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下水道的腳
昨日,也就是七月十五日,榆州市下了一場暴雨,暴雨由下午持續到十六日凌晨。迎賓路南段離路口三十米處,一下水道堵塞,污水從下水道中返了出來,橫流斷路,惡臭難聞,嚴重影響了周圍居民的生活環境以及車輛通行。
午後兩點,市政局城管處派出了兩名工作人員前來疏通下水道。
兩人趕到現場,緊鑼密鼓開始疏通下水道。經過他們的排查發現,本就狹窄的下水道被一個黑色的塑料口袋擋的嚴嚴實實,正是此次下水道被堵塞的罪魁禍首。他們使用專業的疏通工具進行清理,很快,這個黑色的塑料到被掏了出來。
這是普通家用的垃圾袋,通體黑色,看不到裡面裝著什麼。一名工作人員拿起了垃圾袋,準備將這垃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和另一人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把生活垃圾扔到了下水道里,明明旁邊就有垃圾桶。」
說著,他將黑色垃圾袋塞入了垃圾桶側口。黑色垃圾袋鼓鼓囊囊的,卡在了垃圾桶的側口上,他用另一隻手往進塞去。就聽「噗通」一聲,垃圾袋連同裡面的垃圾掉入了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
可他卻愣在了當場。
另一人已經收拾好了清理工具,放在了車后,對他說道:「扔個垃圾怎麼還愣住了?」
「我在垃圾袋中,摸到了一隻腳。」那人緩緩回過了頭來,他頭上已經滿是冷汗。
隨後,兩人顫顫巍巍打開了垃圾桶蓋,將黑色塑料袋拿了出來。當兩人解開塑料袋的死結之後,一股惡臭味從中傳了出來,甚至比下水道污水的味道還要難聞。臭味散去片刻,兩人這才定睛觀瞧,赫然就見一雙人腳包在其中。
「就是這個塑料袋子?」我看著兩名工作人員說道。
「是。」一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安畫微戴好口罩手套,蹲下身子,將黑色的塑料袋口撥開,好讓我們能夠看到裡面的東西。如同二位工作人員所說,塑料袋中裝著的果然是兩隻腳,準確的來說,是略帶著一截小腿的腳。
一雙腳如同擺放整齊的長筒靴一樣放置在塑料袋中,似乎在等人來把「它們」穿走。
不知道是由於失血過多還是被裝在塑料袋中太長時間,這雙腳慘白的嚇人。腳背上有些地方已經腐爛,不過由於裝在塑料袋中,不見空氣以及昆蟲,倒也保存的較為完好。這雙腳並不大,所穿鞋號估計也就是三十八號左右。大拇指上有幾根黑毛,腳趾甲沒有染色。
「從鞋號推斷身高,應該是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間吧?」我看著正在翻動一隻腳的安畫微說道。
安畫微認真的看著這隻腳,說道:「沒錯。」
「那麼是個女人了。」吐死鬼說道。
安畫微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何以見得是女人?」
「鞋號。」吐死鬼回答。
安畫微放下了一隻腳,拿起了另一隻來,說道:「不,一米六五到一米七左右的男生也不少見,不能因此斷定為女人。他/她是什麼性別,不能從兩隻腳上看出來。我們需要更多的肢體,以調查屍體身份。」
「說說能查到什麼吧。」閆知著看了看圍在周圍的人群,小聲對安畫微說道。
安畫微舉起了一隻腳來,對我們說道:「從傷口的橫截面上來看並無生活反應,傷口無出血,無炎症,可以得出結論——死後分屍。從目前來看,不能確定是自殺,他殺或者是意外死亡,我需要更多肢體。」
聽到了安畫微的話,人群中的一個大爺笑著說道:「可笑死我了,就算是個三歲小孩都能看出來,這是他殺!難道他自殺了,然後又把自己的腿砍了下來,最後把自己的腳扔在了下水道里?」
老大爺很是不屑:「就是有你們這樣的人,社會才成了這個風氣。」
這老大爺圍在人群最前端,幾乎就靠在安畫微的身旁,這話我都聽到了耳朵里,更別說是離著這老大爺更近的安畫微了。
老大爺的「機智」打動了在場不少的人,有人歡呼有人叫好,還有人給予了老大爺最熱烈的掌聲。
我看到安畫微的動作明顯一滯,她將那隻腳輕輕放在了地上,站起了身子,對老大爺說道:「你以為你很聰明么?」
「比你聰明。」安畫微沒有什麼好臉色,這老大爺更甚。
「我問你你過年買豬肉么?」安畫微冷冷看著老大爺。
「買啊。」老大爺抬著頭,幾乎是用下巴看著安畫微:「怎麼不服氣啊?」
「你買回來豬肉不切么?」安畫微冷笑說道。
「切啊。」老頭說道。
「豬是你殺的?」安畫微問出了關鍵性的一句話。
「不,不是。」老頭說道。
