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落敗
千止的聲音穿透而出,傳入了被他踢開的祁千凝的雙耳中。女子倒在地上,口中漬著血,雙眼蘊著怒意。
然而,如今說什麼也是來不及了,祁千凝與千止徹底隔絕,裡頭之人甚而都無法追尋出來。祁千凝徹底得以解脫,可千止卻永遠困在了裡面,一旦想起千止方才疲憊的倦容與踉蹌的身軀,祁千凝便更覺無望。
「千止!」
撕心裂肺的一聲呼喚,卻換不來任何回應,祁千凝唯一能聽見的便是裡頭兵刃相接的聲音。
她知曉如今已然沒有回頭路了,千止用性命為她鋪設好的道路她不得不走。
經由一番苦痛的掙扎,祁千凝終是邁開了艱難的步履,倘使她再不離去,千止為她爭取的時間便也所剩無幾了,她不能白白浪費千止的苦心,儘管她對千止抱有無邊的愧怍與痛心,她也要強咬著牙走出去。
每走一步都是那麼艱難,女子滿噙著淚水,實在不知當初的自己為何要踏足於此,又為何要將千止一起帶來。
打鬥之音逐漸消泯,祁千凝對千止的愧怍卻只增不長,而她內心的無望卻也同時在增長,千止是否還能活下去,如今幾乎已經有了一個確切的答案,他絕不可能活下去,而這便是讓祁千凝最痛心的地方。
不知走了有許久,天色已然深沉。女子什麼也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便是在自己徹底失卻意識之前,渾身乏力,踉踉蹌蹌,目光所及之處幾乎皆是晦暗之景,在這之後,祁千凝便當即倒在了一塊冰涼的石頭上面,傷口上還泛著血。
與此同時,南越邊境的戰役似乎並不樂觀。
當時陌蜮銜率領著殘兵敗將頑抗敵方,秦國聯盟軍在多,而南越軍卻在少,加上當時陌蜮銜所率領的幾乎皆是殘兵,秦國此時的無虞之兵幾乎是可以贏得一場壓倒性勝利的戰役。儘管最終的結局毫無疑問是秦國聯盟軍取勝,但由於陌蜮銜的頑抗,秦國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明明可以取得一場曠世的勝利,如今卻只是勉強贏了南越之軍。
陌蜮銜落敗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南越朝堂之上,得知這一噩耗的莫流大驚,如今甚至都還未尋到祁千凝的確切蹤跡,沒成想自家的主子又遇了難。如今朝堂無兵,莫流只能調用旁余安定地區的軍隊去前線救助天子。在這之中,莫流想要親自前去疆場,去搭救自己如今那生死未明的主子。如今全體暗衛幾乎皆都在尋祁千凝的下落了,而陌蜮銜卻只有自己能夠相助了。
「你當真要一人前去疆場嗎?」
秦觀似是不放心這南越的江山,如今天子不在朝堂,至少也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留在此處替他暫時照看江山為好。
「如今除了在下,便也沒有人能夠尋到天下的下落了,陛下……陛下甚至如今是否還活著都未可知,在下是絕對不可能在此等情況下依舊在此靜靜地待著的。」
莫流雙目堅定,看起來像是鐵了心。縱使陌蜮銜曾告訴過他無論前方發生什麼,他首先要做的便是保證好祁千凝的安危,但是莫流卻無法就此不顧天子的性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一定要尋到陌蜮銜的蹤跡。
秦觀若有所思,眉頭便也深深蹙起。他又何嘗不像是眼前的莫流一樣在乎著某人的安危呢,他時時刻刻都挂念著祁千凝的性命,可礙於祁朗的存在,他又不得不強忍住心底的衝動,繼續留在此處照顧他。要是祁朗出了意外,莫要說讓祁千凝回心轉意愛上他,怕是這輩子祁千凝也不再會原諒自己了。
「那你便去尋天子吧,如若此處發生個萬一,至少我還在這裡。」
秦觀做出這個承諾並非為了陌蜮銜,只是出於人臣的忠心罷了。最終皇宮會否遭到敵國的偷襲尚未可知,但倘使當真發生意外,他也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莫流似乎等著的就是秦觀這句話,但見秦觀話音剛落,莫流便安心般地勾起了唇畔,眼底裡頭蘊著的乃是近乎於囑託的意味。
「秦小公子為國忠心,如若日後還有機會的話,在下一定悉數知會給陛下。」
「哼,不必了,這可不是我說此言的目的。」
秦觀微微抬了抬首,滿目的鄙棄昭然若揭。很顯然,如今他還將陌蜮銜視為敵人呢。
