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落第秀才
眼見紀嘉卉雙目猩紅,顯然已動了殺機,況鍾心膽驚懼,倉皇之間竟然被一隻椅子絆倒,當即撲倒在地。
紀嘉卉向前一步,抓住了他的后領,咬碎銀牙說道:「既然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手中寒光一閃,那把匕首沖著他的脖頸刺了下來。
況鍾只有心頭叫苦:苦也,想不到我竟然命喪紀嘉卉手中!
這短短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竟浮現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當初她將我綁上法場,要問斬刑,幸虧詩筠出手相救。不想今日仍舊要死在她手裡了!終歸是命數,人力難為也。
然而就在這把匕首刺到距離況鍾脖頸寸許的距離,突然間一隻腳飛踢而來,正中那匕首劍脊。
紀嘉卉拿捏不住,匕首脫手飛出。
待那人落定身形,正是顧詩筠。
此時她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扶起了癱軟在地的況鍾。
況鍾驚魂未定,嘴唇翕動,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詩筠上前對紀嘉卉盈盈一拜:「見過姐姐。」
紀嘉卉見她如此,更為羞憤,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咬緊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詩筠見狀,轉過身對況鍾說道:「況大人,既然嘉卉姐姐如此說了,便帶上她一同去破案如何?」
「啊,我要帶……你們倆?」況鐘不明白顧詩筠為何要這麼說。
顧詩筠悄聲對他說道:「也不知道你使了什麼狐媚子的手段,迷得她神魂顛倒的。若是你再不理會,只怕她真的會殺了你。先行緩兵之計,再作良圖。」
況鍾知道顧詩筠出此下策也是為了自己周全著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雖然有顧詩筠保護,卻也難以十二時辰全都護在他身邊。
況鍾撿起了掉落地上的匕首,說道:「嘉卉……我……你……你便隨我一同前往吧。」
紀嘉卉這才破涕為笑。
她挽住了況鐘的胳膊:「生生世世,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況鍾內心苦嘆:你剛剛還要殺了我,現在卻又說這樣的話,我情願死了算了。
他急忙抽出胳膊,恭敬說道:「下官吩咐備車,請二位小姐稍候,我們一會兒便出發了。」
顧詩筠問道:「去何處?」
況鍾道:「定淮門!」
一輛馬車緩緩駛離了況宅,朝著城西而去。
車速如此之慢,這倒並非況鐘不急著破案,而是他心裡盤算著時辰。想必應天府衙向珤那邊剛剛派出人去。張貼畫像,沿途巡查都需要花費些時間。他讓魯明徐徐而進,就是等待著那邊的消息。
顧詩筠見紀嘉卉神色黯然,又有些許的失落,便借故和她聊了起來,詢問她這一段時間去往了何處。
紀嘉卉便如實答了,態度與之前的趾高氣昂截然相反,不知道經歷了何事,會使得她性情大變。
況鍾卻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他只是凝神望著窗外,心裡細細推想著此案疑點。
「況鍾,況鍾。」顧詩筠輕聲喚了兩句。
「嗯?」
「嘉卉姐姐來投奔你,回頭若是紀大人回城,你當作何應對?」
況鍾一下子啞然了,紀綱是漢王心腹,況鍾當日在金殿上都敢與漢王針鋒相對,可是一想到紀綱,況鍾卻不知如何是好了。
漢王自恃身份,不會與他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為難。但那紀綱是何許人也?滿朝文武莫不畏懼。
