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沫和路靳聲離開舞池,回到偏廳。
卻不想,兩人剛走幾步,就碰上了迎面而來的兩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趙子銘和高主編。
不同於平日極休閑的風格,今日的趙子銘,一身西裝革履,少了幾分紈絝和慵懶,多了幾分沉穩與溫潤,氣質卓爾不凡。
在這裡見到趙子銘,蘇沫並不意外,以前她可沒少跟著這人四處蹭吃蹭喝。
對於趙子銘這般商界精英打扮,蘇沫也早已見怪不怪。
唯一意外的是,高主編也在這裡。
名流界的圈子,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來。
趙子銘身後有諾大的家族支撐著,但高主編的身份地位,若放在前幾年,在上流圈宴會的受邀之列,並不奇怪。
但近幾年,誰人不知,媒體界後起之秀如同雨後春筍,層出不窮,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ING雜誌社自受重創后,經營愈發不善,早已退位於新人。
而雜誌社的主編,更是過了氣的皇帝,在現實的打壓下,被人棄之如縷。
然而,如今,青城最大的財閥集團寰宇舉辦宴會,他竟在受邀之列。
而且,據她所知,該次宴會,受邀嘉賓名單早在兩個月前便擬定。
那個時候,路靳聲還沒有回國,她也沒有互穿。
想到這,蘇沫不著痕迹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路靳聲。
後者面色無波地回應她。
不及她深究,高主編同趙子銘已經來到了跟前。
高主編手裡端著一杯紅酒,笑地眼角的褶子都疊了起來。
「路總,幸會~」
手上的動作有些局促。
明顯是想同「路靳聲」握手,但局於自己的身份,怕對方會拒絕。
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所以那手方伸出,又不動聲色的縮了回去。
到底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或許是骨子裡形成的定式,蘇沫呡著薄唇,朝高主編頷首,「高主編,幸會~」
「他」嗓音清冷,重要的場合,一言一行學起路靳聲來,倒反是得心應手。
高主編顯是受寵若驚,看了一眼身旁的「蘇沫」,話語里,假似嗔怪,但讓人聽起來,卻只當是上司對下屬的器重,僅有些微的埋怨。
「小沫~你跟路總青梅竹馬竟也沒跟我這主編說~小丫頭瞞地倒是挺緊,但主編這不還是知道了吧~」
不得不說,以著玩笑的口吻,有的事,的確是會順利很多。
對於平日里嚴肅兮兮如周扒皮一般的上司,突然變換了語調,蘇沫聽著,奇怪之餘,卻也是及其受用。
試問,又有誰不想頂頭上司對自己是和顏悅色的?
不過,此時,她尚清醒,知道這話不是對她說的。
但無疑,卻是說給「路靳聲」聽的。
果然資本家都是世故圓滑的,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拉攏人心,攀附關係的機會。
高主編的話,若要接住話頭,此刻顯然「路靳聲」回答比「蘇沫」回答要適宜很多。
她嘴角牽起一抹淡薄的弧度,不親不疏,不濃不淡。
「小沫從小就獨立,不喜在外依靠關係,這事沒有告訴主編,是小沫不到之處,路某替她向您說聲抱歉,還望高主編不要在意才好~」
蘇沫說這話時,是沒好意思看路靳聲的。
當著這人的面,自己誇自己,她很難為情好嗎?