望其如此,莫流輕笑一聲,旋即便從懷中掏出了什麼,隨後將它一把交到了秦觀的手中。
「秦小公子,在下知曉您如今日子難捱,但你放心,追風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她與陛下此回一定會度過這道劫難的,他們二人也會平安無虞地再度歸來。如今在下將這調遣支配禁軍的令牌交給您,倘使……倘使南越朝堂當真在在下離開的這段時日內發生了什麼意外,還望秦小公子到時能領軍保衛南越皇宮,拜託您了。」
莫流的言辭頗為誠懇,那副寡淡的模樣確實也沒有陌蜮銜那清高的面容招人厭,秦觀猶豫片刻,最終卻還是接受了眼前人遞來的那份信任。
「我可是你主子的敵人,你就不擔心將這令牌交給我,我不但辜負了你的信任,還蓄意同敵人里通外合,徹底毀掉了南越嗎?」
秦觀挑了挑眉,威嚇起來,那隻拿著令牌的手卻還滯留在半空,似乎是在給眼前人反悔的時間。
不料,莫流根本毫無異樣,唇畔的笑意反而在這之後更深了。下一刻,他不疾不徐地道出了心底話。
「在下相信秦小公子的為人。」
僅僅只是幾字而已,秦觀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溫暖的負擔,他的眼底剎那間好似閃過了什麼,而那滯留在半空中的手卻就此放了下來,令牌則被他牢牢地攥在手心裡。
「哼,你這相信簡直就是憑空而來,就連我自己也不知會否為了報復陌蜮銜而做出些出格之事來了。」
秦觀將目光移到了旁處,莫流唇畔的笑意卻依舊在延續。無論如何,他相信眼前人,秦觀雖然厭棄陌蜮銜,可他的本性卻值得令人信賴。
不過,陌蜮銜落敗的事卻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如今南越本就是復國期間,平白遭到如此重擊,何人也無法預料之後會發生什麼。甚至於有的大臣都已經準備好細軟,預備再度逃難了。
此時此刻,幾乎只有秦觀這個陌蜮銜從前的仇敵還依舊堅定地留守在朝堂,並堅定地相信著南越天子會再度歸來,這的確有些諷刺,倘使幾年之前的陌蜮銜得知此事,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吧。秦觀相信,依陌蜮銜的能力,就算落了敗戰,他也絕不會屈服,而他那的性命更不會輕易憔敗地丟失在荒野之中,好歹也是鬥了數年的情敵,他絕不相信陌蜮銜會死去。
此時,被諸人所『挂念』著的陌蜮銜正躺在一方皎潔的月色之下,這方月色實在有些過於殘酷了,竟清晰地將晦暗中殘敗枯寂的面孔暴露在光明之下,往昔那威震四海的南越天子此時卻像一具死屍,一動不動地躺在茂密的樹林當中,渾身早已失卻了人的活力。
他已經精力了,能在那種危如累卵的情況下,擊潰秦國聯盟軍,雖然南越的殘兵全軍覆沒,可秦國的聯盟軍卻也無法就此乘勝追擊,繼續馬不停蹄地攻佔南越的邊疆領土。這在某一方面來說,陌蜮銜實在是大獲全勝,自損八百,卻折兵三千,這不是勝利又是什麼?至少如今秦國的聯盟軍未再繼續侵佔南越的領土,未再繼續進行著燒殺搶掠的不恥行徑,他們灰溜溜地離開,因此這便也不算是秦國聯盟軍的勝利。
可是不知為何,明明是兩敗俱傷,傳出去的消息卻是南越大敗。這便不得不令人懷疑起這一切乃是秦國聯盟軍在背後作祟。秦國國君本就是個狹隘心腸之人,自打陌蜮銜狼狽地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他便動了惡念。為何一個落敗的天子竟還能在他眼前頤指氣使,強烈的自尊心作祟著,秦國國君對陌蜮銜恨之入骨,更對像南越這樣的大國恨之入骨。如若只是如此便也罷了,反正此行能將這大國天子就此斬殺,便也算是長了小國的威風,可事情往往不如人願,南越儘管全軍覆沒,可卻在這之前擊潰了秦國聯盟軍對,他們無法繼續侵佔,至少經由這一戰之後,他們近日內怕是很難再來造次了。結局大出人料,秦國國君徹底感受到了屈辱,以及大小國之間強烈的分別,陌蜮銜的毅力與武力讓他懷恨在心。就此,他放出了南越大敗的消息,要知曉,如今南越本就正值復國之時,國力尚且衰微,自然不能同從前相比,倘使此時放出了這個消息,便也愈發激起了無數同秦國一樣想要趁機討伐南越的決心,因此,南越朝政便也愈發岌岌可危了,可這正是秦國想要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