他只好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當即不再言語。
三人到了定淮門。城門外乃是三汊河的河口,而秦淮河更是流經此地入江。
況鐘下車后。見道路兩旁俱是商鋪,他沿著主路一路走去,同時左右張望。
顧紀二女不知道他意欲何為,只好跟在了身後。
不多時,況鍾欣喜叫道:「就是這裡啦!」
二女抬頭一看,只見幌子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金」字。待清風徐來,幌子被吹開,露出了後面的店名匾額,上書「金陵金行」四個大字。
況鐘不再遲疑,邁步而入。
掌柜的是一個四旬開外的胖子,蓄著兩撇老鼠須,見況鍾衣著非凡,親自從櫃檯后迎了出來:「客官,想要什麼,還是您先隨便看看?」
見到隨後進來的兩位少女,這掌柜的兩眼放光,更加斷定況鍾非富即貴了:能娶得這兩位嬌滴滴的小娘子,這個年輕人倒不可小覷了。
掌柜久經商場,最善察言觀色,他見況鐘停留在了金釵前,連忙走過去,拿起了一隻赤金鳳釵捧在了手中:「客官好眼力呀,這支鳳釵可非同一般呀,乃是赤金打造。當初還是錢朝的娘娘戴過的哩。」
況鐘不以為意,說道:「掌柜的貴姓?」
「不敢,小人姓佟。」
「哦,那麼東家是……」
佟掌柜面露得意之色:「我們東家姓詹,乃是應天府有名的首飾商人。」
「名字是……」
「詹闊天。」
況鍾含笑點了兩下頭,他隨後說道:「想必和孫琦孫員外熟識吧?」
佟掌柜驚喜道:「客官也認識孫員外?嘿,我們東家,與孫員外是生死之交啊!這樣,您要是想買下這支鳳釵,我便給您一個折扣如何?」
況鍾笑而不語,擺了兩下手,他走到了座椅旁,撩起下擺坐下來了。
佟掌柜連忙吩咐夥計備茶。
「佟掌柜的,先不忙。在下來到貴寶號,是想詢問一事。本月初六,孫玉珠可曾來過貴寶號?」
「孫玉珠?」佟掌柜的踟躕片刻,「哦,你說的是孫家小姐吧?她沒有來過呀。」
「以前可曾來過這裡?」
「唉,孫小姐可是孫員外的掌上明珠呀。再者,那孫員外是出了名的豪富之家,若是需要什麼珠寶首飾,自會有孫員外照應,如何會看得上我們這小店?」
況鍾沉默了,看來一切果然如他推斷的一般。
他稍後問道:「既然孫小姐從來不曾來過,你又是如何知道孫玉珠便是孫小姐的?」
佟掌柜說道:「客官,小人說了,你可不能說出去呀。」
見況鐘點了頭,他才說道:「小店原來有一夥計,是個落第秀才。他對那孫小姐甚是傾心,幾番去孫家門外等候,甚至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我記得有一年應天府下大雪,他竟然在雪地里等了一夜,就為一睹孫小姐芳容。」
況鍾發了一聲笑,正要譏諷這落第秀才幾句,但看到紀嘉卉哀怨的神情,話便吞回了肚子里。
佟掌柜接著說道:「那秀才後來因此曠工數日,我便跟在了他身後,這才得知了他近日來的所為。唉,也怪小人管教不嚴,鬧出了這樣的笑話。他說,孫家小姐名叫孫玉珠,他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人家。我便說道,那孫家財大勢大,如何會看上他一個窮酸腐儒?奈何他不聽。後來他又去了孫家,反而受了傷,我問他因何傷的,他卻怎麼也不肯說,當下辭了工,連工錢都不要了。」
況鍾心頭一凜,問道:「此人姓甚名誰,可能幫我們找到嗎?」
佟掌柜這才察覺,這三人並非是來買東西的,他愕然道:「你們……你們是何人?」
況鍾說道:「在下禮部主事,況鍾。」
佟掌柜聞言,驚得慌忙跪倒:「原來是況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佟掌柜請起吧。」
「是,小人回稟。那落第秀才名叫殷實,就住在了這城外三汊河邊,您沿著河流往北走,遇到一個破落的房子,那便是了。」
況鐘不再猶豫,當即起身帶著顧紀二女去往了定淮門外。
為了方便行路,況鍾還雇了一艘木船,溯江北行。過不多遠,忽見東岸有一間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