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綿密的細針

第215章 綿密的細針

「是,這是火毅王宋登。」姜舞說道。

「宋登,這是張夫人。」

宋登敷衍一笑頷首,「張夫人。」

「姜夫人好大雅興,在這兒和火毅王共宴。」

張若的語氣扭氣,姜舞聽得出來。她淡聲說道:「嬪妾和宋登算是故人,久未見,如今是敘舊而面。」

張若挑眉,紅唇邊噙著一若意,「這樣啊,既是故人,共飲敘舊確實是應當的,不過……」

張若話鋒轉圜,「姐姐好心提醒妹妹,雖故人相見,但妹妹和火毅王到底是男女有別,還是要注意些才好,免得遭人說了閑話,那就不好了。」

姜舞聽著,淡淡一笑頷首,「嬪妾謝夫人提醒,只是嬪妾和火毅王只是朋友敘舊,情理而止,想來旁人也沒什麼可說的。」

張若譏諷一笑,「是么,那本姐姐就真不知道該說妹妹是心太大了,還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妹妹是最受皇上寵愛的,帝王之心,妹妹可不要太忽視小瞧了。」

張若幾句話,字裡行間都是在警告她,甚至意指她和宋登會令人誤會什麼。

「你這女人,怎麼啰啰嗦嗦的,本大王和公主敘舊有你這女人什麼事?你在這裡唧唧歪歪的幹什麼呢。」宋登聽不下去,直接頂了張若一句。

宋登性子直,又在火毅部族稱王多年,火毅人身上的那股蠻直全染於身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沒將張若放到眼裡。

「你!火毅王,你未免太大膽了!敢這麼和本夫人說話!」

從未有人這麼和張若說過話,張若氣壞。

「本大王膽子是大,再說了,你一夫人算老幾?我告訴你,你這小小夫人,在我宋登這,就算個屁!」宋登歪著嘴說道。

「你!!真是太放肆了!」張若氣的那張精緻的臉蛋變得通紅,「火毅部族不過是依附我們大涼的小小蠻部,你膽大包天,本夫人定要告知皇上,令皇上治你等之罪!」

張若說完,轉眼瞪了一眼姜舞,深吸一口氣,「妹妹任由這火毅人無視宮中規矩,頂撞本夫人,難辭其咎!」

姜舞:「???」

姜舞剛要張嘴,宋登搶在她前頭,一個邁步上前,橫在兩人之間。

宋登身材高大,這麼近的距離,令張若壓迫感十足,她本能朝後退了兩步,「你……你想幹什麼!」

張若後退兩步,宋登邁前一大步,「我說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和本大王的事,你牽扯公主做什麼?還有,我火毅部族是小小蠻部?你這話最好給我收回去,否則……」

宋登故意瞪眼,看上去兇惡,張若瞪著眼,聲音微顫,「你……你想幹什麼!」

宋登忽然一笑,「夫人覺得我想幹什麼?夫人既然孤陋寡聞覺得我火毅部族只是小小蠻部,那……宋登可想讓夫人長長見識了,正好我身邊的人,還有缺少伺候的婆娘的,你雖然沒什麼腦子,嘴巴也賤嗖嗖的,但長相嘛,勉強湊活可以看。」

「你!放肆!」

張若從小金尊玉貴長大,沒受過這般羞辱,她惱怒,氣急敗壞,指著姜舞,「姜夫人!你是故意為之的吧!本夫人要好好治你的罪!」

姜舞:「???」

「你要治誰的罪?」

忽然,插來一道聲音,眾人目光轉望去。

只見著一身墨錦色衣衫的雲容珏走了過來。

「參見皇上。」

雲容珏瞥了眼張若,「你要治誰的罪?」

張若皺著眉,方才極囂張的氣焰明顯沉落下去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楚楚可憐,「皇上……您要替嬪妾做主啊。」

「發生什麼事了?」雲容珏垂眼,問看向身邊的小姑娘,眼神里的凌冽收起許多。

姜舞剛要開口,張若搶先開口,將方才發生的事道之,她甚至邊說邊抽噎哭氣,仿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登白了眼張若,然後朝雲容珏揖禮,「皇上,宋登和公主不過是共飲敘舊一番,可是她在那兒對公主陰陽怪氣先的,我宋登不知道你們宮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她先挑惹事端,我宋登可不會白受人欺辱。」

