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床頭吵架
夜深了,好不容易餵了爛醉如泥的楚離淵喝下解酒湯,又給他擦了身子去去酒氣,雲錦累的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吩咐小秋帶著其他宮女歇息去,今夜有他在,也不必人守夜了。
寂靜的夜裡,偌大的宮殿空無一人,只有雲錦靜靜地坐在床榻邊,偶爾撥弄撥弄盆里的炭火,輕輕發出劈里啪啦的響聲。
想來也可笑,他不過作了張畫而已,她的心裡卻是千萬思緒來回翻滾,今夜,想來又是無法成眠了。
「錦兒……」
睡了個把時辰,微微醒了些酒的楚離淵眨了眨眼,醒了,「我們這是在哪裡?」
瞧他醉得那迷糊模樣,倒不忘用親昵的稱呼喚自己,雲錦心下軟軟的,「在我的寢殿呢……你喝醉了。」
「喝醉?」
長長的睫毛扇動,楚離淵回想了一番,摸了摸額頭半坐起身來,「沒有醉,我怎麼會醉……在你的叔伯兄弟面前,怎麼也不能醉。」
「還逞強……」
有些好笑地推了一下他,果然又搖搖晃晃地,雲錦柔聲道,「早知道他們愛勸酒,我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先回來的……」
「酒好呀,沒有酒,我也就沒有你了,錦兒……」男人卻不以為意地搖晃著腦袋,銀髮襯著微微酡紅的俊顏,顯得分外妖嬈。
「你,你何出此言……」
猜到男人根本未清醒,說的話自然沒什麼邏輯,可是這般醉著的他,透著股難得的可愛,令雲錦忍不住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這個醉漢聊了起來。
「沒有酒,當日我怎會陰差陽錯強要了你……」
「……你?」
「沒有酒,我又何來的勇氣,再要你第二回……」
「楚離淵?!」
人家都說酒後吐真言,瞧瞧今夜她都聽到了些什麼?!
「錦兒莫惱……」
那醉漢似乎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對,笑嘻嘻地道,「我從前也不沾酒,可是為了你,只好勉強一試了。」
「你、你是假裝醉酒,藉機來……輕薄我?」
此時的雲錦,心裡堵了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那時你根本不理我,我又自知理虧,哪裡敢明目張胆的見你?」
男人又搖了下腦袋,秀玉似的俊臉帶著絲孩子氣,可是手裡的動作卻不老實,「更不敢親你,碰你……」
「你幹什麼……」
隨著話音剛落,醉醺醺的楚離淵已經將雲錦摟進懷裡,揚著脖子湊近她的頸窩一下又一下的蹭著,因著喝了酒失了分寸,動作比平日里急躁,弄得她又羞又氣,卻怎麼掙都掙不開。
「好在我的錦兒乖,不似市井潑婦那般大吵大鬧,更沒有動手撓了夫君的臉……」
那醉漢猶自嘮嘮叨叨個沒完,直把雲錦聽的一愣一愣的。
「楚,楚離淵!」
事情還沒說清楚,見這個不知真醉還是假醉的醉鬼又想來輕薄自己,雲錦氣惱地撥開他的手,卻抵不過他的力道,反而在掙扎之間衣領被他扯鬆了。
「我的錦兒,總是自以為很有底氣地,將為夫的名字呵斥出口,殊不知,那聲音如黃鶯出谷,宛若嬌啼……」
喝醉的男人,說話總是顛三倒四,那張秀美無害的高潔臉龐,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邪魅惑人!
「喚夫君。」
他有些不滿地狠掐了一下她的小臉蛋。
雲錦被他捏紅了臉,心裡又氣得半死,忍不住跺了跺腳,「咚咚咚」的踩在地板上。
隔著數層珠簾幔帳,寢殿門口遠遠傳來值夜宮女的詢問聲:「公主?公主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那侍女的嗓音稚嫩而陌生,聽起來方入宮不久,許是還不通人事,只聽出殿內有異樣,卻不知是夫妻之間的」床頭吵架」。
「沒、沒有……」
突然被人嚇了一跳,就像冷風倒灌了滿懷,激得雲錦立時推開楚離淵,竭力用平靜的語氣喊道,「沒事,今夜不用輪值了,你下去休息去吧……」
「是,奴婢知道了。」
直到宮女輕巧的腳步聲徹底遠去,雲錦才鬆開了緊咬的牙關,怒視著那個胡來的醉鬼,「你再這般借酒裝瘋,肆無忌憚地欺負我!我、我便將你扔出宮去,再也不要相見了!」
曾經見識過楚離淵兩次撒酒瘋,雲錦對他酒後的不堪行徑可謂有了陰影。
雖然他不喝酒已經夠可怕,可是喝醉了的他,著實更令她恐慌……
尤其,只要想起密室那一夜……
恐懼的記憶,早就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雖然不常掀出來舔舐,卻實實在在成了她心頭一塊隱密的傷口。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她色厲內荏的斥責聲給嚇著了,男人終於清醒了些,不由自主的鬆了手,任她倉皇地逃到一邊。
「錦兒,你懼我?」
那醉鬼一副無辜的模樣,看上去清心寡欲的臉,秀麗中帶著點兒迷糊,好不令人迷醉,令人心軟!
