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不敬

第一百零六章 不敬

下午,蘭生送了小廚房的點心到棠兒處,又跟綠蘿道:「少夫人說了,如今天氣涼了下來,也該給棠兒少爺準備幾身冬季的常服了。料子一會兒我使人送來,都是宮裡賞的雲緞,少夫人說那雲緞最是細膩柔軟,適合孩子穿在身上。」

綠蘿一下子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魏卿卿這還護著棠兒呢,旁的下人誰還敢亂嚼舌根子,那就是跟少夫人過不去了。

「是。」

綠蘿立即笑著應下。

蘭生看著她盡心儘力的伺候棠兒,目光略深了幾分:「接下來的話,不是少夫人的意思,是我的意思,綠蘿,你聽聽便可。」

「是。」

綠蘿小心翼翼的看向蘭生,待看見蘭生眼底的可惜時,才忙低下了頭來。

蘭生看她自己也聰明的知道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做得不對,話便也柔軟了些:「到底,棠兒不是姓容,少夫人心善,留了他在國公府照顧,可不能留他一輩子。否則日後他長大,你讓他如何自處?或者換個說法,讓二爺和少夫人未來的孩子如何自處?」

「奴婢只是……」綠蘿想解釋,卻發現無話可說。

對於棠兒,自從當初二爺認了這個孩子開始,她就聽國公夫人的,一心一意把這個孩子當成二爺的長子細心照拂,可沒想到忽然會有一天。棠兒變成跟二爺毫無關係的孩子。

蘭生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便走了。

綠蘿沉默許久,才想著拿點心去哄正在裡屋的棠兒,卻發現棠兒就在帘子后悄悄站著。

綠蘿心疼不已:「棠兒,少夫人的意思是……」

「我知道。」棠兒笑著朝綠蘿露出小白牙:「棠兒年紀不小了,懂事了。」

綠蘿更是心疼,但朝魏卿卿的方向看了看,又不得不咽下嘴裡的話。

但魏卿卿久病不愈的消息,還是很快傳了出去。

「當真沒好?」

丞相府的客房裡,容明霍高興的看著來回話的人問。

小廝點點頭:「千真萬確。聽說還是病懨懨的,一日清醒不了兩個時辰。」

容明霍立即打賞了小廝,但高興之餘,又有幾分疑惑,他令人下的毒,不至於這麼難解,有太醫院的院正出馬,不說痊癒,也該逐漸好轉了才對,怎麼現在還是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對了,一定是因為魏卿卿的身子太弱,平素見她,就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

容明霍一聲冷笑,只道是老天爺相助。

容銳章看了他一眼,已經是覺察出不對勁,但看他還在沾沾自喜,也只跟著一笑,並不多提,與他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五皇子?」

容明霍驚訝的盯著容銳章:「五皇子這麼多年不是銷聲匿跡了嗎,皇上也不怎麼搭理他。怎麼他又回了京城?」

「不止回了京城,背後似乎還有某人的影子。」容銳章懷疑到。

「某人是誰?」

容明霍問。

容銳章瞥著心急的容明霍,沒有明說,只道:「但五皇子突然拋來橄欖枝,我們也不一定要急著踢開。四皇子以為我只有他能依附,才會出現馬家和羊大仙這樣的絆腳石,這一次,利用五皇子挫挫四皇子的銳氣也好。」

「那你的意思是……」

「五皇子這裡有我,你卻要替我去辦另一件事。」容銳章道。

「何事?」

「太子最近也太安靜了,沒有他出來掩人耳目,我們的行動很快就會被人察覺。」容銳章算過,距離太子突然死去,還有不到兩年的時間,這段時間,他正好用來替四皇子籌備勢力。

但前提是,四皇子肯唯自己的命令是從!

