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險惡的合同
白水碼頭,今日起風,吹得人衣角飄起。
龍小波將一份草擬的合同,夾在腋下,眼神惡毒無比地往前掃視。
近些日子,這小紈絝的風頭出得夠多了,接下來,該是還債的時候了。
「出來了?」龍登咧嘴吐出一句,微微垂頭,掃了一眼張劍鐵棍上染著的血,很紅,艷得刺人眼睛。
「張兄,即便是有仇,你這下手也忒狠了。」馬大昌也跟著笑。
無論在誰看來,肯定是張劍動怒,將陳浮暴打了一頓,看,鐵棍都染血了。
「不對,這張劍手上有金子!」龍登忽然驚喊。
在場的人,急忙抬頭看去,果然,張劍將一個黑箱子單手提著,藏在身後,頗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被人發現,張劍似乎驚了驚,身子一個不穩,小半箱黃燦燦的金子,幾乎全灑在了地上。
旁邊有供奉大呼著要去撿,被張劍提著鐵棍砸飛。
「誰過來我打死他!」張劍怒道。
陳大少講了,雖然要讓你們看見,但這半箱金子,可是我張劍的酬勞。
「當真有金子!沒記錯的話,這是第三口黑箱了,還是那個紋路!」李天貴率先開口。
龍登和馬大昌,皆是驚喜得說不出話。
「得了碼頭后,要儘快截流,各家供奉出人出力,將河底的棘木打撈起來。」隔了好一陣,馬大昌才說話,聲音明顯帶著顫抖。
他不在乎張劍的小半箱金子,要知道,沒算錯的話,應該還有十幾箱,而且是凈重的金條!不是碎金!
「張兄弟辦了事兒,理應得些好處,這小半箱金子,拿著回去吧。」
張劍聞聲,登時臉色又發怒,「是個人都知道,河裡還有十幾箱,你們要吞掉我那份不成?」
馬大昌冷笑著回應,「張兄弟過了,這裡是淮城,可不是湖城,半箱碎金,少說也有差不多上百萬,人要學會知足。」
龍登在一旁揮了揮手。
無數的供奉緩緩圍了過來。
張劍氣得將鐵棍重重一砸,罵咧幾句,提著黑箱,「不情不願」地走出了白水碼頭。
「開始吧。」看著張劍走遠,馬大昌微微閉眼,再吐出一句。
龍小波臉色已經急不可耐,聽到話兒后,咧嘴笑了笑,帶著幾名供奉,往屋子裡走去。
都知道,這小紈絝在淮城,靠山不過是周阿坨,周阿坨離開淮城,那麼這小紈絝,便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了。
如所有人預見的一樣,陳浮似乎被砸破了頭,被瘸腿管家扶著,滿臉儘是悲壯的神色。
他走了幾步,走到房屋前的空地上,眼睛明顯發紅,揚著手,顫慄地往前遙指。
有些動作,是不需要語言的。
「一隻小老鼠再憤怒又如何,終究鬥不過一群貓。」龍登很喜歡這個比喻。
陳家人,最後的一家四口,都站在了空地上。
林震嘯哭得最慘,坐在沙地上,手腳亂蹬,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那是我的金子」,「周阿坨這傻胖子」......
林善兒始終垂著頭,長長的頭髮垂下來,耷拉在臉蛋上,看不出悲喜。
周遠山抱著一根竹棍兒,死死護在自家少爺身前。
無論怎麼看,這陳家人都是弱勢得很,既然是弱勢,那就不要把東西想得太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古往今來都是血的教訓。
「我不賣碼頭!這是我陳家的祖業!」陳浮喊道。
這句話,在龍登看來有些可笑,那模樣像極了一隻老鼠,在遇到一群貓之後,大聲喊著「你們不要吃我」!
