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被鳥啄了眼

第一百二十章 被鳥啄了眼

許久不見陶氏,她似乎熬過了容林林自盡的那段時光,如今挺著肚子,挽著雲鬢,一身綾羅綢緞,看起來倒是容光煥發,比之前還雍容好看了幾分。

但她見到魏卿卿,一雙高傲的眼睛霎時便沉了沉。

同樣是有身孕,自己剛懷孕那會兒,吐得天昏地暗面色蒼白,整個人彷彿老了幾歲,如今這魏卿卿倒好,玉雪肌膚,眼眸明亮,站在那堆著雪的廊下,僅僅一個側身,便恍若映雪紅梅,美的驚心。

「喲,少夫人看樣子過得滋潤呢,竟不知是府上廚子好養的呢,還是高興得呢?」陶氏一過來,便先話里藏了冷箭。

國公府最近可謂風波不斷,魏卿卿豈敢用『高興』二字?

陶氏見一旁的丫環們皆是鐵青了臉,十分自得的揚起了笑,卻聽魏卿卿道:「許是天生麗質吧,這一點想來嬸嬸深有體會?便是再多的靈丹妙藥,再多高興的事兒。也補不了的。」

陶氏當即氣了個倒仰,她是在諷刺自己人老珠黃嗎?

「就是個臉皮子,總有老去的一天。」陶氏臉上的虛假笑容有些綳不住了,魏卿卿卻眨眨眼,目光幽幽的看她:「歲月從不敗美人,嬸嬸看前朝的那位玉蕊公主,再看看當代的雲瑤夫人,老去又如何,老了也有一副老氣的美貌皮囊啊。」

說罷。魏卿卿似乎覺得還不夠般,認真跟陶氏道:「嬸嬸眼角的皺紋似乎多了不少,皮膚也乾燥了些,可是最近用的脂粉不好,怎麼瞧著都結成塊要脫落了?」

陶氏差點沒當場爆炸,臉上的笑是再也留不住了。

「都說紅顏禍水,空有一張美貌皮囊,也就是做那些迷惑男人的事兒……」

「有些人哭著求著做這紅顏禍水,還做不了呢,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做紅顏禍水的。至於美貌皮囊……」魏卿卿眉眼彎彎:「多謝嬸嬸誇讚。」

美有什麼不好,魏卿卿想,皮囊是父母給的,美醜都無妨,但既然能做個美人,為何不做?

尤其,還是個能讓不喜歡的人嫉妒到發狂的美人。

陶氏的五官都快扭曲到一起,頭上沉甸甸的朱釵晃啊晃,差點沒壓斷她的脖子。

容芳芳素來知道嘴皮子仗是打不過魏卿卿的。抿唇扯了扯陶氏,提醒她別忘了今日來的目的。

陶氏總算還有幾分理智,咬著牙盯著魏卿卿:「今兒我們二房都搬回府來了,你現在既掌著家,便去安排晚上的接風宴吧。」

「好。」

魏卿卿答應的很乾脆,順便還問了句:「嬸嬸可還有旁的吩咐?」

陶氏有些愣,她答應的這麼快?

她不是還裝作被燒傷在屋裡休息嗎,自己本想逼她在眾人面前現身,好叫長公主看看魏卿卿和自己那大嫂是怎麼耍她的,她竟然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

魏卿卿見她不說話了,眼底才慢慢氤氳起幾分寒氣。

容明霍投靠五皇子,在上個月她就知道了。畢竟容明霍這個上躥下跳的,在跟容銳章決裂后忽然沒了動靜,實在太不尋常了,她這才給容徹留在京城的人透了消息去查的。

至於魏素素跟陶氏母女,這幾乎都不用查,魏素素巴不得叫自己看見陶氏母女跟她勾結在了一起,好讓自己跟二房一家勢不兩立。

但今兒陶氏能悄無聲息壓下自己放在前院的人,直奔此處,而且沒有分毫的意外,那就說明,魏素素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且將消息告訴了長公主。

長公主在國公府還留有不少勢力,魏卿卿是知道的。

「嬸嬸若沒吩咐,那卿卿就不多陪嬸嬸說話了,這接風宴來的急,卿卿還有許多事要吩咐。」說著,魏卿卿便轉身要走。

陶氏見她居然這樣淡定,一時間有些慌亂,難不成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或者說魏卿卿還有什麼詭計?