「你!」張若粉唇微噘,「皇上,嬪妾是好心而已,誰曾想姜夫人誤會了嬪妾的意思,他還對我言語羞辱,皇上即便不顧及嬪妾的臉面,也要顧及大涼的臉面啊。」

雲容珏神情淡漠,「姜夫人和火毅王共宴敘舊,朕是知道的,也是朕令人安排下去的。」

張若一怔一愣。

「皇……皇上安排的?」

雲容珏冷瞥眼,「是朕安排的,火毅部族和我大涼交好,火毅王此番朝見,你作為後宮位份高重的嬪妃,非但不知禮,還在這撒潑,簡直丟人現眼!」

張若一個激靈,連忙跪下,「皇上恕罪,嬪妾不知,嬪妾是無心的啊。」

雲容珏懶看張若,一擺手揮袖,「回你宮中,未將三遍禮經抄完不得踏出宮門!」

雲容珏生氣,張若雖覺不平,但也不敢再駁聲什麼。只能怯怯離開。

張若離開,雲容珏看了眼宋登啟聲:「火毅王見笑了。」

宋登咧嘴一笑,「無妨,不過有句話,皇上別怪我宋某直接。」

雲容珏神色緩和,「火毅王但說。」

「你這人,是有勇有謀,對公主又好,我宋登是服你的,不過你除了看上公主這眼光不錯,這其他的就……真不怎麼樣了,瞧瞧剛才那女人,簡直如潑婦,皇上當初怎麼看上那麼個女的?」

姜舞眨巴眨巴眼,「宋登。」她輕聲。

宋登這話太直了。

雲容珏俊容上沒有一點腦羞,反而一笑,「火毅王說的是。」

雲容珏沒將宋登這些直言快語的話多放在心上。

「天色不早了,宋登,你也早些歇息吧。」姜舞看了眼夜色。

宋登頷首,和雲容珏姜舞兩人道了一聲后離開。

雲容珏牽著姜舞,回了靈舞殿。

和宋登的敘舊,雖被張若攪和了一番,但故人相見,她是很高興的。

雲容珏看出她眼中的歡喜,「和宋登聊了許久,高興?」

姜舞輕笑頷首,「嗯,上次一別後,很久未見了,從前我們在南姜我們相識,故人相見,總是高興的。」

雲容珏輕撫上她的小臉,「朕記得你和朕說從前在南姜皇宮的些許事,即便曾經的日子苦澀,妹妹還是有所懷念?」

姜舞粉唇輕扁,點點頭,「那時候過的是苦些,不過那時候有母妃,有雨鄢姐姐……有……」

她話語一頓,「小舞想母妃……」

提及母妃,姜舞眼睛不由泛紅。

雲容珏垂眼看著,眼底劃過一抹心疼,將小姑娘摟的更緊,薄唇落在她柔軟青絲上。

姜舞靠在他懷裡,忍不住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眷戀依賴。

「母妃離開了,如今也只剩下小舞,還有雨鄢姐姐了。」她忍不住呢喃出聲。

雲容珏垂眼,看著懷裡的小人兒,心疼的眼底劃過一抹複雜。

片刻后他緩開口,「妹妹對太妃,是一直信賴依賴嗎?」他忍不住輕啟聲。

這一聲不大,落進姜舞耳里,姜舞並未多想,點點頭,「雨鄢姐姐是小舞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小舞和姐姐又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對姐姐,信賴依賴。」

雲容珏眼底的複雜更甚,「深宮複雜,妹妹就不擔心人會變?」

姜舞抬起小腦袋,望著他,「珏哥哥,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雲容珏目光微頓,然後搖頭,「沒什麼,只是說到這,朕隨口一說的。」

姜舞輕眨眼點點頭,然後道:「小舞知道,宮裡複雜,會令人改變很多,不過……」她展顏一笑,「雨鄢姐姐不一樣,雨鄢姐姐是最心地最善良柔軟的了,她不是會因環境而改變本心的,更何況,如今姐姐也不用再像先皇在世時那樣過的緊張了。」