對不起,別逼我動手搶。
李天貴笑得最開心,在場的人當中,李家為了金子的事情,是吃了最大虧的。
馬大昌揉了揉手,笑著站起來,「賢侄誤會了,是這樣,白水碼頭年久失修,近段時間淮水泛濫,我們這些叔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嘛,打算先讓你離開幾天。」
幾天的時間,已經很足夠了。
陳浮抬頭,滿臉悲憤,「等我表哥周阿坨回來,知道你們搶我的碼頭,肯定不會放過你們!」
又是周阿坨!
馬大昌皺了皺眉頭,往後掃了一眼龍登。
龍登咬著牙,最終揮了揮手。
陳家祖屋,估價三千萬,說實話他真不捨得拿出來。
「放心吧,得了金子之後,你佔大頭一些。」馬大昌安慰了一句。
龍登呼出一口氣,點點頭。
龍小波夾著合同,扯高氣揚地走到陳浮面前,隨後冷笑著將合同擲了過去。
「跟你講件事情,這些日子,我都是在陳家大院里尿的,嘿,院子又大又破,當廁所剛好。」
陳浮眯了眯眼,將合同接過。
一群肥羊,偏偏以為自己是一群狼,若你們是狼,我陳浮早該是吟嘯山林的老虎王了。
計劃不偏不差,果然是陳家祖屋。
但,這並不是陳浮所希翼的。
「還不換?」龍登眯了眯眼。
李天貴獰笑一聲,準備衝過去。
擋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滿河的金子,豈是你一個小紈絝能獨佔的。
林震嘯還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十幾箱的金子換一個破屋子,當我們傻嗎!」
十八口金箱,最為昂貴的是凈重的金條,可不比那些碎金,若是估價的話,起碼有三四個億。
「你要如何?」馬大昌有些煩躁,甚至已經忍不住,準備向李天貴使眼色。
「再加三百萬!」陳浮顫聲開口。
「三百萬?」龍登咧嘴一笑,「三百萬能做什麼,真是個廢物。」
馬大昌對於這個條件,顯然是很滿意的,確實如龍登所言,三百萬能做什麼?
「簽合同吧。」馬大昌舒服地吐出一口氣,事情總算無驚無險,接下來,便是大張旗鼓地撈金了。
當然,河底里的棘木,是重中之重的問題。
「傻子。」所有人都以為陳浮會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只要求三百萬。
龍小波笑得前俯後仰,「你們瞧著小東西,現在肯定怕得要死,喊都不敢喊了。」
「少爺啊,胳膊扭不過大腿啊!」
「女婿!就當咱們沒有發現金子吧!」
「相公,我們認輸......」
陳浮抖著手,在合同上籤了字,隨後畫押。
合同一式兩份,此後,白水碼頭又重新回到了龍家的懷抱,當然,意義不一樣了,畢竟,已經成了河裡有金子的碼頭。
若是有聰明人,肯定會想,為何不到幾天時間,這原本破敗的白水碼頭,卻忽然有金子了?
馬大昌沒有想。
龍登沒有想。
淮城的世家老爺們也沒有想。
他們只知道,是確確實實看見了金子,還應該有很多很多的金子,淮城裡的東西,就該是他們的。
「三百萬,由我龍家出!」龍登意氣風發,馬大昌也說了,這幾天的撈金中,他龍家佔大頭。三四億的金子,一份大頭,價值不可估量。
「龍叔叔,我不急......」陳浮抬頭,慢慢說了一句。
在有些人看來,陳浮是不敢得罪龍登。
但其實,陳浮是想讓這三百萬欠著,等龍家沒錢了,再去開口。
龍登淡淡掃了一眼陳浮,也沒當回事,「賢侄,請速離開,還有,請不要帶走任何的東西,白水碼頭的一切,都屬於我龍家!對了,出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沒猜錯的話,張劍這傢伙,估計還在外頭等著你呢。」
「哈哈哈哈!」無數人放肆大笑。
這小紈絝,看來還要被暴揍一回呢。
龍登猜得很對,張劍還真在白水碼頭外等著陳浮,沒有鐵棍,沒有暴怒,有的,只是一臉發自內心的恭敬。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