打發了容明霍離開,一側小廝才問容銳章:「相爺好像有什麼沒告訴容老爺?」

「我原本想著此人還有幾分可取之處,如今看來,他能在國公府如此囂張,全虧得國公爺的故意縱容,這樣的蠢人,若是知道太多反而壞事。」容銳章想起魏卿卿,魏卿卿的性子他如今再了解不過,若真是容明霍下毒,她只怕早就查出來了。

可如今卻還『纏綿病榻』,只怕是跟自己一樣,察覺出容明霍只是個蠢人,真正下毒的人,也只是利用了容明霍而已。

「我記得府上還有一支百年的人蔘?」容銳章問。

「還有一支。」

「送去國公府,就算是我,送給她的第一份小禮。」容銳章冷笑一聲,轉頭看著一側桌案上曾經魏卿卿在時替自己挑選的筆墨紙硯,嘴角勾起:「遲早,我要你再回到我的手心裡!」

容銳章的人蔘送來時,魏卿卿直接就讓人拿去燉了湯,分給院子里的下人們喝了。

這人蔘雖是容銳章送來的,卻是她曾經辛辛苦苦從各處搜尋來的,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的東西,不能白白浪費了!

「少夫人,宮裡來人回了話,說您身子既然不適,就不必入宮伺候了,留在家中休養便是。」

傍晚時分,曹嬤嬤傳來消息。

魏卿卿知道這都是國公夫人從中斡旋的結果,不過這結果並不完美,魏卿卿雖然沒入宮,可國公夫人卻入宮了。

「少夫人不必擔心。」曹嬤嬤見魏卿卿面有愧疚,安慰道:「太後娘娘慈善,對夫人也頗為喜愛,夫人入宮,不會受委屈的。」

「是。」

「夫人今兒入宮,還見到茹嬪娘娘跟陳妃娘娘了,兩位娘娘氣色甚好,夫人還說要跟娘娘們討些養身的方子給少夫人呢。」曹嬤嬤笑起來。

魏卿卿抬頭,就見曹嬤嬤別有深意的眼神。

茹嬪是馬家的人,便算是四皇子的人,跟陳妃走的這麼近,必是皇帝授意,那麼陳老太爺忽然回京。便是陳三娘的事業處理的極為低調嚴謹,難道是皇帝特意召回來輔佐四皇子的嗎?

那皇帝又讓國公府成為六皇子的助力,這是做什麼?

逼著自己的兒子和朝廷官員們一起互為敵對,互相廝殺么?

曹嬤嬤見魏卿卿已有思慮,不再多言,行了禮便退下了。

魏卿卿越發看不懂皇帝的心意了,不過她現在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猜測,天一黑,她對容徹的思念,便猶如潮水一般湧來,幾乎將她吞沒。

以前朝夕相處倒不覺得,如今分開了,才知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對他已經用情這麼深了。

遠處,容徹也同樣如此。

在皇帝暫時休憩的房間出來,容徹站在大樹下,看著清寒的圓月,心就沒有落下去過,他的卿卿,他已經因為遠走而失去她一次,他無法再經受一次這樣的痛苦了。

「爺,找到韓先生了。」

阿鯤出現,悄聲道。

「立即送回京城。」

「韓先生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不過這次他的確是被人有意引開的,用韓先生早已亡故的師父做的誘餌。」阿鯤望著容徹,這一次,是有一個十分熟悉他們這些人的人故意設計的。

但能對韓先生也了解到這個份上的人,可不對,如今在京城的,也就一個——大爺容海。

容徹眉頭狠狠鎖在一起:「寫信。告訴大哥韓先生回京的路程。」

阿鯤知道容徹是要試探了,立即應下。

但等阿鯤離開,容徹已是徹底不放心孤身一人在京的魏卿卿了。

「是容二爺嗎?」

想著,不遠處有侍衛來問。

容徹冷冷看過去,那侍衛都被凍得打了個哆嗦,才忙低下頭回稟道:「西南送來急報,皇上要立即啟程。」

容徹負在身後的手收緊,此番西南的暴亂也來得太突然了,但他早已安排了幾波人去查探,都是有去無回,這也是他選擇跟皇帝出來的原因之一,西南臨近塞北,如若西南大亂,塞北必然也會受牽連,到時候國公府最大的倚仗,便要出事了。

