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姜舞吶吶張唇,想要說出些什麼,可話在喉,怎麼也難出口。
王太妃見她如此這般,無奈嘆氣。
「夫人。」
南芙走進來,欠身。
「怎麼了?」
南芙擔心看著姜舞,「皇後娘娘讓人傳來話,讓……讓夫人過去椒房殿一趟,見見……新人。」
姜舞呼吸微重。
「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朝王太妃欠了欠身,「太妃,嬪妾先告辭了。」
姜舞離開卉院后,直接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不似往常那般寂靜,剛走進院子,就聽見大殿里偶傳出的細碎笑聲。
姜舞眼底略過一抹情緒,慢步走進去。
殿內兩側,張若等人坐著,見她走進來,冉文佳等人起身朝她欠禮。
「參見皇後娘娘。」她走到中央,朝江素莫揖禮欠身。
江素莫臉上噙著淡淡的淺笑,「來啦,坐吧。」
姜舞坐下,下意識抬眼,看見對面的張若和任子月,兩人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笑。
江素莫雙眼掃視底下眾人一圈,然後斂笑道:「今兒找你們過來是有件喜事要說,以後咱們這宮中是要多個姐妹了,玉茗。」
江素莫話落靠近殿門口位置的人站起了身,姜舞順勢望去,平靜的雙眸微微一縮。
「這是皇上新封的玉良人,玉良人快,見過幾位姐姐。」江素莫說道。
姜舞望著玉茗,此時的玉茗褪去往日身上的宮女服,一身淺花色的綉服,梳著微高的髮髻,髻上著著兩柄橫釵,她微低著頭,眉眼微抬,一一朝幾人行問安禮。
「嬪妾玉茗,見過姜夫人。」玉茗走到姜舞面前,朝她欠身揖禮。
姜舞定看著,沒有應聲。
「說起來,妹妹和玉茗還是舊識呢,這玉茗以後成了咱們的姊妹,你們之間更好多照應了。」江素莫笑著說道。
「舊識?皇後娘娘,這話從何說起呀?」張若問道。
江素莫微揚眉,一抹詫異,「你們還不知道呀,這玉茗原先是在靈舞殿侍候過的。」
江素莫話出,張若任子月等幾人,看她的眼神多了一抹異樣,紛紛低語議論說著。
「原來玉兩人和姜夫人還有這一層主僕關係呢,倒是難得呢,」張若帶著諷聲開口,「既然你們曾是主僕,這麼難得的關係,姜舞妹妹,這以後玉良人可就要你多費心照顧著了。」張若話落執起手中巾帕掩唇而笑。
姜舞端正坐著,小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對張若等人的話,也是敷衍而應。
玉茗驟然晉陞為妃,江素莫此番召見眾人來椒房殿,也是依照慣例走個過場,令後宮眾人相互交識認識。
散去后,姜舞朝椒房殿外走去。她腳步略顯急。
她剛走出椒房殿,在離椒房殿還不遠的宮道上,被玉茗急急喚住。她頓下腳步。
「夫人。」
「玉良人如今身份已大不相同,還來找咱們夫人做什麼。」南芙替姜舞不平,忍不住懟聲道。
姜舞看著玉茗,神情淡淡,「玉良人有什麼事嗎?」她語氣溫淡,但言語間的客氣疏離明顯。
玉茗一臉急色,「夫人,奴婢知道夫人現在定很生氣惱奴婢,但……但這事,實在……實在是個意外。」
「意外?是啊,可不就是個意外嗎,宮女一躍成主子,有哪個不是意外的?」南芙忍不住開口。
玉茗被南芙懟說后,臉色更急,「夫人,奴婢知道,是……是奴婢的過錯,是奴婢對不住夫人,夫人若有氣惱儘管教訓奴婢就是,奴婢願受懲罰。」
玉茗邊說著,邊撲通一聲,竟直接朝姜舞跪了下來。
姜舞猛然後退一步,秀眉緊蹙。
這裡是椒房殿外的宮道上,如今玉茗已不是宮女之身,這麼跪她,被別人看見,是要惹來閑話議論的。