安畫微這才蹲下了身子:「不是就閉嘴。既然你能切不是你殺的豬,別人也能分屍不是自己殺的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不懂么?警察就是要找到各種可能性,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你這一葉障目不知泰山的人哪來的勇氣給案子下定論?」
安畫微然咄咄逼人,這倒就是她的性格,可我聽在耳朵里,卻是那麼過癮。
「不懂就別說話,是不是我也要說一句,就是有了你們這種不懂裝懂的人,這個社會才成了這個風氣?」安畫微繼續說道。
老大爺被安畫微說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臊眉耷眼的從人群中鑽出去離開了。
安畫微臉上沒個表情,扭頭對我們說道:「剛才我觀察過了兩隻腳的橫截面,兇手於小腿中段鋸斷了死者腓骨以及脛骨,截面平整,骨頭邊緣呈現鋸齒狀,鋸痕集中與一側,由此推斷,分屍工具是鋸子。從划痕長短來看,鋸子不大,應該是五金店隨意能買來的手工鋸。」
「死了多長時間能不能看出來?」我看著安畫微說道。
安畫微略微沉思了片刻,對我說道:「由於只有兩隻腳,準確度不高,但怎麼也有兩天時間了。」
我點頭說道:「也就是至少在昨天下雨之前了。拋屍人絕對想不到,昨天的那一場暴雨來得急卻走得晚,實在是考驗了一番榆州市的下水系統。很多地方都出現了下水道返污水,橋洞被淹沒的情況。」
「哪個下水道發現的腳?」我看著兩名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
「那個沒蓋蓋子的。」一人指了指不遠處路邊一個沒有蓋蓋子的下水道。
幾步走過去,我蹲下了身子,去查看下水道通水口,想象著黑色塑料袋在下水口的情形。
很快我就有了答案,只要雨下的不大,這雙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發現。
我站起了身子,對幾人說道:「老天爺不幫拋屍人。昨天的雨下得太大了,這才導致下水道容水量不足,污水返了出來。不過某種程度上,老天爺也幫助了兇手,一場大雨把所有痕迹都衝掉了,什麼指紋腳印通通不用考慮了。」
「腳上的指紋呢?」吐死鬼問道。
安畫微搖搖頭,已經將雙腳收好了:「指紋大多數只能夠在金屬,塑料,玻璃陶瓷等光滑表面提取,他就算是光著手觸碰腳,也很難提取到指紋,這一點不用考慮了。」
我看著吐死鬼說道:「他一定戴著手套。」
「何以見得?」閆知著和吐死鬼一塊問我,安畫微和溫雅也看著我。
我斬釘截鐵說道:「還記得梁玉龍那個案子吧,張修明用砍刀分屍,不專業。而這個拋屍人用鋸子分屍,就專業的多。其次,張修明分屍是為了能裝進行李箱里,肢體較大。而這個拋屍人將屍體分的細小,單單一雙腳連死者是誰都推測不出來。」
幾人點了點頭。
我繼續說道:「再來,兇手拋屍地點隱晦。藏在行李箱扔路邊和藏在下水道里,明顯這個拋屍人更細緻謹慎。最後,兇手一定將不同的肢體拋在了不同的地點,而不像張修明一樣將所有肢體都扔到了一個地方。」
「拋屍人一定受過良好教育,他為人謹慎,有一定的反跟蹤反偵查技巧。而且他提前購置了手工鋸用來分屍,說明他早有準備。從現有的線索來分析,拋屍者和殺人者可能是一個人。」
閆知著似乎很同意我的看法,他重重點頭說道:「沒錯,拋屍人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狡猾。吐死鬼,安排下去,把周圍所有的垃圾桶,下水道都翻一邊,看看兇手是否藏了其餘的肢體。」
吐死鬼點了點頭,安排著其餘的刑警去工作。
「可能找不到了。」我對著閆知著說道:「以兇手如此謹慎的的程度來看,他應該不會離著這麼近拋其餘肢體。等著吧,我想我們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聽到新的關於肢體的報案,又或者,這些肢體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閆知著的表情嚴肅,看起來有些發愁:「是啊,一雙腳可說明不了什麼。兇手是男是女,年齡多少歲都不知道,這怎麼查。光知道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身材不胖不瘦,這樣的人可太多了。」
「不。」安畫微說道:「根據骨齡,我可以推斷出死者大概的年齡,只不過腿骨腳骨不準確,誤差可能在三四年左右。」
「那也要查。」閆知著說道:「多一點線索,就多一點破案的機會。」
說著,閆知著看向了天空:「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用宿罪的話來說,希望老天爺可以再次幫助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