信送到容海手裡時,已經到了第二天。

他在長公主房間的暖榻上睡了一夜,起來聽到消息,便要出去,卻見長公主不知何時也醒來了:「外頭還冷,你就在屋子裡看了信吧,是二弟送來的,想必也只是問問二弟妹的事。」

容海看著如今對自己態度越發軟了的長公主,微微一笑:「時辰尚早,公主在歇會兒。」說著,便徑直撥開珠簾出去了。

長公主見他如此,被子里的手已經緊緊攥住了衣裳:「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珠簾晃動,容海停住了腳步,回頭淺笑看她:「我心裡沒有氣。」

「那為何自我回來,你再不復從前的模樣?」長公主問他。

曾經在塞北。她雖恨他,卻始終也守著夫妻的本分,日日與他同眠榻上,雖然他只在酒醉時,才會碰自己,可卻也從不曾在自己沒有讓他睡一邊去的時候,去睡暖榻上。

但此番她回心轉意,他卻再不肯跟自己同眠榻上,寧肯日日睡那暖榻!

容海就這樣隔著晃動的珠簾看著長公主,半晌,也只是苦澀一笑,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容海!

長公主想叫住他,可她還有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她這十幾年來的矜持跟傲骨,終於,她將喊他的話留在了心底。

「殿下,駙馬只是憐惜您小產,才不與您親近的。您別著急。」一旁的侍女急忙安慰道:「駙馬待您十幾年如一日,當初您那般要與他和離他都不願意,如今您回心轉意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跟您置氣?」

「我只是擔心他,介意我與李玉……」

「怎麼會,駙馬爺以前都不介意,而今就更不會了。」侍女連忙道。

長公主聞言,這才淚眼朦朧的看著她:「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奴婢怎麼會騙您呢?」侍女笑。

長公主這才安心下來,卻始終不放心出去的容海:「使人去打聽一下,容徹的信上都寫了些什麼。」

「是。」

「再去請了少夫人來,就說我想請她來陪我說說話。」長公主說罷,眼睛幽幽盯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熏香:「之前的香,也重新點上,我想她會喜歡的。」

侍女欲言又止,卻被長公主一個厲眼瞪了回去。

侍女連忙低下頭,去請魏卿卿了。

魏卿卿來時,長公主已經換了衣裳起了身來,看起來面有憔悴,但也不算嚴重,臉上薄施粉黛,卻也看得出是用心裝扮過。

魏卿卿行過禮,就嗅到了屋子裡幽幽淡淡的香氣。

魏卿卿自己拿鮮花果子調酒,對香味自然十分敏感,這個香氣她記得,一個多月前長公主小產,屋子裡熏的就是這個香。

魏卿卿暗自朝蘭芷使了個眼色,便不動聲色的在長公主一側的暖榻邊坐了下來。

「你的病好些了嗎?」長公主先開口問她。

「托太醫的福,好了不少。」魏卿卿道。

長公主讓人捧了茶來:「是宮裡賞下的雪頂含翠。你嘗嘗。」

魏卿卿瞧著垂眸喝茶的長公主,自然也接過了茶杯,但茶盞剛打開,一股冷冽的香氣便撲鼻而來,這也是長公主小產那日,她喝過的茶里的味道,她記得,那日的茶並非雪頂含翠。

魏卿卿垂眸喝了一口,才聽長公主說起了叫她此番來的目的。

「我一直十分欣賞博學的女子,馬上就到十一月了。聽駙馬說,這府里有一片早梅園,梅花盛開的格外早些,我想請幾個有才學的女子一同賞梅。」長公主說著,頓了頓,見魏卿卿不接話,直接看向她:「駙馬曾多次提過閆先生的才學,我看二弟妹跟閆先生關係也十分親近,不如就由二弟妹替我下了這帖子,邀她來賞梅吧。」

魏卿卿眉心跳了跳:「閆先生近來一直在自己府中整理古籍。若是知道長公主邀請必然十分高興,不過我聽人說,閆先生的父親已經安排人來京城接她回去了,也不知時候能不能趕得上。」