「你快起來。」姜舞聲音冷了幾分。
「我……」玉茗剛要說什麼,南芙上前一步,一把將玉茗拉拽起來,「玉良人!你這麼跪我們夫人,我們夫人可承受不起啊!」
「夫人……」
姜舞輕嘆聲,緩了口氣,強壓著心底的情緒,「如今你身份已不同,你是玉良人,不再是小宮女了,在我面前也無需再自稱奴婢,否則便是壞了規矩。」
「至於其他的,你也不需要和我解釋。」
姜舞說完,直接繞過玉茗,徑直離開。
靈舞殿。
姜舞回到后,便一人窩靠在軟榻上,出神望著一處,是許久未開口言語。
午膳已端來許久,但姜舞一口都不曾動食。
「小舞,你多少用一些吧,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南芙勸道。
「我沒胃口。」她淡淡一聲。
「可是……」
南芙剛想再勸說什麼,姜舞開口,「昨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嗎?」她輕聲。
南芙面露難色,但還是緩緩道之。
「聽聞皇上昨夜在養心殿,後來皇後娘娘去了一趟,本是皇後娘娘在伺候著皇上,皇上沐浴,皇後娘娘出去看了下準備的熱水,再回來時……就……」
南芙忍不住止住話。
姜舞眼睫輕顫,「就怎麼了?」
「聽聞是撞看見玉茗和皇上……具體是什麼情況就不知了,只知道後來皇後娘娘就離開了,留下了玉茗。」
姜舞聽著,垂落在身前的小手緊緊絞在一起,兩指間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發出略顯急促的聲音。
「小南,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她溫聲道。
「小舞……」
「我沒事的,你下去吧。」
南芙不好說什麼,只能欠身後退出殿。
殿內剩下姜舞一人,安靜的可怕。
姜舞平和的神情剎那間,劃過一抹重重的情緒。
玉茗,到底成了他身邊的人了。
彼時雨鄢姐姐的話如影隨形,在耳畔邊不斷迴響著。
紫嫣,玉茗……
紫嫣雖已故,但她仍活在雲容珏的心中,是被他一直惦念著,忘不了的。
玉茗雖不是紫嫣,可她有著和紫嫣相似的神情容貌,她不是,卻又是。
姜舞這樣一人呆著有小半日的功夫,大約申時,雲容珏來了靈舞殿。
雲容珏聽聞她午膳未用,令膳房重新準備些她愛的吃食,耐著性子哄勸著。
姜舞不想和他鬧情緒的,也知道,其實自己沒什麼立場,甚至,沒那麼大的資格,但情緒上來,她難忍住。
「妹妹聽話。」他哄勸著。
姜舞定看著眼前人,忍不住開口,「皇上很喜歡玉茗嗎。」
雲容珏眼眸微轉,撥弄著手中的湯羹,「這件事,非妹妹所想那般。」
非她所想那般……
姜舞不明白雲容珏的意思。
此刻的情緒使然,只令她覺得,他是在刻意避開她的問。
或許,若玉茗只是尋常宮人,他不會如此。
可玉茗和紫嫣……
「皇上……很喜歡玉茗吧,」她忍不住呢喃出聲,「因為玉茗長得那麼像,紫嫣姑娘。」
姜舞抬眼的剎那間,看見男人驟變的眼色。
那眼色中,飽含著刺痛,緊張,和在乎。
「妹妹從哪兒聽到的這些。」他沉聲。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看見玉茗,便想起了紫嫣姑娘了,對嗎?」
「不要再說了。」雲容珏呼吸微泛重,手中的羹勺落下。和瓷碗發出碰撞略顯刺耳的響聲。
姜舞看著他情緒的變化,他情緒變化的越是厲害,是越說明,他是被她說中了心中事,所以才惱了。
「無論你從哪兒聽到的這些,以後在朕這,朕不想再聽見那幾個字。」雲容珏朝她沉聲。
姜舞望著他,呼吸漸重,眼睫發顫。
自她跟著他,他甚少這般凶惱於她。
