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坦白
慶功宴后,慕容箏和楚畫梁並肩回王府,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曲長卿看著難受,乾脆找了個借口離開,打算晚點再回去睡覺。
一直走到院子里,慕容箏才開口道:「去院子里坐坐,醒醒酒?」
「好啊。」楚畫梁一笑,回頭道,「玉台,叫廚下把冰鎮著的酸梅湯拿過來,再切個西瓜。」
「是,小姐。那瓜在井水裡浸了一天了,可爽口呢。」玉台應聲而去。
「本王和王妃賞月,你們跟著幹什麼,都下去。」慕容箏揮了揮手。
貪狼和破軍互望了一眼,沒提醒自家王爺今天初一,哭笑不得地下去了,倒是搖光,看到楚畫梁點頭才走人。
「你調教得不錯。」慕容箏道。
「送給我的,可不帶要回去的啊。」楚畫梁笑眯眯地搖了搖手指。
經過這段時間的考驗,她對玉衡和搖光挺滿意的,基本上,除了聽風閣的事之外就沒什麼瞞著他們的了,用慣了的人,讓她還她可不捨得。
「既然給你了,當然永遠是你的。」慕容箏失笑。
何況,他的暗衛出生入死,玉衡也罷了,搖光一個姑娘家的,跟著楚畫梁反而更好,當初天一的死也是他心口的一道傷。
楚畫梁當先走進花園的涼亭。
初秋的夜裡還殘留著暑氣,雖然天上沒有月亮,卻有漫天繁星,北斗銀河清晰可見,卻是現代的天空看不見的景色,花園裡還飛過幾隻螢火蟲。
很快的,玉台送來兩碗晃蕩著冰塊的酸梅湯,還有一盤切成小塊插上竹籤的西瓜,在石桌上擺好:「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事了,早點休息。」楚畫梁道。
「是。」玉台微一屈膝,退了下去。
「什麼時候這姐妹倆改口叫你王妃,是不是表示我大功告成了?」慕容箏感慨,又有一絲淡淡地無奈。
雖然已經成親,可就看金盞玉台口口聲聲的「小姐」就知道,她們還沒認同自己這個姑爺,想來溫雪浪的示好,也僅僅是看在楚畫梁面子上罷了。
大舅子那種生物真是太難搞了!
「算是吧。」楚畫梁一笑,拿起一塊西瓜,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冰涼,脆甜,最自然的味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慕容箏沉默了一下才問道。
「這是承認了?」楚畫梁對他笑。
「我不是故意隱瞞,只是怕嚇著你。」慕容箏解釋道。
「本姑娘不是嚇大的。」楚畫梁挑了挑眉。
慕容箏苦笑,好吧,半夜三更洗腸子的女人,確實不可能膽子小。
「那天晚上,我見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豫王,想必王爺也一樣——」楚畫梁又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要不然,總不至於王爺的口味如此奇葩,居然喜歡傳說中那個懦弱無能、打扮奇特、還痴戀五皇子的楚繪?」
慕容箏啞然,抽了抽嘴角,好一會兒才道:「可本王覺得,喜歡了你這麼一個半夜裝女鬼膽大包天的女人,口味更奇葩。」
「講道理,是你自己撞進來的,那是我家。」楚畫梁不滿。
「我是追著人來的。」慕容箏也委屈。
「呵呵。」楚畫梁鄙視。
「好吧,也許我們倆都有點……不合群?」慕容箏一攤手。
「沒有人能在我面前易容。」楚畫梁忽然道。
「什麼?」慕容箏一怔。
「我的眼睛,很特別。」楚畫梁指指自己的臉,淡淡地道,「只要是我見過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認不出來。」
「可我戴著面具,而且有些高手的人皮面具就和自己的臉一樣,不用特殊的藥水甚至取不下來,比如聽風閣,所以他們的人從來不蒙面。」慕容箏苦笑道。
「不管是金屬面具還是人皮面具,都一樣。」楚畫梁嘆了口氣,還是解釋道,「一個人,身高、體型、面容、聲音,什麼都可以改變,但唯有兩樣東西是改不了的。」
「是什麼?」慕容箏好奇道。
「瞳距,還有顱骨。」楚畫梁認真道,「沒有一種面具是遮住眼睛的,也不能把頭纏成豬頭,而面容不管怎麼改都只是表象,除非挫皮削骨。」
慕容箏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所以,下次要瞞我,記得用布把整個腦袋都包起來,下面再墊幾圈布條。」楚畫梁道。
「……」慕容箏臉上抽搐。這造型……能看嗎?