閆阮的父親是先帝帝師,在文人學子中也頗有盛名,長公主若是要對閆阮下手,也要掂量掂量朝廷中文人們的影響。

況且,六皇子這次,也是有意爭儲回來的。

長公主的心思被戳穿,直接冷冷盯著魏卿卿。

魏卿卿不適般咳了幾聲,順勢放下了茶來,淺笑:「這茶味道真好,只是我不怎麼懂茶,只覺得這茶中香氣,竟跟上次喝的一模一樣,實在是糟蹋這樣的好茶了。」

話落,長公主身邊的侍女明顯緊張的往後退了半步。

魏卿卿掃了她一眼,看向長公主:「如今天氣涼了,殿下才小產,不宜在外走動,否則容易落下病根。」

「多謝二弟妹關心了,既然閆先生不能來,想必祝小姐也能來,她是大學士之女,必然文采斐然。」說完,長公主直接跟身側的侍女道:「你去下帖子吧,對了,一個祝小姐怕是不夠熱鬧,還有徐家的徐小姐,魏府的池揚郡主,也都一併請了來才好。」

魏卿卿看著長公主,長公主卻似渾然不在乎一般:「閆先生那兒也下道帖子,駙馬最近心神不定,若是有閆先生在,想必也能好些。」

魏卿卿看她如此不管不顧,也知道與她多說無益。

曾還以為長公主是個聰明且優雅傲氣的,如今看著,她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公主而已,她的傲氣和聰明,都是容海的包容換來的。

「少夫人。出事了!」

正說著,忽然就綠蘿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魏卿卿看長公主要聽的樣子,只得讓綠蘿進來回話。

綠蘿剛進來,就跪在了魏卿卿跟前,急切道:「方才奴婢一個疏忽,就不見了棠兒少爺,使人去找,這才知道,原來是樂舞夫人來了府里,將他接走了。」

一側的蘭生看著亂了方寸的綠蘿,眉心微緊:「棠兒少爺是樂舞夫人的親生兒子,由她接走了人,不是很正常嗎,你這般焦急做什麼?」

「奴婢……奴婢……」

綠蘿眼神有些亂。

長公主的茶蓋拂了拂茶水,淡淡道:「沒想到二弟妹倒是喜歡替別人養兒子,待毫無關係的女人孩子都能如此熱情,怎生與我卻這樣生分了?」

「卿卿不敢。」魏卿卿聽出長公主問罪的意思,立即起身行禮,長公主卻沒有叫她起身的意思,只失望的道:「罷了。在你眼裡,我怕是比不得一個外人的,什麼敢不敢,不敢,你也做了。」

魏卿卿皺眉,還要再說,已經被長公主打發了出來。

出來不久,京城裡便傳出了消息,說魏卿卿恃寵而驕,連長公主都不放在眼裡,已是目無尊長。

話一轉,又很快變成是容徹不敬皇家,不僅縱容妻子對長公主不敬,更有不敬皇家的不臣之心,很快,就有御史們上摺子參奏容徹和魏青山了。

魏卿卿聽到這些消息時,正歪在搬到錦鯉池旁的貴妃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拋著魚食,聽蘭芷氣憤不已的來傳話,只問:「太子態度如何?」

「太子自然抓住了這個把柄,不僅治了咱們老爺一個教女不嚴的莫須有罪名,還趁機拿了咱們老爺從五品的官職,給貶到一個不見天日的府衙做苦差去了。」蘭芷氣呼呼的:「至於二爺,這是二爺還沒回京呢,若是回了,少不得也要受編排。」

蘭芷說完,又見蘭生疾步走了來,面色凝重的看了看魏卿卿:「外頭來了人,說是奉太子爺的命令,要責罰您二十個板子,以儆效尤。」

「二十個板子?」

蘭芷臉刷的就白了:「小姐這身子骨,如何挨得住這二十板子啊?」

魏卿卿卻比她們淡定,長公主既把這個把柄交出去了,太子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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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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