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齷齪手段

站在病房門口，平日里果斷決絕的景昊天，也多了幾分猶豫。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柯婉月，若是她知道真相，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可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推門而入的一瞬間，景昊天清清楚楚地看到，柯婉月眼裡閃過一絲希望。

可接下來，他就要親手打碎這份希望。

「昊天，你終於回來了，快帶著我去看看爺爺，爺爺沒事，對吧？」柯婉月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又被景昊天按了回去。

柯婉月有些不知所措，她就傻乎乎的任由景昊天幫她蓋好被子。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昊天一點也不開心？

柯婉月不敢去想，只是緊緊的抓著景昊天的衣袖。

二人沉默良久，景昊天輕輕的抬手撫了一下她的臉頰，輕聲道：「月兒，醫生說，爺爺年紀大了。」

景昊天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他不忍心再說下去。因為此時此刻，柯婉月的指甲已經嵌進了他的皮膚里。

可見柯婉月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景昊天就任由她抓著，眼裡的光一點一點的暗淡下去，到最後，柯婉月的手重重的垂下。

就算景昊天不說完，難道她真就要裝傻一輩子嗎？

上次爺爺暈倒，私人醫生就說過，老爺子年紀大了，本就撐不了多久。

後來興許是因為小湯圓兒的出生，爺爺吊著一口氣呢。

她不應該早就知道結局嗎？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難道還看不清死亡的本質嗎？

就算知道結局，逃開了一件事情，可死亡終究會到來，她無法改變。

沒有預想中的哭鬧，柯婉月只是緩緩地起身，慢慢朝著病房外面走去。

景昊天沒有阻攔，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不用問也知道，她想去見見爺爺。

站在重症病房外，柯婉月彷彿又想起了上一世。

聽著身後景昊天的腳步，柯婉月無奈輕笑一聲，開口道：「上一世爺爺中毒，我也是這樣站在門外。可是，我無能為力。」

上一世的她，連自己都保不住，怎麼去保住對她最好的爺爺？

於是，她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爺爺的心臟慢慢停止跳動，到最後歸於平靜。

就在她悲痛欲絕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兇手。一方面要忍受著萬千人的指責，再也沒有人站出來為她力排眾議了。

「月兒，你別這麼想，你忘了，你身邊還有我。上一世，我是混蛋，我沒有認識到你的好。這一世，我會用生命去彌補，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只需要回頭看看我就好，我會是你強大的後盾。」

景昊天緊緊的把柯婉月攬在懷裡，一邊一邊的告訴她，還有自己在。

雖然柯婉月不是景國泰親生的，可是二人的關係，卻比親生的還要親。

景昊天從小就能意識到這一點，爺爺對柯婉月那是相當的寵愛。

小時候織如詩更招人喜歡，就越發顯得柯婉月惹人嫌棄。時間久了，就連那些勢利眼的夫人太太們，都只是圍著慕容寒霜更喜歡的織如詩轉。

每次柯婉月都是一個人呆在角落裡，看著一堆一堆的禮物送到織如詩的面前。

而她自己，卻什麼也收不到。對於小孩子來說，被人孤立，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柯婉月本就內向，察覺到那些夫人太太不喜歡她，就變得越發內向，甚至見了人都要下意識的躲開。

於是，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里。每當這個時候，景國泰就會站出來，遞給柯婉月準備好的小禮物，或者陪著她玩遊戲。

對於小小的柯婉月來說，景國泰就是她的親生爺爺，也是她小時候陰暗生活的一束光。

這束光一直存在到現在，馬上就要消散了。

無論是誰，那怕就是隻手遮天的景昊天，也無法干涉人的生老病死。

他們只能接受現實。

「我以為我改變的了結局，卻忘了，我所謂的改變，不過是把結局推遲罷了。我仗著重生而來，以為自己能改變一切，也能拯救一切，到頭來，面對親人的離去，我依舊是無能為力。」

