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槍暗箭
宣德帝繼續道：「如今他告訴朕，他所求的不過是個活命，這個容易的緊，朕也告訴他，若是他能老老實實的，朕可以滿足他這一點。」
並不是什麼難事。
翟平脫掉了他的外衣，覺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眼前這個主子，果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主子了，心思如此的深沉，今日在大殿上，楚君珩但凡有一點地方說的不對，這會兒八成已經沒命了。
翟平清晰的感受到，宣德帝其實是已經起了殺心了的。
是楚君珩自己夠聰明，先自黑，又請罪，最終失去了權利，卻保住了一條命。
他果然是個明白人，活著最重要，鎮國公這個爵位，哪怕只是個空架子，也足夠保他做個富貴閑人了。
再加上娶的是太傅府出來的顧朝，日後怎麼也不會差了。
這天之後楚君珩果然就不來上朝了，也不告假，宣德帝什麼都不說，也不過問，滿朝文武誰看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這兩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宣德帝沒有動他的爵位，也沒有動他的富貴，只是架空了他的權利，他該有的還是有。
楚君珩也挺滿足現狀的，一天天忙著給自己籌備大婚，聽說顧朝大婚的行頭一樣一樣從頭到腳他都要親自過問。
包括用什麼樣子的首飾，婚服上綉用什麼樣的紋樣，婚服的尺寸，婚鞋的材質，事必躬親。
顧朝的婚鞋楚君珩尤其講究的厲害，鞋底用的是最好的材質，鞋面也是高價購來的蜀錦，據說是因為大婚當日事多煩亂，顧朝的鞋子若是能穿的舒服點，人也能輕鬆一點。
她所有的頭飾都要華麗富貴符合形制，用料還得足，又要輕。也是因為楚君珩聽說女子大婚當日頭上頂著好幾斤重，一天下來脖子都要斷掉了。
他又不想讓顧朝頭上頂著好幾斤重的東西晃一天，又不想讓顧朝簡簡單單草草了事，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可把工匠難為的夠嗆。
樁樁件件細緻成這樣子，陣仗弄的很大，可把京城裡的一干姑娘給羨慕壞了，笑姐妹聚在一起用飯吃茶，紛紛說若是日後也能嫁一個這樣的郎君，倒也是不枉此生了。
有人說楚君珩奢侈無道，將他這些大動作報上去給宣德帝聽，宣德帝聽了也就是一笑了之：「他是什麼身份，堂堂國公爺娶妻，娶的還是正房夫人，想要弄的精緻一些也是有的，隨他去吧。」
於是群臣又明白了宣德帝對楚君珩的態度，他說是讓楚君珩休息一下，只怕是真的是讓他休息一下，好完婚的。
等他完婚了之後，大概還是要重新回到朝廷中來的。
楚君珩倒是挺急著完婚的，不過有些東西確實急不來，例如頭飾的打造，例如婚服的紋樣，綉娘繡的再快也有個限度，總不至於一夜之間就弄好了。
倒是還有一個人要照顧到，就是新娘子顧朝本人。
她堅持要自己綉自己完婚用的綉品，偏生綉工又不行，七扭八歪的，念梅在旁邊指點著，她還拆了好幾次。
當然還是每一次都不滿意，來來回回拆了又重新弄，最後楚君珩都覺得看不下去了。
「不如將這個也交給綉娘，你來完成最後收尾的幾針，起碼意思到了。」
顧朝其他的東西都是交給綉娘去做的，原想著自己起碼綉一個帕子，起碼意思到了，如今可好，這個拙劣的綉工只能退而求其次，綉娘完成整個，自己綉幾針意思意思。
這讓她覺得頗受打擊。
「這要是傳出去，我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楚君珩道：「你的臉面就是我的臉面，誰敢讓我沒臉。」
顧朝撇著嘴：「你國公爺一向臉皮厚的厲害，非要說什麼你的臉面就是我的臉面這種話，我還不如直接不要臉面了。」
一席話，說的梅蘭菊三個姐妹都在邊上跟著笑。
大婚要用的其他東西基本上不用顧朝自己操心，但楚君珩還是會尊重她的意見，一應事宜都會過問一下，顧朝上輩子沒能經歷這樣一場大婚，這輩子對這些東西又是好奇又是期待。
在定下正式大婚的日子之前，按照規矩兩家父母是要坐在一起聚一聚的。
楚君珩已經沒有父母在世了，長嫂如母，就由明悅代為出面，來了一趟太傅府。
顧家這邊自然就是只有顧崢了，季月娘不在，常穎只是二嬸，身份不合適。
顧朝和楚君珩站在底下，看著上首兩位長輩坐在那裡，一時間誰也不說話，彼此都覺得有些尷尬的樣子，顧朝不禁覺得有點想笑，又恍如隔世。
明悅原本該是她婆婆的。
如今成了大嫂，生生降了一輩，怎麼看怎麼彆扭，想必明悅自己心裡也十分的彆扭，原本和顧崢也應該是同輩，如今見了顧崢卻也被比的小了一輩。
若是按照輩分稱呼，明月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嘴的。
她只能喊道：「顧大人……」
「楚夫人……」恰好顧崢也在這個時候開口，兩人的聲音撞到一起，不禁又起了一絲絲的尷尬。
外頭一片嫩綠嫩綠的梧桐葉不知為何掉下來，飄飄蕩蕩的落在地上。
顧朝和楚君珩站在廳堂的兩邊，隔著自家的長輩遙遙相望，彼此眼裡都帶著一點笑意。
明悅有些啞然，只能道：「顧大人請先講。」
顧崢能講什麼呢？他只能說：「哦，在下原也只是想說，楚夫人請先講。」
明悅很場面的賠了個笑：「既然顧大人這樣說，那妾身也就承讓了。顧大人，我們兩家兜兜轉轉，這親事退了又定，雖說換了個人吧，可終究還是結為親家，可見這緣分奇妙吶！」
她能不尷尬嗎？上一回和顧崢見面說的還是給自己兒子退婚的事兒，堂堂前鎮國公唯一的獨子被人給退了婚，多大的臉面都丟盡了。
如今卻又要來迎娶人家女兒，擱誰誰痛快。
殊不知顧崢心裡頭比明悅只會更尷尬。
「讓楚夫人見笑了。我這個女兒一向自己主意大，就連我這個當爹的，時常也要聽聽她自己的意見，日後嫁去了國公府，若是有什麼不當的地方，楚夫人儘管說教便是，莫要讓這孩子壞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