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悲痛
「岳叔，他們……」顧朝心頭被悲痛佔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問才好。
岳平看出來她想問什麼，主動解釋道：「東家怕是不知道，這些人都是當初雪災的時候咱們收留的難民。」
顧朝意外極了：「竟然是他們？」
那這麼說來，這座城其實也算是這些人的家鄉了。
「倒也不全是這座城出去的人，雪災被波及的田地太多，許多人的地種不下去了才會跑出去逃難，桐義鎮當初用人的地方也多，我做主將他們留下了，給能幹活的尋了生計，讓他們自己掙口飯吃。這些人也都是善良人，心裡頭記得咱們的好，這次聽說咱們用人，不顧死活的跟著來了。」
顧朝嗯了一聲，喉頭哽咽，鼻腔酸脹的要命，好容易壓下去的那股想哭的勁兒又上來了。
如果葉歸隱能看到有這麼多人幫著一起熬他的藥方，幫著他一起醫治人，他一定很高興吧？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顧朝的眼淚一時間沒忍住滾落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抹了一把眼淚，局促道：「不好意思岳叔我……」
「沒事的東家，若是心裡頭不痛快就哭出來，憋著反而更難受。」
他這麼一說，顧朝哭的更凶了，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和葉歸隱認識了兩輩子的那些畫面就跟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不住的晃過去，一幕又一幕。
她很愧疚，自己沒有好好跟他學點本事，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但凡自己有他一樣的本事，也不至於在他最後的時刻沒從閻王爺手裡把他拉回來，眼睜睜的看著他吐血吐到死。
心頭壓著的抑鬱情緒火山爆發一樣奔湧出來，淚水像是決了堤一樣洶湧，顧朝哭的沒了力氣，索性蹲在地上抱著膝蓋使勁的哭。
本來還顧著面子，咬著嘴唇壓著哭聲，後來索性不壓了，放開了，嚎啕大哭。
於是岳平帶來的眾人就瞧見一個長的瘦瘦小小面容清秀的少年郎哭的不能自已，幡然醒悟，合著這是個姑娘女扮男裝啊。
怪不得這麼清秀。
她哭的聲音有點大，楚君珩本來還想和葉歸隱多呆一會兒的，結果聽見外面顧朝哭成這樣，他坐不住了。
岳平在背後沖著他搖搖頭，楚君珩只能止住腳步，站在那裡看著顧朝哭。
他明白岳平的意思，哭出來確實會好很多，可是看著心尖尖上的姑娘哭成這樣子，楚君珩覺得自己一顆心也跟著揪成一團，難受的窒息。
還不能這個時候去勸她。
總得讓她把情緒發泄完了。
楚君珩就一顆心揪成一團的站在那裡看著顧朝哭，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惹哭了姑娘手足無措似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顧朝已經不管不顧了，只知道哭，怎麼哭的痛快怎麼哭，顏面什麼的統統不要了，鼻涕眼淚的往袖子上一抹就完事兒。
要不是親眼所見，岳平也不敢相信顧家堂堂大小姐也能哭的這麼埋汰。
好容易，等顧朝哭聲小一些了，楚君珩實在是耐不住，上前去一把將她給橫抱起來，帶回了屋裡。
這回顧朝沒反抗，她已經發泄的差不多了，只不過哭的太狠，一時間有些收不住。
楚君珩洗了條幹凈的帕子，要親自給顧朝擦臉，顧朝下意識的往旁邊一躲，不讓他擦。
楚君珩皺眉：「回過頭來。」
顧朝哭夠了，一抽一抽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掉點眼淚，一邊打著哭嗝說：「我不要，我現在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不要你看！」
這話說得楚君珩哭笑不得：「往後你我是要成親的人，這點事兒你就不許我看，往後你打算天天躲著我過日子？」
「那不一樣，我不管！反正不許你看！」顧朝一邊說，一邊噘著嘴還兩腿亂蹬，楚君珩被她踢了好幾腳，衣服下擺上多了幾個清晰的腳印。
疼也是有那麼點疼的，不過是她踢的，疼他也樂意受著，手裡拖著帕子依舊堅持：「把臉轉過來我給你擦擦。」
「不要！」
「我數三個數，三，二……」
顧朝慢吞吞的回過頭來，一雙哭的濕漉漉紅彤彤的眼睛寫滿無辜的眨巴著看他，還噘著嘴。
因為哭的狠了，顧朝的鼻尖耳垂和眼下都是泛紅的，以至於她整張臉看起來更無辜了，再配上她明艷俏麗的長相，透著一股子惹人憐愛的感覺。
楚君珩被這張臉戳的心都軟了，只恨不得把全天下都塞給她，只要她能笑一笑，心情好一點。
他動作輕柔的替她擦臉，生怕給她弄疼了。
涼絲絲的帕子帶著濕氣拂過臉頰，顧朝覺得腦子清醒多了，看著楚君珩專註的神情，心想著自己這會兒臉上一定丑極了。
這還沒成親呢，先被他把自己丑八怪的樣子看光了，萬一日後他老記著現在這個樣子，嫌棄她怎麼辦？
轉念過來顧朝又覺得自己真是個沒良心的，好朋友才剛剛咽氣，屍骨未寒，她卻在這裡想這些。
這麼想著，又覺得心裡難過起來，忍不住眼眶又有些濕潤了。
楚君珩正重新洗了帕子擰乾了，一回頭卻見她眼眶又紅了，濕漉漉的又積蓄了不少淚水，忍不住心頭又是一揪。
「弄疼你了？」
「對。」
「好，那我輕一些。」
說著他真的輕了許多，還不忘了不著痕迹的把顧朝哭出來的鼻涕給帶走。
可這樣並沒有讓顧朝的眼淚少一些，楚君珩看著又是心疼又是犯愁，他明白這決不是因為自己弄疼她了的緣故。
有些話，說了只會讓她難過，不說她還是會難過，楚君珩決定繼續開導開導她。
「你這麼哭，他也回不來了。」
「起碼我還能為他哭一哭。」
「可你……」楚君珩本想說當著我的面這麼為了別的男人哭，可想了想又覺得這個時候飛醋是在不是大丈夫所為，於是又改口：「你這麼會把自己哭壞了，他在那頭也不會好受。」
這話倒是起作用了，顧朝一噎，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葉歸隱就不是個愛哭哭啼啼的人，女人哭他只會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