「你……」

「對了。」魏卿卿看了眼容芳芳,當初容芳芳對容林林的維護,她是看在眼裡的,也欣賞這份家人姐妹之間的情義,所以願意再提點她幾句:「終日打鳥,還有被鳥啄了的一日。自己若不是那打鳥人,搭弓拉箭之前,就要好好看看,那鳥兒自己打不打的中,鳥兒會不會徹底啄瞎了眼,否則雞飛蛋打,怕是後悔莫及。」

容芳芳現在恨都恨死魏卿卿了,一心認為當初是魏卿卿不肯出手,才導致容林林自盡的:「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不過,你也沒裝什麼爛好人。」

蘭芷看她這般不識好歹,氣急,卻被魏卿卿攔了下來。

魏卿卿莞爾一笑:「想必也沒有下一次提點的機會了,好自為之。」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提步而去。

容芳芳氣得跺腳,可一向犯蠢不要命的陶氏,這一次卻有些猶豫了。

再過幾個月,她肚子里的兒子就能生下來了,本來她也是不同意這麼早回來的……

「明日一早。我們就去廟裡祈福。」

陶氏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繼續蹚渾水了,怎麼也要等她的兒子平安生下來再說。

可陶氏沒想到的事,從她決定踏入國公府的大門開始,她這個兒子就註定生不下來了。

當夜,陶氏的尖叫和哭聲響徹府內。

國公夫人匆匆趕來時,只見容芳芳臉色慘白的站在外間,屋子裡的炭火燒得旺旺的,她卻冷汗涔涔渾身發抖。

容明霍跟容老夫人面色不善的坐在正廳里,國公夫人一來,容老夫人便猛地一拍桌子大斥:「孽障,同是國公府的血脈,你怎麼能縱容那小妖女下得去這狠手!」

國公夫人聽著裡頭陶氏尖銳的哭喊,本還有幾分愧疚,聞言,那幾分自責照顧不周的愧疚頓時煙消雲散:「老夫人慎言,您如今雖是國公夫人,卻無誥命在身,而卿卿,可是皇上親冊的一品誥命夫人,『小妖女』這三個字,莫不是在羞辱皇上不成?」

容老夫人當即噎住,一張老臉的皮垮下來,陰沉沉的,在晃動的燭光下,就像是一隻縮著脊樑伺機而動的老鬼。

容明霍卻是一聲冷哼:「大嫂這話是何意?如今我們二房回國公府,可也是皇上的意思。我們才剛回來,那賤婦便迫不及待在這接風宴里動了手腳,要了我孩兒的性命,讓她嬸嬸受如此苦痛,難不成我們還要誇她不成?」

國公夫人嘴角緊抿,今日剛回京的皇上忽然開口,讓容明霍一家子搬回來,不許國公府分家,她就覺得不對勁,如今見陶氏出事,才知其中關竅,皇上這是要拿捏國公府呢!

正說著,隔間忽然跑出來個雙手血淋淋的婆子來,婆子一出來,便噗通跪在了地上:「回稟各位主子,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沒保住。」

「娘。」

容芳芳一聲哀嚎,立即跑了進去,不過眨眼,又嚇得尖叫著跑了出來。

容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才看著底下背脊挺得直直的渾身竟透出幾分鐵血殺意的國公夫人,老皮一扯:「如今已經搭上了一條人命,難不成你還要包庇?」

說罷,便冷冷看向那婆子;「孩子是怎麼沒了的,你們幾個經驗豐富的,該是看出來了?」

「是。」那婆子頭也不敢抬,便道:「是夫人喝了摻有墮胎藥的湯,這才……」

「墮胎藥?你們真是好狠的心吶!」容明霍一副恨極了的模樣。

國公夫人看著這群竟拿自己親身骨肉作伐。也要對卿卿下手的人,心底只覺寒冷。但而今陶氏的確小產了,吃虧的是他們,今兒接風宴上人多口雜,誰還能說得清楚?

