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尋女
夏季的暑氣似乎正慢慢侵襲而來,況鍾起身換了一身衣服,正要用早食,忽然問了一句:「如何不見顧小姐?」
老童在一旁應道:「大人,您忘啦,顧小姐昨日搬離府中了。」
況鍾頓感失落,他匆匆喝了一碗粥,便要出門:「童大叔,吩咐備車,先去顧小姐那裡接上他們三人,然後便去城北孫琦家中。」
「是。」
老童剛剛離開,忽聽有人闖入了況宅,站在院中大喊:「況鍾,況鍾,你給本官滾出來!」
況鍾聽到這個聲音,心內猛地一驚,只聽前院有況宅下人上前,想要攔住此人。
此人高聲喝道:「大膽,本官乃是當今的錦衣衛指揮僉事,何人敢阻攔本官?!」
況鍾連忙迎了出去:「下官見過紀大人。紀大人,如何這麼大的火氣?」
來人正是紀綱,只見他身著正三品的官服,胸前那塊老虎補子迎著陽光熠熠生輝。此時的紀綱面色鐵青,一部虎鬚劇烈地抖動著。
他斜眼睥睨:「哼,況鍾,你好大的膽子!本官奉旨出京公幹,你竟然趁機到我府中擄走了我的愛女。你該當何罪?!」
「呵呵,紀大人何出此言?紀大人離京之日,下官正在禮部忙碌呢,哪裡還有閑暇去府上?更遑論擄走紀小姐了。」
紀綱豈肯輕信,他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雖然嘉卉性情頑劣,但也算模樣標緻。你垂涎她的美色已久,趁我離京,便強行奪人!」
「哈哈……」況鍾竟而發出了一陣哂笑,「紀大人,你說我入府奪人,有何憑證?」
紀綱愣住了,他心中明了,況鍾絕不可能衝進他家中帶走紀嘉卉。但他剛剛回到家中,便不見愛女蹤影,便依稀猜到了她來找況鍾了。
紀綱定了定神,笑道:「休要狡辯,我將你家裡翻個底朝天,不怕找不到嘉卉!」
說罷,他一揮手,霎時間湧進來了幾十名錦衣衛。
況鍾見狀,拊掌而笑:「好好好,各位大哥辛苦了,你們有的人也不是第一來到鄙處了,請吧。」
紀綱見他有恃無恐的樣子,心中已然慌了兩三分,但還是咬牙道:「給我搜!」
況鍾氣定神閑,甚至叫老童泡了一壺好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自己怡然自得地翹著二郎腿,邊喝茶邊看著這群錦衣衛在忙碌。
但他心裡暗叫僥倖:幸虧呀,昨晚送走了紀嘉卉,否則今日被紀綱搜了出來,只怕我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紀綱手下的這伙錦衣衛,並非良善之輩,他們將況鍾家裡弄得雞飛狗跳。有的人稍有怨言,便會招來一頓拳腳相向。
況鍾見到此情此景,不覺發出了一陣輕笑。
紀綱濃眉一挑:「你笑什麼?」
況鍾道:「沒什麼,只是下官想起,最近正在查的一件案子,同樣是愛女失蹤,心急如焚。說來,此人還與紀大人是朋友呢。」
紀綱剛剛抵京,還未聽聞此事,遂問道:「何人?」
「城北富豪孫琦。」
紀綱愕然。
「下官自問沒有別的本事,若說推勾獄訟,倒也勉強對付。紀大人想尋到令嬡蹤跡,下官自當效命才是。」
紀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若是任由手下這麼鬧下去,那麼況鍾便會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紀綱為人心狠手辣,心腸歹毒,卻唯有這一女,視為掌上明珠。
他輕咳一聲說道:「嘉卉對你痴心一片,她沒來你這裡,又能去何處呢?」
況鍾還未回答,忽見老童急匆匆走來,在他耳邊低語數句。
