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大鬍子
水若寒沉默不答。
過了半晌,問道:「頭戴黃巾的那伙人,可是山賊?」大鬍子點了點頭,笑道:「正是。」水若寒道:「山賊衣著打扮,我小時候見過,這時想來,模糊記得,父母每次到京城來看我們時,也時常跟我們提起山賊這回事,所以,我打定主意后,就專射頭戴黃巾的。」大鬍子聽了,哈哈大笑,道:「賢侄當真智勇雙全,一出手便射殺山賊幫內一頭領,為本幫立了個大功,該賞該賞。」說著,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水若寒道:「我們五兄弟學武藝,原本就是為了殺山賊,這是分內之事,也不必過於誇獎。」大鬍子奇怪,問道:「你們是五個人嗎?」水若寒笑著點了點頭。
大鬍子睜大眼睛看了會兒水若寒,笑道:「我想起來了,當年前任隋幫主在位時,送了五個小孩去京城學藝,可不就是你們么?其他四位賢侄,現在人在何處?」
水若寒道:「我們經過英豪鎮時,見到一夥地痞流氓正在欺負一個賣水果的鄉民,算算人頭,也有十五六個,我大哥將他們打發走了,三哥想必還有什麼事情要處理,讓我先回來探個路,我就獨自過來了。」
大鬍子突然嘆了口氣,道:「可惜啊可惜。」水若寒感到疑惑,問道:「可惜什麼?」大鬍子嘆道:「可惜五位賢侄雖然本領高強,就不是本幫中人,山賊時常來滋擾,本幫好手卻少,實在對付不了,還有,還有……」連說了兩個「還有」,卻突然住嘴不說了。水若寒道:「還有什麼?」大鬍子只是嘆氣,不說話,看他那表情,似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難以啟齒。隔了一會兒,道:「賢侄,你們既然回村了,就入本幫中辦事,協助本座,對付敵人,將來榮華富貴,自是享用不盡。」水若寒想了想,道:「我們五兄弟這趟回來,主要是探親,過幾天,還要回師門去,入幫這件事,只能以後再說了。」那人聽了,臉上肌肉不住抖動,臉露不悅之色,低沉著嗓音道:「既然如此,此事日後再議。」
一路談話間,早到了一處村莊,大鬍子用手指了指,道:「這裡就是英雄村了。」水若寒看時,原是自己剛才來過的地方。舉目四望,只見到處殘牆破瓦,泥濘坑窪,屋舍大門緊閉,半個人影不見。
這時,一個乘馬瘦者朗聲道:「山賊已退,大家都出來罷。」嘴巴微張,語音不響,但聲音遠遠傳了開去,百丈外也能聽到,字字入耳,清晰可辨。水若寒吃了一驚,兩眼不禁朝那人看去,心道:好強的內力。
看了一會,心中正自思量,對面屋舍的門「呀」地一聲開了,走出一對中年夫婦來。水若寒聽得鄉民紛紛開門出來,轉過頭來一看,見面前那對夫婦,男的丰神俊朗,女的端莊秀麗,都是三十五六歲年紀,身穿粗布短衫,驚喜之下,口中叫聲:「爹爹,媽媽。」一頭躍下馬背,撲上前去。那對夫婦抬頭仔細一看,見是自己兒子,頓時激動不已,大呼一聲:「寒兒!」迎將上去,三人抱頭,喜極而泣。
大鬍子看著三人團圓,嘆道:「一家團聚,骨肉相連,當真可喜可賀。」言語中飽含羨慕之意。中年男子聽到大鬍子說話,瞥眼瞧了瞧他,撒開手來,擦了擦紅紅的眼睛,打個手勢,示意母子別再擁抱,恭敬站著,一聲不吭。這中年男子正是水若寒父親水痕。
大鬍子哈哈大笑,正要說話,突聽「嚓」地一聲,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在陰暗的天色中,看得尤為顯眼。緊跟著」轟」地一響,炸雷猛起,連著起了好幾個,滾滾而來,好不響亮。大鬍子抬頭看了看天,知是暴雨立來,從身上解下一個皮囊來,鼓鼓囊囊的,說道:「拿著。」朝水痕面門扔去。
水若寒見有東西砸向父親,怕父親受傷,右手疾探而出,成爪抓實了,穩穩拿在手中。大鬍子見了這手功夫,暗中贊一聲彩,笑道:「這皮囊里有紋銀一百兩,本座隨身帶得少了,改日再來專程補上。」說完,掉轉馬頭,當先縱馬狂奔而去。餘眾見幫主走了,一路小跑著跟去。
三人站在屋外,眼望眾人去得遠了,天空中電閃雷鳴不斷,風吹得衣衫不住飄舞,呼呼作響。水痕左手拽了妻子的手,右手拽了兒子的手,快步踏入屋中,關上木門,取過門閂來插上。
頃刻間,黃豆般大的雨點迅疾而下,從半空中嘩嘩飄落,順著窗子,直往屋裡流。屋內有兩扇小窗戶,都打開著,水痕去關了一扇,妻子花嬌也去關了一扇,迴轉身來,道:「寒兒,快坐。這許久不見,爹媽好生想念,讓爹媽好好看看。」水若寒「哦」了一聲,走到桌邊,找條凳子,下首坐了。水痕坐了上首。花嬌見天色已黑,去櫥櫃裡頭取出一支蠟燭來,借著灶頭上燃著的柴禾,「嗤」地一聲,點燃了蠟燭,走到桌邊,橫擺蠟燭,讓蠟油滴在木桌中間。滴了幾滴后,豎著將蠟燭插在蠟油上粘牢,打橫裡頭坐了,細細得端詳著兒子的臉,目不轉睛,滿臉現出喜悅之色。水痕也是一般得看著兒子,笑呵呵的不出一聲。
水若寒笑著望了望父母,游目四顧,見屋中陳設極其簡陋,居中一張四方木桌,上放一個白色青花茶壺,外加四隻茶杯,從色澤上來看,顯然是一套的。木桌四邊各放一條板凳,矮短粗糙。東邊看時,見搭有一張木板床鋪,外圍掛了帳子,看著比較乾淨。南邊則放著一個小櫥櫃,也是材質粗糙。西邊一個灶台,灶台內紅紅的,顯然有燒著的柴禾,此時正「噼啪」作響,灶台邊上堆放著一大捆柴禾,乾燥整齊。屋子雖然不大,打掃得卻是非常整潔清爽,顯然主人比較愛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