「路總說哪裡話,折煞高某了,小沫不依附家庭權勢,在雜誌社勤勞踏實,兢兢業業,這樣的好員工,誇獎都還來不及呢~」
「那以後小沫在雜誌社,就承蒙高主編照顧了~」
這句話,倒不是在打官腔,而是她心裡本就如此想的。
以前沒互換時,她四處奔波跑新聞,晝伏夜出,熬夜趕稿子,這些對她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了,但於路靳聲卻是不同。他里裡外外都在忙活,又兼顧著兩個人的工作,如果雜誌社這邊工作量能適當減少,就再好不過了。
何況現在ING雜誌社風頭正起,相關工作定然更是日益繁忙。
高主編自是不可能聽不懂「路靳聲」的意思,連忙點頭應和。
「路總請放心,小沫在雜誌社上班不會委屈了她~」
「如此我就放心了~」蘇沫假模假樣地點頭,狀若才看到高主編身邊站著的趙子銘,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趙小公子也在這兒,路某篷布生輝~」
趙子銘嘴角一抹意味深長地笑,「路總說地哪裡話,寰宇舉辦如此盛大的宴會,趙某當然要來湊湊熱鬧~」
他看了一眼「蘇沫」,面上笑地從容而遊刃有餘,要說的話,也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路總今晚與佳人一舞,真是羨煞旁人,不知趙某也是否有此榮幸,能邀請到佳人呢~」
趙子銘說著,不待回答,儼然已朝「蘇沫」伸出手來,身體微曲的姿勢,憑白多了几絲儒雅。
蘇沫一時愣住,在以往,和趙子銘不是沒共舞過,可是如今,「蘇沫」是路靳聲啊~
她不介意跟女人跳男步,不代表路靳聲會答應跟男人跳女步啊~
趙子銘這人,還真會給她找事,不直接問「蘇沫」本來,卻反倒來問她。
又是幾個意思?
她又做不了路靳聲的主!
蘇沫鬱悶兮兮地暗咬腮幫,盡量壓制著想要狠踢某人一腳地衝動。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抬眸的瞬間,竟在趙子銘的眼底,看到了几絲挑釁。
她微有錯愕,卻又分不清,那雙桃花眼裡,究竟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蘇沫還在躊躇,卻聽到一直站在她身旁的路靳聲開口了。
清越悅耳的嗓音入耳,「既是趙小公子邀我跳舞,為何不直接同我開口?難不成是認為,我還做不了自己的主了么~」
路靳聲這話說的,蘇沫服帖,不愧是傾淫商界的人,滴水不漏。
趙子銘神色沒有絲毫的波動,「是我失禮,竟如此,蘇小姐,不知現在想邀,還能否有這榮幸!」
蘇沫聞言,想揍人地衝動,再次涌了上來。
「蘇沫」和他趙子銘認識,四個人中,誰不知道?
陰陽怪調的,就是吃飽撐的!
蘇沫暗自腹誹,頗是艱難地壓抑住了想要將鞋底板拍在這人臉上的衝動!
放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人捏了捏,涼涼的溫度,不是路靳聲又是誰?
「既然盛情難卻,趙小公子,請吧~」
「請~」趙子銘看了蘇沫一眼,嘴角輕淺地勾著。
手指被人捏了捏,似是安撫,便沒了力道。
蘇沫看著朝舞池走去的「兩個男人」,終是沒忍住,無奈何地抬手按了按眉心。
全然不知道,那骨節分明的手上,一枚男士婚戒吸引了對面人的注意。
那雙本就細長的雙眼裡眸光亮了亮,一抹諱莫如深閃過眼底。
高主編堆著笑意,「子銘他們怕得有一會兒,路總不如去偏廳坐著等小沫~」
「也好~」蘇沫放下手,抬腳朝偏廳走去。
高主編跟在身後。
。。。。。。
「蘇沫」被趙子銘帶走,就留「路靳聲」和高主編。
該主編打了什麼注意,蘇沫又怎會不知道。
人生而趨利,無而不往也。
但這會路靳聲一走,蘇沫便也沒了多少的心思。
直覺告訴她,路靳聲會如此輕易地答應,定然不會那麼簡單。
不要有什麼衝突才好。
心被提著,蘇沫難免有些意興闌珊,時不時得朝舞池那邊看去,好幾次連高主編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混亂含混,或是只笑不答。
令她沒想到的是,路靳聲和趙子銘也是第一次和舞,兩人的默契,完全不亞於方才她跟路靳聲。
從她的角度,正好對上兩人說處的位置。
蘇沫不禁興趣迭起。
高主編見「路靳聲」無心談工作上的事,只好作罷。
修鍊多年地老狐狸,自是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反是投其所好,順著「路靳聲」的視線,朝宴會大廳看過去。
偶爾不失時機的點評幾句,倒也頗有些想法。
