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 找尋
終於，二人抵達了原處，也就是儲烈的老窩，可是眼下的一切卻叫祁千凝徹底愣住了。
此處早已不是從前所瞧見的屋舍，而化為了一片慘淡的廢墟。很顯然，此處經過了大火的洗禮。
下意識地，祁千凝心頭一緊，不好的念頭叢生，她愈發擔心起千止的安危。
雖說那男子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可祁千凝卻依舊頑存著千止如今尚且還存活著的執念，他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強烈的渴念支撐著祁千凝搖搖欲墜的身子，她不顧一切，竭力在這方廢墟中尋找著。眼下所及之處幾乎都是被燒損的白骨，此處必然有不少人喪生，這一具具白骨更是讓她徹底手忙腳亂開來。
祁千凝根本不知那一日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如今充斥在她心底的只有恐懼與驚惶，她甚至都忘卻了如此公然留在此處很有可能再度遭受暗處可能的襲擊。
依憑几乎同樣的被燒爛的屍骨，祁千凝自然是不能辨別出什麼來，可她卻記得千止當日的著裝，以及他手中的那支劍刃，無論如何，總能在這方廢墟中尋找到些蛛絲馬跡的，千止如若當真在這些屍骨當中，那他總能留下些什麼供自己辨別。儘管祁千凝並不想在此地發現千止的蹤跡，可如若他在呢？祁千凝又怎能忍心讓千止的屍骨孤零零地躺在這方廢墟之中，未免太過於寥寂了。
她一邊顫抖著，一邊找尋著。身側的少女瞧見她如此，便也蹲下來一起尋找。
「姑娘，你在找什麼呢？難不成那個叫千止的還能在此不成？就算在此，你也難以尋到了啊，這些白骨都長一個樣兒，哪裡能分辨。」
少女出奇地勇敢，在面對驚悚的白骨之際，她竟紋絲未動，絲毫也不被它們的慘惻駭住。可此刻的祁千凝卻無暇理會她了，眼下的光景實在出乎人料，祁千凝的思緒卻一團亂麻。
「他一定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死的，我周圍的人絕對不會死的。」
這一刻，祁千凝像是著了魔，口中不斷重複著這幾句同樣的言辭。她早已受夠了身旁人的逝去，該死的人是自己才對啊！
祁千凝不斷念叨著，少女的心卻就此驚惶了起來，她知曉眼前人開始走火入魔了，便也抓住了她的手，言辭堅決地說道：「姑娘，你在此能尋到些什麼？還不如趕緊去看看周圍有什麼線索，如若你相信千止沒死，便不應該在此繼續尋找下去了。」
不知怎的，話剛落地，少女本以為眼前人勢必要因為自己的阻隔而發怒，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寡淡嚴冷的女子竟在下一刻哭出了聲，此時此刻的祁千凝褪去了過往的堅強與英勇，徹徹底底淪落為一個哭嚷的孩童。
「我……我不知道他還能否活著，我不知道……都是我……都是我……」
自責不斷從口中蹦出，祁千凝的內心更是被殘酷的現實鞭撻著，不僅如此，此回她竟眼淚簌簌，鮮少流露出了脆弱之面。
她盡情地哭著，哭得很是慘烈，少女一時失了陣腳，趕忙將祁千凝一把攬入了自己的懷中，旋即輕柔地安撫了起來。
「姑娘，沒事的，一切都沒事的，你不必緊張，如今這事情不是還沒定論嗎？你只要相信那千止沒死，他便一定沒死，我們繼續尋找便是，我再陪你繼續尋找下去便是了。」
少女的確實像個小大人，這一刻，反而是祁千凝這個年齡更長的將軍成了任人安慰的孩子，她頭一回這般無助，全因她無法再接受『失去』這二字。
不知為何，在這少女的懷中，祁千凝竟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心，明明這少女的身形是那般嬌小，可祁千凝卻還是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力量在心底強有力地支撐著自己。興許是因為這少女過於堅強不屈了，她比祁千凝還要堅毅從容百倍千倍，因此祁千凝便也能從她這嬌小的身軀里感受到蓬勃而出的力量，她感覺自己似乎被一種安寧的溫和所包裹著。
「好了，好了，莫要落淚嘛，你一落淚我便沒轍了，我可是從未見過旁人落淚，如今你這一落淚，我還真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如若你還堅信著他活著，我們便繼續尋找，有我在你身旁，你不必懼怕，總之受了傷我便替你療養則好，你什麼也無需擔心，儘管去做你想做的吧。」