正在國公夫人猶豫之際,容芳芳恨恨道:「如此,該要一命償一名才好,魏卿卿她敢拿墮胎藥害死了我弟弟,我就拿墮胎藥要了她肚子里的孽種。」

說罷,還跟國公夫人道:「這下您總沒話包庇她了吧,一品誥命夫人草菅人命,謀害長輩,便是皇上怕也容不下這等惡婦!」

說著,就帶著早就準備好的十幾個悍婦徑直要往魏卿卿的院子而去。

國公夫人心道不好,如今徹兒不方便出面,自己若是不攔著這些豺狼虎豹,卿卿被她們稍微折騰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真沒了!

想到這裡。國公夫人直接一躍而起,翻身到院子里攔住了容芳芳幾人。

容芳芳似乎早有準備,國公夫人一來,她便猛地往前一撞,死死抱住了國公夫人。120

國公夫人一個手刀朝她的后勃頸砍去,卻見容芳芳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她的腹部。

「果真是養不熟的狼崽子。」

國公夫人一聲冷笑,容芳芳卻難得扛住了抖得上下打架的牙齒低聲威脅:「大伯母要是動手,芳芳也只能說情急之下為了自衛了,想來今兒我二房發生這等慘事,您又欺負到門前來,也不會有人再怪罪我們二房……」

二房的算盤,簡直是打得響亮,還是染著血的那種響亮。

卻容芳芳話音未落時,她氣勢洶洶要去捉拿的魏卿卿竟直接從院門口走了來,神色從容優雅,似乎絲毫不知道這裡的人都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母親和芳妹妹這是怎麼了?」

魏卿卿走過來,輕輕扶住容芳芳的手臂,還不等容芳芳開口,便俯身低低的道:「若是不想你跟你娘也搭上性命,就聽我的。」

容芳芳一個怔忪,容明霍跟容老夫人已經追了出來。

魏卿卿淡定的朝二人行了禮,眼見二房的下人朝自己圍過來,才道:「侄媳兒聽聞嬸嬸是因為今晚的膳食出了事,所以特地將今兒廚房和傳菜並伺候的下人全部叫了來。」

說著,容明霍這才看到魏卿卿身後跟著一群人。

但這廚子……

容明霍似乎明白魏卿卿打著什麼算盤,當即收緊了拳頭!

「草民李貴見過二老爺。」

尖利的不屬於一般男子的嗓音,一出來。容明霍的臉就徹底垮了下來。

果真是這個李貴!

京城最好的酒樓重陽樓,便是這個李貴主廚。

李貴之所以能在重陽樓做主廚,也並非全靠手藝,靠的,還是他有個在御膳房裡當掌勺的親叔叔,這親叔叔還十分得宮裡貴人們喜歡。

至於李貴,也是斷了那煩惱根,曾入宮伺候過的,後來因緣際會。得了恩准放出宮,便做了主廚。

要說今兒的菜若全是他做的,誰敢說這菜在廚房出了問題?

但容明霍本就做足了準備,栽贓嫁禍么,收買幾個下人何其簡單。

但還不等容明霍說完,就見魏卿卿身邊走出個穿著藍色綉鶴官服的中年男子,男子似乎意識到自己參與進了一樁什麼事情里,臉色都有些發白。

「容大人。」

「你是……張御醫?」

容明霍這次的臉真的是黑的要滴出水來了。

魏卿卿這才道:「正巧今兒我身子有些不適,便請了休假在家的張御醫過府。等張御醫診脈完,也已經是宴會時分,我便做主,讓老秦陪著張御醫用了晚膳。對了,知道嬸嬸有孕在身,今兒所有的飯菜酒水,都是先由張御醫看過後,再由老秦帶人盯著呈到桌上的。」

這事兒簡直辦得滴水不漏,若說下毒,是信不過那御廚侄子的張貴,還是張御醫,亦或是跟在國公爺身邊多年,辦事卻素來利落不留情的老秦呢?