但如今。
是因為她提及了紫嫣。
他心中所最在乎的。
姜舞粉唇輕顫,剛要張口說什麼,忽然,身邊男人驟然站起身,在她沒反應過來時,只聽見耳邊一陣疾風,男人已疾步離開了靈舞殿。
靈舞殿歸於一片沉靜。
南芙走了進來,擔心看她,「小舞,沒……沒事吧?」
當夜雲容珏帶怒氣離開靈舞殿,去了玉良人處的事,第二天很快在宮內被傳遍。
宮內無人不議論著,甚至不少人嘲笑著姜舞,等著看她的笑話。
姜舞雖沒有出靈舞殿,但也能猜想到宮外頭,是怎樣的景象。
雲容珏退了早朝後,便和蕭七瑾等人一直在宣室殿商議朝事,大半日的功夫過去,他才從宣室殿離開。
「皇上……」柴內官幾番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何時你也變得這麼扭捏吞吐了。」雲容珏不耐煩蹙眉。
柴內官連連頷首,「是,奴才有一事,是……是關於姜夫人的,聽靈舞殿的宮人說,姜夫人早午膳都不曾用,靈舞殿的宮人勸說許久都沒能勸夫人用下膳食,再這樣下去,只怕……只怕夫人身體會吃不消。」
柴內官道之的瞬間,雲容珏一雙劍眉間的褶皺弧度更深,端起的茶碗被他重重放到桌上,星點茶水濺了出來。
「皇上,晚膳備好了,現下要用嗎?」一內官走進來稟聲道。
雲容珏緊蹙著眉,許久后啟聲:「讓膳房準備些糕點,還有素什錦和魚翅老鴨湯,送去靈舞殿。」
柴內官低著眉眼,輕輕一笑。
「就說是朕給的,不得拒絕,必要用完。」
「奴才著就讓他們去準備。」柴內官含笑著退出養心殿。
姜舞這邊,看著內官帶來的膳食,還有雲容珏傳的口喻。
她眼下對這些東西沒有半點胃口,但那人話傳下來,她若執意拒絕,便是抗旨。
索性她也不多說什麼,默收下。雖無胃口,但還是逼著自己,用食了幾口。
素日里,靈舞殿是雲容珏最常來的地方,如今驟然,倒似成了冷宮似的。
「夫人,你瞧,才不過一日的時間,這靈舞殿,好像一下少了許多人,這麼安靜了。」
張若經過靈舞殿,駐足下來,朝裡頭探去視線,她輕笑一聲:「可不是,這素日里,滿宮就屬她最得意,仗著皇上的恩寵,如今又如何?還不是新顏換舊顏,總有人會取代她的恩寵,皇上也總有一天會膩了她,她還真以為自己能長寵不衰?笑話。」
「不過,夫人,這玉良人驟然受寵,會不會成了第二個姜夫人?」荷香擔心道。
「成了第二個姜舞又如何,這個就是前車之鑒。」
張若說完抬手推了推自己頭上的高髻輕笑嘆聲:「本夫人是許久沒這麼舒坦過了,走吧,回宮。」
姜舞失寵,張若愉悅,就連話,都比平時要多了許多。
「參見張夫人。」
張若頓足,看著面前的男人,男人是慕煙宮的領頭侍衛,馮治,偶有見過幾次,她認得長相。
張若輕頷首,繞過馮治離開。
就在兩人剛擦身而過,忽然,從馮治身上掉下一東西,正落在張若腳邊,張若下意識停下腳步,撿起。
「這是馮侍衛掉出的東西。」荷香說道。
張若撿起,看了一眼,是一枚荷包,她剛要令荷香喚住馮治,但抬眼,卻已不見馮治身影。
「走得還真快。」
「夫人,這馮侍衛倒挺有意思的,一個大男人,身上帶著這麼個秀氣的荷包。」荷香說道。
張若低眼看著,荷包上綉著花和小鳥,看上去很清麗,但確實如荷香所說,一男子帶這樣的荷包,是略顯秀氣了些。不像男子該帶的,倒有些像女子的荷包。
「這針腳,怎麼本夫人看著有些眼熟似得?」
「眼熟?」荷香愣然。
張若細看著,越看越覺得……
「本夫人想起來了!」她忽然一聲。轉頭看向身邊的荷香,眼裡迸發出一抹複雜,卻又欣喜的情緒。
————
慕煙宮。
姜雨鄢面對著眼前的人,她手邊是她專門為馮治繡的荷包。
「姜太妃,沒想到呀,本夫人一直以為太妃是溫婉謙柔的人,太妃實在是出乎本夫人意料之外啊。」張若笑著道。