紀綱見況鍾聽著老童話語,漸漸緊皺了雙眉,他不悅問道:「何事如此鬼鬼祟祟?」
況鍾揮了揮手,讓老童下去了,然後笑呵呵地對紀綱說道:「紀大人,可想見令嬡否?」
「呵呵,果然是你從中作梗,怎麼,你知道她的下落了?」
「自然知道,大人請。」
況鍾與紀綱來到了前廳中,紀綱一抬頭,見愛女紀嘉卉正坐在了裡面,急跨幾步沖了進去,喝道:「嘉卉,你好大的膽子,我三令五申不准你離府,你竟然……」
後面的話卻噎住了,因為紀綱很快注意到,女兒身邊竟然坐著顧詩筠。
他眉頭一皺:「哦,原來賢侄女也在。」
顧詩筠莞爾行禮:「侄女見過世伯。」
紀綱尚在怔然之中,她又緩緩說道:「昨日,侄女在京城待得悶了,便去找嘉卉姐姐一同出遊,今日才回來。世伯勿怪。」
紀綱搖了搖手,笑道:「哪裡哪裡,賢侄女這麼說可就太見外了。嘉卉呀,你既然是與顧小姐一同出去,為何不留個口信給為父呢?害得我險些得罪了況大人。」
況鍾在他身後聽到這幾句話,不由地發出了苦笑。
紀嘉卉坐在了那裡,一言不發。
紀綱將女兒拉起來,交由手下看護:「況大人,是本官魯莽了。」
「不敢。」
「告辭。」紀綱敷衍地拱了拱手,大踏步離去。
況鍾笑臉相送,但當紀綱走出大門后,他突然全身酸軟,坐在了椅子上,汗水一下子全都涌了出來。
顧詩筠見他臉色慘白,呼吸急促,輕笑道:「怎麼,一個紀綱就把你嚇成了這樣?」
況鍾連連擺手,驚魂未定地說道:「我在金殿上,連漢王都不懼,可不知為什麼,今日一見到紀綱就覺得如芒在背。彷彿……彷彿身臨無底深淵,望之令人膽寒。」
「為何會有這等感覺?」
況鍾茫然地搖了搖頭,不語。
顧詩筠道:「滿朝文武,又有誰不畏懼錦衣衛指揮使呢?聽說解縉解大人遭貶,其中便有紀綱作梗。」
「唉,此人城府甚深,性情更是反覆無常。」
顧詩筠見他雙目凝望門口,本想勸解他兩句,可此時況鍾卻忽然說道:「今日你不用回去了吧?」
「你……」顧詩筠紅了臉,舉拳要打。
「紀嘉卉都被她爹拽走了,我們一切如常便是了。」況鍾略微帶著懇求的口吻說道。
顧詩筠怒道:「我且問你,你昨晚說的,可是真的?」
況鍾愣住了:「我說什麼了?」
「你……你說……說讓我與紀嘉卉……共……共……」後面的話,她又怎麼說得出口?
況鍾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兒,原來顧詩筠是在惱怒這句話。
他一眨眼睛:「若顧小姐應允也無不可呀,反正紀嘉卉已經同意啦!」
「你討打!」顧詩筠一拳打了過來,況鍾見狀,連忙閃身躲了過去。
他心中明了,顧詩筠自幼習武,若真有心,這一記拳頭他如何能躲得開?
況鍾閃開身後,連忙站定了腳步,正色道:「你回來得正好,隨我去孫家看看吧。」
顧詩筠收住了步子,她呆在了原地,這況鍾時而戲謔,時而正肅,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況鍾。
二人離開了況家,乘車趕往了城北方向。
門房通報后,他們邁步進入了孫家大宅。
到了前廳,卻見這裡已然匯聚了不少人。定睛一瞧,不僅那狀元郎林環與兵部副使汪昌年在。就連況鍾在朝堂上見過的幾位官員也俱在此處。
「哎呀,伯律,你來得正好呀!」一人快步走來,拉住了況鐘的手。
況鍾一瞧,原來是自己在禮部的同僚沈藻。
「沈大人,你居然也在?」他倍感詫異。
沈藻說道:「我等得知孫員外府上出了事,急忙趕來了。伯律,論推勾獄訟的手段,普天之下舍你其誰?望你切勿推卻,幫幫孫員外吧。」
其餘幾位官員紛紛起身,代孫琦求情。
唯有林環,端坐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