容明霍沉默了下來。

魏卿卿瞥了眼人群中已經消失了的容芳芳,眼底掠過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就在那容老夫人上前一步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屋子忽然傳來『哐當』一聲物件砸在地上的聲響,而後便是容芳芳失魂落魄的身影衝到了容明霍跟前:「爹,你快去看看娘,娘她……她……」

容芳芳話梅說完,看了眼陰沉著臉的祖母,再看看站在一側目帶憐憫的國公夫人,從來沒聰明過的她,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今兒這局,既是爹爹設的,那方才進去看到的口吐黑血的娘,那也是爹爹設計的。

爹爹的目的,是讓魏卿卿再無翻身之地,卻也將她們母女,和未出世的弟弟,先送下了地獄。

「你娘怎麼了?」

容明霍陰沉沉的問她。

容芳芳啞了口,幾次張嘴,腦海里浮現的卻都是今兒上午魏卿卿的告誡。

『終日打鳥,還有被鳥啄了的一日』

『否則雞飛蛋打,怕是後悔莫及』

容芳芳身形晃了晃,看清容明霍眼底的威脅,張開嘴,只嘶啞顫抖著聲音:「娘暈過去了。」

「正好。張御醫……」

魏卿卿話未說完,容明霍便打斷了:「不敢勞煩張御醫,此番回府,我也帶了大夫回來。時辰也不早了,侄媳還是早些送張御醫出府吧,畢竟今天,你也麻煩了他一天了。」

「可是嬸嬸中毒之事,似乎還沒個結果?」

魏卿卿問,今兒這話若是不當眾說清楚,過了今晚,可就是說不清楚了。

容明霍氣得幾乎咬碎了后槽牙:「侄媳兒做事滴水不漏,此事自然怪不到你的頭上。」

這話說得模稜兩可,魏卿卿可不會讓他這樣矇混過去。

「您的意思是,下毒之事,另有其人了?可到底是因為這場接風宴。」

「並非接風宴,你嬸嬸出門前便說身體不適了。」容明霍看著咄咄相逼的魏卿卿,深吸一口氣,才壓住那股盤踞在心裡的怒氣:「來人。將方才那胡言亂語的婆子拖下去,杖斃!」

魏卿卿這才滿意的朝一旁的老秦看了眼。

老秦親自帶人,拖著那接生婆下去了。

「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我們也不多打攪了。」

國公夫人見魏卿卿早有準備,心底鬆了口氣,只看了眼一旁彷彿丟了魂一般的容芳芳,總有憐憫,也因為方才她抵在自己身上的那柄刀而全消沒了。

事已至此,容明霍知道,今日雞飛蛋打,自己還是被個小女子給耍了!

離開前,容芳芳期期艾艾的彷彿有話跟魏卿卿說,魏卿卿只當做沒看見,糊塗的人,便是救了,也只會是一塊發臭又扯不掉甩不開的狗皮膏藥。

出了二房的院子不久,就聽到裡面傳來了容芳芳的哭聲和容明霍的罵聲。

指桑罵槐,魏卿卿就當沒聽見。

「他們真是越來越上不得檯面了。」國公夫人見魏卿卿並未將那些羞辱放在心上,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為二房覺得心寒:「到底是結髮夫妻,陶氏縱然有諸多不是,可她肚子里也是他的親骨肉,她跟他也算同甘共苦許多年……」

國公夫人眼裡聚著塊化不開的寒冰。

魏卿卿見她如此,微微垂下眼帘:「母親會怪我嗎?」今日之事她在見到陶氏時就猜到了,卻沒有去保下她這條命。

「狼要吃了羊,卻被牧羊人殺死,難道不去怪那露出獠牙的狼,卻要怪羊兒太肥,牧羊人太狠么?」國公夫人安撫的拍拍魏卿卿的肩膀,還想再說什麼,卻聽魏卿卿低低道:「只怕這羊兒太肥,就連牧羊人也起了殺心。」

國公夫人心底咯噔一聲,還不及開口,就聽人來傳,說皇上迎了流落在外的五皇子今夜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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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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