蘇沫視線灼於翩翩起舞的兩人,聽著高主編時不時的點評,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在她的認知里,像高主編這樣的油膩大叔,是典型的糙漢,屬於牛嚼牡丹不懂欣賞的那種。
卻非所然。
原來,投其所好也是一門技術活兒。
不過,一碼歸一碼,即便這樣,她還是討厭任何諂媚的嘴臉。
她兀自看著,起初身姿筆挺坐著,有些發酸,後來直接靠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派閑適的模樣。
她自入定,看得專註之時,卻不料,一道陰影擋住了視線。
隨之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路總~」
甫一抬頭,才發現原來是蔣雨柔。
真是陰魂不散,蘇沫心裡暗嘆。
這段時間屈指可數的碰面,兩人之間,禮貌有之,客氣有之,疏離也有之。
蘇沫對蔣雨柔,雖算不上熟悉,但也知道,能出入寰宇舉辦的宴會,相比不只是工作上得到的肯定,更多的,該也是有些背景。
蘇沫不情願理這人,但尚未知根知底,她也不好得罪,擔心給路靳聲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她只好輕輕勾了勾唇,讓自己看上去稍具「親和力」,「蔣總監,好巧~」
蔣雨柔今日一身露背黑裙,襯得那身形線條極美,素雅的淡妝,栗色大卷長發披在肩頭,不似平時在公司清冷的女強人模樣,女人味十足。
蔣雨柔落落大方,笑時露出白皙的貝齒,「可不算巧合~來時就看見路總,就想著過來打個招呼的!」
蘇沫:「。。。」
誰能告訴她,盯著男人身份的女人被同性明目張胆地撩了,應該怎麼辦?
蔣雨柔看著「路靳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女人喜歡事業有成的男人沒錯,但更喜歡在工作上精明,但私下裡卻有點嘴笨,甚至略顯木訥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比之在情場遊刃有餘的男人,不知好過多少倍~
但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無論是家世外表,還是性格,都對極了她的胃口。
哪一次見面,不是那種略顯呆愣又錯愕的表情。
這種「性格上的反差比」,只讓人覺得,莫名的可愛!
可憐的蘇沫,完全不知自己頂著路靳聲的光環,卻因性格被女人給盯上了,甚至對方還是出於一種萌萌獃獃、欺負著會很好玩兒的心態。
蔣雨柔唇角又上揚了些,見路靳聲的旁邊無人,便坐了下來。
嘴上卻問,「路總,我坐這裡,可方便嗎?」
蘇沫還能說什麼呢?
她點頭,「當然方便,蔣總監請坐~」
蘇沫說完,視線便又移回了某處,她不做聲,但那動作,任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就差直接說,「你坐吧坐吧,想怎麼坐就怎麼坐,只要別跟我說話就行,只要別打擾我就行~」
但有時,越是期待的事情,越是不容易如人所願。
蔣雨柔坐下后,自然也看到了高興。
上午ING雜誌社掀起的一股熱浪久久未褪,這位雜誌社的主編和撰稿人蘇沫都成了熱搜的對象。
但她故作不認識,迎著對方打量的目光,卻指名道姓地問旁邊的「路靳聲」。
「路總,這位是?」
剛才被岔開一會兒,趙子銘和路靳聲卻不知何時,被人擋住了。
兩人生生越過舞池中央,到了另一側。
最重要的事,兩人在人群中忽隱忽現的,趙子銘的動作分明看上去很是奇怪。
可離她太遠,看不太清晰。
她也不知是何原因。
正著急細看,聽到蔣雨柔又叫她,不由有些不耐煩,「ING雜誌主編,我上司!」
這是私下別人問起高興時,蘇沫慣用的回答。
因而,蘇沫幾乎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當話完全說出口來,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口誤。
心有些虛地轉過頭來,果就見兩人正「神色精彩」的看著自己。
蘇沫只覺,一股涼意,驀地從脊背竄了上來。
。。。。。。
趙子銘感覺腳趾像是淬了辣椒,火辣辣的疼。
罪魁禍首「蘇沫」高跟鞋又是一歪,腳下一個踉蹌,直接踩在了趙子銘的腳背上。
細若無骨的手掐著趙子銘的肩頭,身形卻穩。
她無辜抬頭,「趙子銘,是不是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