少女的言辭是那般溫和，漸漸地，祁千凝便也能從適才那莫名的痛苦之中回過神來了，積壓在心底的諸多情緒總有一刻會突然爆發，幸虧這一刻祁千凝碰上了少女，才能得以從這無邊的痛苦中儘早走出來。
待她走出來之後，雙頰卻猛然一羞紅，女將軍驟然意識到自己實在過於失態了些，竟在一個相識不到幾日的少女面前嚎啕大哭，實在不成樣子。
她吞了吞口水，眼角卻還殘存著淚珠。
望其如此，少女連忙道：「你不必在乎，我又不會嘲笑你，誰還不會哭了嗎？」
她是個聰明的，一眼便瞧出祁千凝所在意的究竟是什麼。
祁千凝當即將雙目低沉了下去，不知是在羞赧還是在哀戚。
「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瞧見這滿地白骨我便想了往昔舊人的離去，他們接連不斷地離開我的身旁，我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了，便也就此失了態……」
此時，祁千凝的口吻甚至還夾雜著哭腔，她仍舊無法從過度的絕望中徹底走出來，千止的下落讓她迷茫，她只想知曉這男子如今的生死，可擺在眼前的卻是更為令人迷惘的一堆白骨。她又該何處尋找千止的下落？
「他是個苦命人，同我一樣一生四處漂泊，毫無定所，本還答應著日後同我們一塊兒生活在一起，如今卻是我親手害了他，如若……如若他當時沒有碰見遇難的我，今日這一切便也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當然不是！這命運既然已經發生了，你便改變不了，既然如今活下來的是你，你便更加不能辜負他的期望啊！你都說了他為救你豁出性命，那你便如此糟蹋旁人的心意嗎？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般糟蹋救命恩人的心意是會遭天譴的！」
少女的面目有些獰惡了起來，可她偏偏又生長著一副可愛的臉孔，因此此時瞧上去實在有些好笑。
祁千凝輕笑了一聲，對於少女的種種表現，她有些哭笑不得，畢竟她鮮少能夠碰見能將所有大事表述得這般稚嫩的人了，在她身旁，就算是想要嚴肅鄭重起來似乎也是難上加難。
最終，祁千凝還是妥協在了少女的天真之中，再度振作起精神。
「如今天色已然不早了，再過些時辰便也就看不見什麼了，我們還是快些尋找，萬一……萬一千止沒死呢……」
「好！那你莫要灰心！我這就同你一起找！他長什麼樣子，穿著了什麼？我們二人一起去尋更快些！」
少女昂揚的鬥志激起了祁千凝內心那即將泯滅的希望，她大致將千止的相貌以及那日的穿著告訴了眼前人，緊接著二人便分頭行動，各自尋找起可能的線索來了。
之後，祁千凝也不再執著於這方堆砌著白骨的廢墟，誠如那少女所言，如若自己相信千止還活著，那便不應該在此尋找他。興許如今千止只是疲乏地倒在了某處，興許他還尚存一口氣呢。
抱持著少女給的希望，祁千凝的目光不斷在地上搜尋開來，她隱隱間覺得今日自己定能收穫些什麼，而且是好的收穫。直至在旁處尋找的少女驟然發出一聲慘叫，祁千凝這才從少女給的期望中回過神來。
「姑……姑娘！姑娘！」
少女的慘叫讓祁千凝登時心下一緊，她不知曉那旁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趕忙丟下手頭的找尋工作，順著少女的聲音一路尋去。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我來了，你莫要著急！」
「啊！啊……」
那旁少女的尖叫仍舊在延續，祁千凝愈發慌張起來，不斷向少女尋找的地方靠近。
她實在擔心自己的救命恩人發生什麼意外，她絕無可能再有承受力去接受任何人的意外了，千止還未尋到，如今怎的能又添新的意外呢？
腳步不斷加快，喘息愈發急促，祁千凝狂奔了起來，即將便要靠近少女所在的地方。
「啊……你……你！啊！」
少女的聲音傳入祁千凝的雙耳，她終於在這聲音還留有之時及時趕到了少女的身旁，但見此時的少女跌坐在地，不斷向後移著身子，雙目更是不同往常，反而染上了一層驚悸與恐慌。
「你沒事吧？」
祁千凝連忙蹲下身子，一把扶住了手足無措的少女，旋即朝著她的視線向前望去。
此時此刻，倒影在祁千凝眼底的是一個渾身沾染著猩紅的男子，他的面目猙獰得可怖，而他的手中此時正擎著一個人的人頭，那人頭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