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養心殿
南宮郁下旨后便怒氣沖沖地踏出了宮門，徒留江心許一人出神站在殿中看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奉旨在延熹殿「靜養」這一個月來，江心許倒是想明白許多事，倒也算是心得了吧。
江心許來到這東華國，是她早已接受了的事實，既來之，則安之。
至於那同師兄有著一模一樣面龐的帝王，她努力過，可他不是師兄，不是那個會喚她璟之的師兄。
她曾想過很多同師兄相遇的場景，可對於那日的相遇，她卻始料未及，他那麼厭惡她。
如今也好，他不愛她自然不會來，她也不用看著他那張臉就止不住的想要對他好，如此，甚好。
一連幾日她都活的甚是痛快，她可以盡情享受這女兒身，不必在背負起國家興亡的重任，不必在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只是偶爾的有些想師兄，有些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娘娘，娘娘！皇上派來的人還等著您回話呢。」綠蘿小聲的提醒著江心許，皇上的身邊可不好得罪。
「啊？什麼？」江心許剛在失神中清醒，她又想起從前在長學司上同師兄的事了。
「娘娘，皇上說明個兒要去春季狩獵，請錦妃娘娘準備著，明日正午啟程。」太監帶著尖厲的嗓音讓江心許有些頭痛。
「本宮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江心許揉了揉眉心，不耐的揮了揮手。
「奴才告退。」太監看著江心許沒有給自己好處，離開時說話的語氣也沒帶著什麼好氣。
「娘娘，這般待皇上身邊的人是否有些不妥啊？」綠蘿感受到了太監的沒好氣，擔憂的問著江心許。
「有何不妥，就是我給了他銀子又如何，皇上厭惡我至極，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心許何嘗不知小太監的心思，只是她更明了一點，就是那人厭惡她入骨，而至於這點她也無需驗證。
「娘娘，皇上他只是受了旁人的蠱惑……」綠蘿越說越說不下去，畢竟皇上待娘娘她也是看在眼裡的。
「我省得，綠蘿我去睡會，至於明天要帶什麼，你決定就好。」江心許有些頭痛，她只想好好地活著，可有些人註定不想讓她舒服。
第二日正午，皇上的依仗啟程了，江心許同綠蘿也跟著去了，坐在簡陋的馬車上，因為馬車封閉性不嚴，江心許同綠蘿吹了一道冷風。
如若她還是江心許，還是衛國少將軍，或許她還受得住，可如今的她只是一個多年養在深宮裡養尊處優的娘娘，如何能受得住這打春時的冷風。
以至於到達獵宮時，江心許幾乎暈厥，整個人都是倒在綠蘿身上的，綠蘿也一陣心疼「這些人也真是過分，娘娘您好歹是皇上的妃子，他們卻如此待你，待我稟明皇上……」
「綠蘿，多說無益，這裡人多眼雜，少說話，扶緊我，等熬過祭典，就好了。」江心許一張傾城的臉蛋蒼白的厲害。
「是，娘娘，您儘管靠在奴婢的身上吧。」
只要熬過祭典，只要熬過祭典就沒事了，她若是在祭典上暈倒了，她又會看到那人用著同師兄一模一樣的鳳眸瞪著她，眼裡滿是厭惡，她不敢想那一幕。
祭典所祭拜的乃是神靈，周身布置的甚是詭異，她的魂魄漂泊七百年，見過各種殘忍的祭祀儀式，每一個朝代的祭祀方式，其實她本不信神靈的，可如今她自己便是一隻漂泊了很久的亡靈。
她看著祭典上一樣一樣進行的祭祀事項有些頭皮發麻，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神隨意的渙散，最終鎖定在穿著用金線秀成的玄色龍袍的男子身上。
他和他如此相像，卻又如此不像，可那張臉，那身上都氣質實在讓人無法移開眼，他穿著一身龍袍站在高處，冷漠的臉上找不到任何情緒。
祭典這些瑣碎的事甚多，江心許撐過了一刻又一刻，可算是撐住了沒在祭典上暈倒，只是出了祭祀壇時，撐不住了。
眼前一黑時，她好像看到了師兄，風華灼灼，一身傲氣的立在那裡，只是眉眼間再沒那溫柔，一雙鳳眸眼裡滿是厭惡。
她笑了，他怎麼會是師兄，他怎麼會是師兄……他怎麼會是師、兄！
她又做夢了，夢見了她拜師那日的情形，他有些清瘦，一身白衣筆挺，黑色腰帶環過，滾邊銀線雲圖秀過，青絲玉簪束起。對看一眼，只覺風華灼灼，一股傲然正氣。
再轉眼，便是那日她與他天戈戟相對，她死於他的劍下，他痛苦萬分的表情，她明明可以再摸一摸他的眉眼，可他卻驀地留下血淚。
她猛地驚醒了，身邊是綠蘿焦急的清秀模樣，她想說些什麼，喉嚨卻乾澀得厲害。
「娘娘，你可好些了？您可嚇死奴婢了。」綠蘿一雙好看的眼睛通紅。
「綠蘿，有水嗎？」她喉嚨乾澀的厲害，每說一句話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有，有，娘娘您等一等，奴婢這就給您倒水。」綠蘿急急忙忙的在圓桌上給江心許倒了杯水。
「娘娘，您小心燙。」
喝著溫和的茶水，江心許乾澀的喉嚨如同有了一絲甘泉，可算是得到了解救。
「綠蘿，我可是在祭祀壇外暈倒的？」
「回娘娘的話，您剛一出祭祀壇便暈倒了。」
「我暈倒之時，皇上可有說些什麼？」她記得自己暈倒，也記得那人厭惡的眼神
「回娘娘的話，皇上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瞧了一眼娘娘。」綠蘿有些不忍，娘娘暈倒，皇上卻只是在祭祀壇外瞥了一眼娘娘，卻並未來看，這要是讓娘娘知道了，可或許會傷心呢。
「是嗎？」江心許斜靠在榻上，蔥白的手指細細的勾勒著杯沿的形狀，一雙鳳眸微斂，看不出眼底的任何情緒。
「是，娘娘您別傷心，皇上他還是在意您的，許是最近祭典的事有些忙……」綠蘿越說越心虛，越說聲音越小。
「綠蘿，我知道他不歡喜我，所以你不必這樣的。」江心許微微抬眼，看著眼前擁有著清秀模樣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