「你、你總是這般,這般欺負我……」
終歸還是說不出,她已經有了陰影,況且跟一個醉鬼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好嘛,我不欺負你。」
男人從善如流,一臉無害地伸出手示意她坐過來。
他能有這麼好說話?
雲錦有些懷疑。
怕歸怕,卻還是抵擋不了清冷鳳眸里流露出的暖意,小女人最終還是半信半疑地朝他走了過去。
「讓你欺負我好不好……」
話音未落,他已然當著她的面寬衣解帶,「要殺要剮隨你便……」
雲錦來不及躲開,被他抓住了一隻小手,緊緊貼放在他的胸前!
「不要!」
小女人像是爐火燙了手似的,飛快抽離,臉兒也是燒得一片通紅,捂著胸口又跳到了一旁。
無奈的跺跺腳,跑回了自己寬闊的雕花大床邊,「不管你了,醉鬼!」
拉起被褥將自己團團蒙起來,躲在裡頭不敢再出來。
預期的突然襲擊並沒有隨之而來,直到實在憋不住氣,雲錦才自被褥里探出半顆腦袋,眸光悄悄地往那小榻上望去,這才發覺——
那人真真是醉鬼!竟然就大咧咧的敞開胸口睡著了!
雖然殿室內溫暖,這個睡法過一夜,肯定又要生病了!
心裡再惱他,也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腳。
雲錦嘆了口氣,又輕手輕腳地起了身,小心翼翼的靠近男人身邊替他蓋上被子……
睡著的楚離淵,倒是真的挺乖,長長的兩排睫毛合攏,總是吐出傷人話語的薄唇,此刻也放鬆地抿著,一片瓷白的肌膚更是在燭火的朝陽下,散發瑩瑩的光澤……
敞開的衣領隱隱約約露出一道傷疤,令雲錦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
「這疤,一定得叫御醫好好治治。」
就算他不喜歡看御醫,也得強迫他好好養養這一身的傷。
嗯,說他身子虛也不怎麼恰當,看他頭疼的毛病久未發作,欺負人的功力卻是日益增長……
想著想著,雲錦羞紅的臉兒又是一陣熱,一時不察,放在男人胸口的那隻手兒驀地被緊緊握住,再也掙脫不開!
猝不及防,雲錦再次被男人輕輕一扯,又回到了他的懷裡。
「夫人,半夜三更不安枕,在幹什麼?」
他鳳眸半眯,一副半知不解的慵懶樣。
「你放開我啦!」
儘管已經親近多次,雲錦仍是羞得不能自已,「我,我要睡了……」
「既然要睡,為何一直盯著為夫看?」
猶帶著酒氣的男人微蹙眉頭,滿臉被佔了便宜卻讓她倒打一耙的可憐樣子,「好不容易睡著,又被夫人擾了眠,漫漫長夜,叫為夫如何是好呢?」
「……」
為什麼,這個人明明醉得迷糊,還總有本事氣得她說不出話來?
他意圖太明顯,再次坐起身來,將她的身子圈在懷裡。
雲錦的腦海里,驟然又出現了那個陰暗的密室。
為什麼,為什麼以往她可以逼自己不去回憶,如今,他終於回應了她的感情,對她也確實用心了許多,埋在心底最深的這些記憶卻開始紛亂地湧現?
「離淵,我累了,想睡覺了……」
當腦海出現他一聲聲的「纖纖」,自己的夫君,儼然因另一個女子成瘋又成狂,她真的沒有心情。
然而喝醉的人哪裡容得她的意見,那醉漢帶著酒氣柔聲地在她耳畔低語,「良辰美景,夫人怎捨得拋下夫君………」
雲錦淚眼模糊間,努力睜開眼睛去看他,四目相對,突然發現他的雙眸一片清明,根本沒有一絲醉意!
「你、你究竟把我當什麼……究竟是錦兒,還是,纖纖……」
終於,終於忍不住將深藏心底的最大陰霾吐露出來——
當年她還是無暇少女,而今已變成了大腹便便的孕婦,蹉跎了兩年多的時光,雲錦依舊不能確定自己夫君的心,一想到這樣,她又開始心傷。
聽了嬌弱的小孕婦遲遲疑疑的質問,那玉面郎君卻似充耳不聞,雙眸仍幽暗地盯著她的眼睛,雙手不斷摩挲著她孕后變得微豐滿些了的腰身,咬著她的耳朵低聲道:「你就那麼希望我找別的女人?」
他口中仍帶著淡淡的酒味,運氣裡帶了幾分失望,更挾著幾分威脅的意味……
雲錦撇過頭躲開,冷不防被楚離淵掰過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說呀,你希望那晚我找別的女人嗎?」
他的聲音暗啞,比之先前的羞人調戲,更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嗔怒。
為什麼,明明氣惱的應該是她才對,為什麼這個男人反倒一副被她羞辱的委屈樣?
果真醉漢是不可理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