊！此時此刻，我只覺得頭痛欲裂，心口像是被尖刀劃了一道口子，生疼生疼的。我猛灌了一口酒，嗆得大聲咳了起來，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我陪你喝！」戰神忽然現身，在我身邊坐下，輕輕抬了抬手，也變出一壺美酒來。他主動跟我碰了碰酒壺，便「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了起來。

我只喝了一口酒，便有些許醉意了，於是歪著腦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只見他的喉結快速地上下動了動，像極了溪水流過水車的樣子，不由得失聲笑了：「別喝那麼猛，小心一下子就喝醉了！」

「大哥，你知道嗎？」戰神望著夜空，一面擦著嘴巴，一面感嘆起來，「我很羨慕你，甚至是嫉妒你，竟有那麼多紅顏知己，連那隻小狐狸都對你另眼相待！」

乍一聽，我以為他在說風涼話呢，仔細一看，才知道他是認真的，沒錯，看他那副模樣，確實是在羨慕嫉妒我。可是，這有什麼可羨慕嫉妒的呢？任他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其他都是多餘的。

接下來，戰神的舉動讓我頗感意外，他很自然地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絲毫不擔心我會冷不丁地將他推開，這樣毫無防備的信任，讓我心生一種錯覺，好像我們原本就是親密無間的好兄弟似的。

這時，他閉上眼睛，耷拉著雙臂，看起來既慵懶又愜意，然而，他的語氣里卻夾雜著自憐：「你知道嗎？在天界，我是天之驕子，是戰神殿下，和眾位神仙也相處得極為融洽，表面上看來，我無憂無慮，逍遙快活，事實上，我很孤獨，連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朋友都沒有……」

可憐的戰神！我暗自嘆息，腦海里突然閃過蓮花仙子的音容笑貌，是啊，蓮花仙子是他唯一的紅顏知己，也是唯一能夠替他擋劫的救星，他們之間的關係明明那麼密切，卻因為互相喜歡，彼此關心，而不得不疏離對方。結果，她為他身死、灰飛煙滅，而他因她失去記憶、忘情絕愛。唉！怎一個「慘」字了得！

「大哥，你怎麼不說話了呢？」戰神果然有些醉了，歪著腦袋，直直地看著我，大有一種「你非說不可」的意思。

「唉！」我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苦笑著說道：「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什麼呢？阿奴是個好姑娘，她為我付出了一切，我卻對她一無所知……也許，我根本不配做她的知己！」

戰神愣了一下：「你對阿奴姑娘感到愧疚，莫非……你的心裡也有她？」

我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凡間有句話，叫做『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種愧疚，在於內心，無關風月。」

「我不懂什麼伯仁，我只知道，阿奴姑娘喜歡你，為你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而你欠她一份情，對此感到愧疚，不是嗎？」說到這裡，戰神便輕率地下了判斷，「由此可見，你還是在乎她的，不然，你就不會感到愧疚了。」

「在我200歲的時候……當然，我說的年齡，是我作為魔界逆天存在的年齡……記得那日，阿奴來到清涼殿，開始照顧我的衣食住行，一晃就100多年了。這100多年來，她盡心儘力，全心全意，我看在眼裡也，記在心裡。總之，我們主僕之間沒有男女之情，至少還有朋友之誼。她為我而死，我對此感到愧疚，理所當然！」

戰神若有所思：「依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大哥，我們是親兄弟，你大可對我說真心話，其實，一個男子喜歡多個女子，在凡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就是這麼簡單！」我氣得站起身來，義正言辭地教訓他，「戰神無雙，請你謹言！不要以為你忘情絕愛了，就可以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什麼三妻四妾，什麼多女侍一夫，在我這裡通通都是混賬話！你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愛，活該忘情絕愛、孤獨一生！」

「原來……原來我不是失憶了，而是忘情絕愛，不知情為何物……」戰神喃喃自語，接著凄笑不已，「難怪我心裡空落落的，明明知道是什麼原因，卻始終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原來我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愛！原來！如此！」

我突然就清醒過來了，這一切都是戰神設計好的，他知道我心情不好，知道我想大醉一場，知道我酒後可能會吐真言，故而步步引導，在此套我的話，等著我說出他想知道的真相。現在好了，如他所願了？話說，他的心計之高深，讓我不佩服都不行啊！

「大哥……」戰神的表情甚是嚴肅，像是要跟我宣戰一般，少頃，他長舒一口氣，故意壓低聲音，「看在我叫你一聲大哥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訴我，雙兒姑娘究竟是誰？她和蓮花究竟是什麼關係？或者說，她究竟是不是蓮花？」

「不是！」我極其肯定地回答，「蓮花是蓮花，雙兒是雙兒，一個是仙女，一個是凡人，她們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

戰神冷笑道：「如此看來，你喜歡雙兒姑娘，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長得很像蓮花，不，應該是一模一樣，對不對？」

我不想節外生枝，便點了點頭：「對！她們長得很像，幾乎一模一樣！」

戰神大笑起來：「呵！呵呵！原來如此！」

「莫名其妙！」我被他笑得心慌意亂，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了，便急急飛下屋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去往哪裡，於是隱身闖進無雙的房間，看著她熟睡的面龐，忍不住輕輕地摩挲著，從眉毛到鼻子，再從嘴唇到下巴，幾乎撫遍她臉上的輪廓。

誠然，蓮花是蓮花，雙兒是雙兒，她們的個性和氣質完全不相同，明明就是兩個不同的女子，為何我心裡卻總是將她們混為一談呢？此時此刻，連我也搞不清楚，我究竟是喜歡蓮花，還是喜歡雙兒呢？

頭好痛！真的好痛！我抱著腦袋，痛苦地趴在床沿上，一面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一面卻迷迷糊糊地想著，也許蓮花就是雙兒，雙兒就是蓮花，自始至終，我只愛過一個姑娘……

就這樣，我趴在床沿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當我醒來的時候，無雙正用手指在我的臉上畫著輪廓，當真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啊！

無雙愣了一下，食指恰好點在我的嘴唇上面。不知為何，我就是想要逗她一下，便張開嘴巴，輕輕地咬住她的手指，速度之快，讓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她嚇得「哎呀」叫了一聲，臉也「刷」地一下就紅了，急忙用另一隻手推開我的臉，接著，立即將被我咬住的手指縮了回去，藏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