姜舞話說完,打了個哈欠。

「困了?」

姜舞溫軟嗯了一聲,「剛才喝了兩口酒,現在想睡了。」她嘟囔著。

雲容珏眼看著小姑娘話落,眼睛迷迷糊糊就合上了。

小姑娘的酒力,還是不行。

他彎身,薄唇落在她微涼的粉唇上,輕淺一下,然後替她掖好被子。

他起身,輕步走出殿外。

夜涼如水,雲容珏在院中站了許久。

月光映照下來,他半面被夜色籠罩,半面被皎潔月光照映著,邃深的眼眸,令人看不出太多情緒。

翌日,姜舞起來時,雲容珏已不在身邊。

聽南芙說他一早便上朝去了,還特叮囑不要吵醒她。

姜舞更衣洗漱用膳后,瞅著外頭天晴。

「小南,陪我去趟卉院吧。」

「小舞,卉院那邊……」

「怎麼了?是太妃出什麼事了嗎?」姜舞擔心問道。

南芙連忙搖頭,「不是,只是方才聽人說,皇後娘娘不久前去了卉院,小舞你現在過去,應正好遇上的。」

姜舞微詫,「皇後娘娘去了卉院?」

南芙點頭。

姜舞詫然,她想想后啟聲:「那好吧,明日我再過去。」

眼下過去會和江素莫遇上,王太妃本就是喜好清靜的,且,和江素莫,她並不想時時和她遇上的。

……

卉院。

王太妃看著眼前的人,眼睛轉了轉,慢慢啟聲:「皇后今兒,怎麼想到來哀家這了,真是稀客呢。」

江素莫面上攢著極致的溫柔,「臣妾來看望看望太妃娘娘,這是臣妾給太妃娘娘帶的些東西,希望太妃娘娘喜歡。」她示意一眼。

拂冬和幾個宮女將江素莫帶來的東西呈上。

江素莫走過去,一一給王太妃解釋著每一樣東西。

王太妃只抬了一眼,掃看一圈。她對江素莫帶來的這些東西,並沒有興趣。

「皇後有心了,只是哀家常年在這卉院里,這些金貴東西,哀家著實不需要,皇后還是拿回去吧。」王太妃說道。

「這些東西,是臣妾專門給太妃娘娘的,太妃娘娘留著,想怎麼處置都隨太后喜歡。」江素莫說道。

王太妃抬眼,瞥看向江素莫。只見江素莫紅唇彎著,噙著溫和的笑。

王太妃輕笑出聲,沒再拒絕,喚來宮人將江素莫送的東西收了起來。

江素莫餘光瞥去,然後站起身,走到王太妃面前,「太妃是腿足酸疼嗎?」

王太妃閉上眼,「老毛病了。」

江素莫示意一眼,宮女退下,她接過手,替王太妃捏起雙腿。

王太妃感覺到,慢慢睜開眼,兩眉間劃過一抹不悅,「哀家有讓你給哀家按腿?」

「太妃恕罪,是臣妾自作主張了,從前在家時,臣妾母親也有腿足的毛病,因此臣妾特意和大夫學過推拿按摩的功夫,雖不似治病大夫那麼厲害,但也是不差的,臣妾願為太妃盡孝,希望太妃能成全臣妾的一片孝心。」她說道。