上一世在所有人的陷害中，她無能為力，今生可以說是得到了一切，但她依舊無能為力。

柯婉月感到深深的絕望，緩緩的蹲下身子，把頭埋在了雙膝之間。

真是造化弄人。

過了許久，柯婉月才抬起頭，扶著景昊天站起。

景昊天就這樣看著柯婉月活動活動麻木的雙腿，擦乾淨眼淚，臉上帶著一個溫暖的笑意，轉身進了病房內。

景昊天猶豫了一下，自己也跟了進去。

「月兒，你來了，快過來讓爺爺看看，最近忙的厲害，都沒好好看看我的月兒。」

景國泰想努力的抬起一隻手，但卻做不到。柯婉月察覺到之後，趕忙跑過去，抓住了爺爺的手。

爺爺說的話無比心酸，柯婉月也早就意識到，自從景昊天回來之後，兩個人忙於應對一切。

說白了，就是只想著以後。想著怎麼能清理掉這些障礙，能給小湯圓一個安靜的成長環境。

但是，他們竟然忽略了每天照顧小湯圓的爺爺。哪怕爺爺教小湯圓說的第一句話是爸爸媽媽，他們也沒能想起來好好陪陪爺爺。

這是不孝。他們只顧著去當一個好的父母，卻忘記了教育自己長大的長輩，也需要人陪著。

想到這裡，柯婉月再次紅了眼眶。

景國泰本想伸手去給他的小月兒擦擦眼淚，但實在是無力抬起，只好輕聲開口安慰：「月兒不哭，爺爺年紀大了，也沒什麼特別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們能多陪陪我。」

聽著景國泰虛弱的聲音，柯婉月眼淚在一滴一滴的掉落，打濕了面前的床單。

人就是這樣，到了傷心的時候，越是想忍住眼淚，就越是忍不住。好不容易忍住了，身邊的人來一聲關心或者安慰，所有的防備就會立刻決堤。

情緒像猛獸一樣涌泄而出，柯婉月埋頭在景國泰的臂彎里，想掩飾住自己痛哭流涕的事實。

「到了這個年紀，人就特別容易滿足。爺爺年輕的時候，可比昊天這小子要冷漠叛逆的多。現在看著你們兩個孩子生活的很好，解決掉了那些礙眼的東西，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景國泰這一輩子都在為了這個家操勞，自從慕容寒霜進門之後，家裡沒有一日太平過。

那時候為了顧及自己兒子的臉面和心情，景國泰一邊要防著公司的人揭竿而起，另一邊還要防著慕容寒霜在背後搗鬼。

日日操勞，結果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防住。兒子被慕容寒霜和織景聯手殺害，就連白雪也不能幸免於難。

他把白雪當親閨女養，那麼善良溫柔的一個姑娘，還有自己的兒子，在商場上叱吒風雲，但卻是鐵漢柔情，對誰都是溫溫柔柔。

這難道就是他們被害的原因么？因為他們善良，因為他們對誰都是如此溫柔。

兩個疼愛的孩子死了，餘下的就只有景昊天和柯婉月兩個孫兒。

好在，從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兩個孩子繼承了他們父母的優良基因。景昊天冷靜睿智，做事有原則，有底氣。

柯婉月溫柔善良，不爭也不搶。

當初自己的兒子沒有和白雪走在一起，景國泰心裡就一直覺得可惜。

現在想想，這會不會是多年前就註定的姻緣？兩個父母沒有走到一起，但是他們的孩子卻走到了一起。

「月兒乖，爺爺雖然不能陪你們走到最後，可也走了這麼遠。看著你們慢慢長大，有了自己的兒子，這才是我最開心的，明白嗎？」

景國泰能感覺到自己的胳膊濕了一片，這小丫頭，覺得她埋下頭，自己就不知道她在哭嗎？

他已經沒有力氣陪孩子們了，活了這麼久，也足夠了。不過，到底是沒有幫上什麼忙，兩個孩子一路走來，幾乎全是靠著他們自己。

哪怕就是柯婉月一個人撐起景家，那也完全是靠她自己打動了蕭何等人。

雖然有點捨不得，可終歸還是到了離開的時候。

「昊天，你快過來，照顧好我孫女。我會在天上看著你，要是她受了欺負，我就下來帶你走。」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景國泰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年紀，知道生生死死是必然，若是沒有柯婉月的爺爺，自己哪裡能撐到今天？

他只希望孩子們也能看開，不要因為他的離去而感到難過。

還有他的好孫兒，這二十多年沒有享過一天的福份。年幼的時候失去了父親，從那以後，臉上唯一的一點笑意，都隨著他父親的離去而消失殆盡。

後來他又失去了一直和他作對的母親，雖說二人明裡暗裡都是針鋒相對，可再怎麼也是母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縱然他恨慕容寒霜，也不代表不會因為她的死而難過。

後來又差一點失去柯婉月，好在老天有眼，又讓他回來了。

餘下的他們四口人，好不容易過上了團圓日子，可是沒想到，自己卻舊病複發，回天乏術。

景昊天承受的太多，自己的離去，還不知道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