楚畫梁又戳了一塊西瓜,接道:「所以,你可以放心了,那個刺客說的話,我從來沒相信過。」
「他們針對的人是我。」慕容箏答道。
「所以,你的身份泄露了?」楚畫梁皺了皺眉。
「應該不會。」慕容箏的臉色很沉重。
「好吧,除我之外,還有誰知道?」楚畫梁問道。
「陳太醫、長卿。」慕容箏道。
「可以想象。」楚畫梁點頭。沒有陳太醫的掩護,慕容箏不可能做到這一步,而曲長卿估計就是他的副手了,畢竟慕容箏的身份,註定沒空管理天門,所以他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代替他掌控。
「另外就是北斗七煞的成員。」慕容箏想了想才道,「再沒有別人了,連天門的普通殺手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很顯然。」楚畫梁一攤手,平淡地道,「如果不是有另一個如同本姑娘一樣火眼金睛的人存在,就是你身邊有叛徒。」
慕容箏的臉色微微一變。
「看吧,你自己也在懷疑。」楚畫梁輕鬆道。
「聽風閣呢?」慕容箏沉默了許久才道,「天門總堂的消息就是聽風閣流傳出去的。」
「放心吧,行有行規,這件事,作為醫藥費被本姑娘買斷了,就算聽風閣有,也不會再賣別人。」楚畫梁沒好氣道。
慕容箏驚訝地看著她。
「這麼早開始本姑娘就替你在收拾爛攤子,有沒有感動一下?」楚畫梁接道。
「謝謝。」慕容箏只能說道。
「只是覺得,我的未婚夫是個殺手,這件事萬一傳出去,我也會跟著倒霉。」楚畫梁道。
「看起來,你也不會告訴我他是誰了。」慕容箏笑了起來。
「我只能認出我見過的人。」楚畫梁翻了個白眼。
慕容箏倒是沒想太多,畢竟他也真想不到,聽風閣主是謝玉棠,而那之前,楚畫梁恰巧還見過他。
楚畫梁暗暗嘆了口氣。好吧,總算解決了一半問題。
若是慕容箏不跟她坦白身份,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現在倒是能想想,怎麼讓慕容箏和謝玉棠見面后不會喊打喊殺的。
「酸梅湯熬得不錯。」楚畫梁又贊了一句。
這東西看著簡單,可現代有多少酸梅湯是真正用烏梅熬的?不過是糖精色素罷了。
「這廚子好像是從京里跟著父王來的。」慕容箏想了想才道。
「難怪。」楚畫梁恍然。
菜色倒也罷了,每天送來的各種小點心好**致,花樣繁多,一看就不是北方特色,八成是廚子伺候了豫王多年,這手做點心的功夫一直無人賞識,這會兒王府終於有了正經女主人,就閑不住了。
「對了,說起定北侯府,過幾天初八就是陸老爺子八十大壽,你看著備一份壽禮吧。」慕容箏道。
「知道了。」楚畫梁答應一聲。
古代的送禮頗講規矩,她自己肯定是搞不明白的,不過,這不是有萬能的金盞嘛。
「還有,最近小心一些,如果要出門,記得帶足侍衛。」慕容箏又叮囑道。
「你覺得,還會有刺客對我下手?」楚畫梁怔了怔。
「哪怕做個樣子也會的,若是太大意,乾脆弄假成真也不一定。」慕容箏沉吟了一下道,「出府的話,把唐墨帶著。」
「嗯。」楚畫梁點頭,又道,「說起阿墨,都過這麼久了,那個人就不聞不問嗎?」
「不知道。」慕容箏也有些不解,思索道,「很久沒聽說那人的消息了……嗯?這個你也知道了?」
「姓唐,按你說的標準,對號入座也就這麼一個符合標準的。」楚畫梁沒好氣道。
「也是。」慕容箏失笑,又道,「不過,上回聽說唐堇的消息,有傳說他去了小天山,好像是找什麼東西,那地方終年冰封,他總不能在裡面生活幾個月吧?」
「小天山……」楚畫梁回想了一下道,「北狄和西涼交界的那個地方?」