王太妃睨眼看著,片刻后,胳膊撐著軟枕手撐額躺下,沒再說什麼。

江素莫溫笑,替王太妃按壓著雙腿。

江素莫手法嫻熟,輕重得當,「你這按的確實不錯。」王太妃坐直起身。

「太妃覺得舒服就好,太妃若是喜歡,臣妾可時常來給太妃按壓。」江素莫說道。

「那倒不用了,哀家喜歡清靜,你時常來,哀家還要應對你,怪累的。」

江素莫:「……」

「太妃娘娘,這卉院雖清靜,但著實偏遠了些,若太妃願意,臣妾可告知皇上,給太妃娘娘換個居住的地方,定是寬敞明亮,讓太妃住的舒心。」江素莫提議道。

只是她這話剛出,就被王太妃一口否決了。

「這卉院哀家住了這麼多年了,已經習慣了,可不想再倒騰,怪累的。」

「可是這邊,偏遠,且也是簡陋了些。」江素莫說道。

王太妃悠著眼,看著江素莫,「皇后還真是賢德,如此為哀家著想。」

江素莫笑,「這是嬪妾應該做的。」

「皇上登基,也有兩年多了吧?皇后乃後宮之主,這後宮的事,皇后應都是知曉的,這兩年多的時間先前倒沒見皇后往哀家這卉院來,如今不光來了,還這麼殷勤懇切,哀家啊,怪受寵若驚的。」

王太妃含笑說的這一番話,令江素莫臉色一變。

這話她含笑說出,卻是如綿密的細針,刺得人疼。

雲容珏登基后,宮裡一應事務是由她這個做皇后的管理,這卉院住著人,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雲容珏登基后從不曾提起。

且楚音是雲容珏的親生母親,兩人之間尚成了如今的模樣,更何況是和王太妃這樣一層薄系。

所以她也沒特別留意這邊,時間長了,就更忘了個徹底。

若不是親蠶禮一鬧,她怕是都想不起這卉院還住著這麼一個人了。

而更重要的是,親蠶禮的事被雲容珏知曉后,雲容珏對這位王太妃的態度,是極其尊重,這也令她不得不重視起來。

「後宮事務繁忙,是臣妾疏忽了,願太妃恕罪。」江素莫說道。

王太妃笑,「既然後宮事務這麼繁忙,皇后今兒怎又得空了?」

王太妃這每一句話,都仿若綿話里含著短針。

「後宮事務是繁忙,不過……太妃或許還不知,前些日子,皇上給了姜夫人協理六宮的權利,」她輕笑,「姜夫人是極聰慧的,有她幫襯著臣妾,臣妾也確實能輕鬆不少。」

「那丫頭,確實是聰慧的,前些日子也有來哀家這,她既幫了皇后協理六宮,這要她處理的事情應該也挺繁雜多的,她倒是挺厲害的,能周全好一切,既管理好事情,也不耽誤來看哀家。」

江素莫臉上的溫笑頓然僵住。

王太妃看著,笑的更深,「你既是來看望哀家,伺候哀家的,正好,哀家有些事要你幫著做一下。」

江素莫回過身,「太妃儘管吩咐。」

王太妃起身,身邊宮女攙扶著,她走到門口,抬手一指,「看到那邊哀家種的菜了嗎?」

江素莫望去,「太妃種養的菜生長的極好。」

「這兩日燥熱,哀家的這些小傢伙們,各個精神不太好,哀家擔心的很吶。」

「太妃莫需太擔心,一會兒臣妾讓內務府派些人過來,替太妃好好將養著這些,定會讓它們生長好的。」江素莫說道。

「倒也不用那麼麻煩,澆澆水,養護養護就好了,皇后,正好今兒你在,就你幫哀家澆養吧。」王太說道。

江素莫一愣,顯然沒想到王太妃會忽然這麼說。竟將澆養蔬菜的活交給她。

「太妃娘娘,奴婢幫太妃娘娘澆養吧。」拂冬邊說著,邊要走出屋。她剛跨出,就被王太妃呵斥回來。

「哀家是和皇后說的,也是讓皇后做的,什麼時候你能擅自做主了。」

王太妃說完轉眼,看向江素莫,「皇后可願幫哀家這個忙?」

江素莫臉上閃過一抹猶豫看著外頭,眼下這個時辰,日漸逐熱,她是極怕熱的。

可是,若不幫著……

「皇后若覺得做不來,或者覺得有損身份,倒也罷了,晚些,我讓姜舞那丫頭過來,她可是很積極的,而且每次都將我這花草蔬菜澆養的很好。你做,哀家也還要擔心,你會不會弄壞了。」

王太妃邊說著,邊要走進裡頭。

她步子才邁出,身後傳來江素莫的聲音。

她彎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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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相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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