姜雨鄢咽了咽口水,面對張若的嘲諷,她一時難回應。許久后,她才緩緩啟聲:「哀家……哀家不知道你說什麼,憑這荷包,你便想潑髒水到哀家這,未免太容易了。」
姜雨鄢的否認是在張若意料之中。
沒有幾個人在被揭穿自己的醜事錯事後,會立刻承認的。
「太妃娘娘,眼下就你我兩人,太妃又何必死咬著嘴硬呢,這荷包看似不足以說明什麼,但這荷包上的花樣針線,是出自太妃娘娘您之手,這可是鐵一般的證據,太妃娘娘若想否決這荷包不是您繡的,可也難啊。」
「想來,太妃娘娘綉過的東西不少,這針線針腳是否出自太妃娘娘之手,只要一對比,便可知了。」
姜雨鄢呼吸一重。
張若繼而說道:「當然,太妃娘娘若執意要一口否定,也沒有辦法,不過……這事若真傳捅了出去,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皇上也一定會徹查,到時候,這慕煙宮的人,哦對了,尤其是馮侍衛到時候怕是要免不了一頓酷刑了。」
張若話出姜雨鄢臉色倏然一變,雙眼瞪大,一雙手緊緊攥成拳。
「張夫人,你到底想做什麼。」
張若知曉此事,卻沒有即刻去雲容珏或者江素莫那兒告發她,而是來她這慕煙宮和她對峙,就證明她有一番她自己的心思,否則,她不需要這麼麻煩。
張若輕笑,湊到姜雨鄢面前,「太妃娘娘爽快,本夫人也就不和太妃娘娘打啞謎了。」
張若離開慕煙宮時,是臉帶笑意的。
姜雨鄢身子一陣虛顫,走進來的馮治連忙扶住她,「沒事吧?」
姜雨鄢搖搖頭。
「張夫人都和你說了什麼?」
姜雨鄢輕嘆一聲,朝桌上示意一眼,馮治看去,眉頭一蹙,「這兩日我一直在尋這個,怎在太妃您這了。」
「是張夫人拾撿到的,她也……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了。」
馮治瞪眼,「什麼?!那……怎麼辦?她是要出首我們?!」
這事若讓人知曉了,他們都是丟腦袋的大罪!
姜雨鄢連忙安撫馮治,「你別擔心,她若是要出首我們,今兒也不會來找我了,她今兒是來找我說開這件事,順便……和我談個條件。」
馮治聽著姜雨鄢的話,眉頭緊蹙著。
「你答應了?」
姜雨鄢輕嘆氣,「這事,要說起來,也不算是為難的,我原雖無意做這事,但這事做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馮治低眼看著姜雨鄢,片刻后開口,「既然事已到了這個地步,那件事,太妃是不是也要打算起來了?」
姜雨鄢抬眼,對上馮治飽含野心的雙眼。
…………
雲容珏和姜舞兩人的冷戰接連幾日,在外人看來,雲容珏是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
「皇上,您真要和夫人一直冷著下去嗎?」俞烈擔心問道。
雲容珏目光微定,抬眼看著俞烈。
俞烈訕訕,抿唇開口,「皇上心中還是很惦記著夫人的,又何必……」
雲容珏沉默,片刻后從屜子里拿出那紫色一物,望看著。
有些事放在心底,是最希望它永遠不被捲起。
可偏,你越不願,似乎越是事與願違。
俞烈看著雲容珏,眼中劃過一抹心疼,他知道,紫嫣的那段過往對雲容珏來說,是如刀子插於心頭般的存在。
「皇上,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了吧,否則也只是困頓了自己。」俞烈開口勸道。
雲容珏未語。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起身,開口,「去靈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