「嗯,雪蓮的產地,總有不怕死的人進山,活著回來的不足三成,其餘的都被埋在了冰雪下。」慕容箏一攤手,有加了一句,「不過,那裡面肯定不包括唐堇。」
「天山雪蓮是一味珍貴藥材,不過也僅此而已,還真指望它能活死人肉白骨不成。」楚畫梁撇了撇嘴。
「不是普通的雪蓮。」慕容箏卻道,「三百年前,國師舒望星曾在小天山發現一朵冰心火蓮。」
楚畫梁眨巴眨巴眼睛,確定了看過的所有醫書藥典里肯定沒有一味叫「冰心火蓮」的藥材,想了想道:「我不管那玩意兒能不能起死回生,不過,既然有人發現,肯定也摘走了吧。再說,就算沒摘,一朵花,誰知道三百年後是不是還會開。」
「有用的不是花,而是蓮子。」慕容箏解釋道,「冰心火蓮百年一開花,花開一季,蓮子千年不朽。舒望星當年看到的是花,那按時間算,他就沒有拿走蓮子,那些蓮子也就一直在小天山的某處。」
楚畫梁搖搖頭,很無語地道:「這種傳說……有病不找大夫,反而去找那種虛無縹緲的傳說,那本身才是一種有病的行為吧?」
「……」慕容箏無言。
「所以說,你也想要這個蓮子?」楚畫梁看著他的表情,忽然冒出一句。
「看傳說這麼神奇,就想試試能不能治好我的腦袋。」慕容箏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坦然道,「我確實派人去過小天山,不過沒有深入。那地方環境太惡劣,你可能無法想象,用屬下的性命去填,我也不願意。」
楚畫梁不以為然。不就是雪峰嗎?珠穆朗瑪峰都有人能徒手爬上去了,還能有更惡劣的?
不過,她也沒說什麼,橫豎她是沒興趣去找什麼冰心火蓮的蓮子的。
「不過,本王現在不是遇見神醫了嗎?」慕容箏笑道。
「所以,你的毛病到底是怎麼回事?」見他自己說到了這裡,楚畫梁也就直接問了出來。
「其實,我對你說是走火入魔,也不算錯。」慕容箏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被人叫做『妖刀』,是因為我用的那把刀是焚城刀。」
楚畫梁繼續眨眼睛,一臉茫然。
「焚城刀是歷史上有名的妖刀。」慕容箏解釋道。
「怎麼妖了?成精了?有刀靈了?還是……」楚畫梁很有興趣。
「都什麼跟什麼?」慕容箏哭笑不得,「焚城刀之所以被人稱為妖刀,是因為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奸惡之徒,草菅人命,最後也被人所殺,最有名的一任就是前朝武林最出名的魔頭,血魔教教主莫剡,曾經為了練邪功,一夜之間屠殺了一城的上萬百姓,犯了眾怒,最後集合全江湖之力,聽說還有朝廷出動了軍隊才把人殺了,那一戰後,連淮水都紅了幾天才回復清澈。」
「有沒有這麼誇張。」楚畫梁抽了抽嘴角。
「傳說縱有誇大之處,但基本就是這麼回事,不會差得太遠。」慕容箏道,「原本我以為,人分好惡,心術不正的葯殺人,干兵器何事。所以,無意中得到了焚城刀后,我就拿來用了。」
「你不會想說,那把刀害你走火入魔吧?」楚畫梁睜大了眼睛。
「知道你不信。」慕容箏苦笑,「焚城刀……好像真的有邪性,用它施展武功,功力倍增,加上此刀削鐵如泥,我才能這個年紀位列天元五聖之一。」
「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肯定要付出代價。」楚畫梁道。
「不錯。」慕容箏點了點頭,「每用一次焚城刀,我的頭疼病就更嚴重一分,要是用得久了,心裡的暴戾之氣就會越來越重,煩躁得想殺人。」
「我想……看看這柄刀。」楚畫梁凝重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