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涼城覆滅

「幽幽啊，怎麼會這樣，咱們再去同你爹爹求求情吧？」

白氏哭哭啼啼的跟在後頭，雨水浸濕了她半個肩頭，她卻只顧往前跑，想要追上沈幽幽，奈何沈幽幽卻不等她，迅速跑進房裡關上了門。

「幽幽，你開門那，姨娘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姨娘再去同你爹求求情，你先別急，那事情分明就不是你做的，你爹爹只是在氣頭上...」

翠雲軒里靜悄悄的，只有白氏輕輕地嗚咽聲，丫鬟婆子們也不知去了何處，怕是過了今日，就無人再記得翠雲軒了。

許久，沈幽幽才紅著眼從房裡出來，疲憊的說：「姨娘，你先回去吧，不用再去給爹爹求情了，沒用的。」

白氏從未見過沈知秋髮這麼大的脾氣，以往都是對著沈寧寧，她的幽幽這麼乖巧，竟然也被沈知秋這般對待，白氏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也只得落寞的回去。

雨散布在濃稠的夜裡，像綿密的針鋪天蓋地的襲來，昌都多雨，比起江南，這裡的暴雨似乎更為常見，只是在昌都開始連綿不絕的暴雨的時候，江南的毛毛細雨不知何時，也變成了傾瀉如柱的大雨。

彼時正是盛夏，合歡花在拚命盛開的季節，江南的富豪聚在一起，包下了數十艘遊船，在西子湖畔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聯誼會，外頭暴雨傾瀉不斷，裡頭酒水供應不絕。

誰也沒想到，富饒平靜的江南，將要孕育一場巨大的風波。

江南林府，自林風兒被送回來后，她在這府里就沒得過一個好臉色，原本林夫人黃氏對林風兒抱了很大的期望，但凡林風兒在魏府站穩了腳跟，她就不必再受那些個姨娘的氣了。

誰知好巧不好，林風兒就這樣被毫無預兆的送了回來，黃氏氣不打一處來，最後的期望也破滅了。

「你爹呢？」

林風兒撐著桐油傘從門口走來，黃氏伸著頭往她身後瞧去，見只有她一人，頓時板了張臉：「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林風兒默默地將傘收到房邊，站在了黃氏身邊，聽見她絮絮的哭訴：「你爹天天與那個妖精廝混，這都多少天沒有踏入我的房門了？」

嗓音尖銳，如同破口的指甲刮在銹跡斑斑的鐵門上，刺的她耳膜生疼，這是林府日日都要上演的一幕，林風兒望著那個容色蒼老，不到三十就兩鬢斑白的婦人，早已不復當年清秀的容顏，卻依舊日日盼著那個寵妾滅妻的男人來自己房裡。

閉了閉眼，她在心裡暗自做了個決策：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像母親黃氏這般，不到三十就成了個棄婦，就算再難，她也要站在那個男人身邊！

大雨很快將這一幕淹沒，天邊宛如破了道口子，雷聲轟鳴，將暗黑的天際照的透亮，一群群衣衫襤褸的流浪者，慢慢往往江南聚攏了而來。

「大傢伙兒別急，前頭就到了江南的地界了，聽聞江南是魚米之鄉，富饒繁華，咱們到了那裡定然就能好好吃頓飽飯了。」

帶頭之人穿著襤褸，身上的污跡被大雨沖的稀稀落落，露出本就不好看的皮膚，在帶著墨色的雨氣中泛著淺淺的黃色，顴骨突出，皮膚緊緊貼合在骨頭上，彷彿一隻風乾了多年的木乃伊，失去了好看的色澤和靈氣。

唯一雙眼睛鼓鼓的突了出來，睜開時可以看到密布的血絲和野獸般的光芒。

「是啊是啊，莫要拖沓，趕緊走吧！」

他們大多數人衣不蔽體，還有甚者，直接倒在了傾盆的大雨里，被後面遷徙之人踩在腳下，很快在泥地里只留下一團血污，被大雨沖刷的乾淨。

眾人早就習以為常，在這場亡命遷徙開始之前，這些半途殞命的人包括仍在路上奔波之人，都早已抱了必死的決心，去與留，大家不過只是想掙一場活路，他們之中的倖存者，大多是內心的渴望到達了巔峰，獸性戰勝了人性，才得以倖存。

許多人默默地慶幸，也正是依賴著內心深處的一點獸性，並漸漸將它從心底拿了出來，擺在了臉上，才能從眾多逃亡者中存活。

涼城是一座位於黃河沿岸的小城鎮，地處偏僻，隱於群山之中，周圍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這裡的人們樸實善良，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從未遭受過戰亂，村前的那條河是養育了村民世世代代繁育下去的母親河。

多年來風調雨順，人丁興旺。

然而月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淅淅瀝瀝下了半月，那條被村民依賴且讚不絕口的母親河就在這場暴雨中決了堤。

雨水來勢洶洶，河水更不肯示弱，不過一晚，便將整個涼城沖刷的乾淨，許多人在睡夢中就離世了。

倖存下來的人們望著被河水淹沒的家鄉，不得不一路逃亡，尋找棲息之地。

偏偏地處偏僻，當世之人更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城鎮存在，所以就算一夜之間消失，出了當事人，其他人也無從得知。

逃亡者順著黃河一路而去，走出不遠，聽見路邊人談論江南是何其富饒繁華，心中便萌生了棲居的想法。

雨水將眾人的皮膚泡的發皺，眼前依稀可以看到刻著江南的地界碑，見了這地界碑，眾人更是鉚足了力氣趕路。

恰逢江南一年一度的盛宴，當地的高官富豪都被邀請於西子湖上參加夜宴，這宴會一辦就是十來天。

一夜之間，江南的地界上無端端多出了許多個乞丐，他們以天為廬，以地為家，就那樣聚在一起，三三兩兩搭了個簡陋的棚子，縮聚在一處，當地的百姓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更大的乞丐隊伍也即將到來。

只是百姓們一向安穩慣了，從未想到這些乞丐是從別的地界逃難而來的災民，懷著比以往更多的憐憫之心，一一給了路過銀子。

在路上顛簸慣了的人，受盡了人世間的苦難與磋磨，見銀子來的這樣容易，便不再有別的心思，一心一意的賣慘以博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